午阳问：“邵处长，你们需要资金干什么？”
“在离我们公司80多公里的地方，发现了一座锰矿，是当地市政府搞矿产资源普查时发现的，他们自己没有生产能力，希望跟我们合作开发，他们的条件是要么我们给利润的30％，要么出10个亿买下来。”
“储量大概多少？”
邵处长说：“5千万吨以上，够我们现在的生产能力生产20年了。我们以前跟公司汇报过，但是没有了下文。”
“你觉得值得买下来吗？”
“当然，如果我们能够买下来，每年不算锰金属涨价，就有5个亿以上的利润。”
徐副处长说：“如果按照老板刚才的*，我们就近建工厂生产的话，处理废渣的成本就节约了，运输成本也将节约90％以上，需要修的公路，也只有32公里就可以连通高速公路。”
午阳说：“老徐，你也知道这个事情？”
徐副处长说：“公司很多人都知道，大家当时都是信心满满的，我开着摩托车跑了一天，实地看了看。”
“说说具体情况。”
“从我们公司到矿山，是85公里，从公司上高速公路是121公里，从矿山到就近的高速公路是32公里，但是必须开进出口，修匝道，现在没有与高速公路连通。如果我们运输矿石回公司生产，最少必须修通85公里的公路，市里什么时候修高速公路，还是未知数。这样一来，我们用修公路的钱建工厂就足够了，以后的产品运输也近了不少。”
午阳说：“邵处长，你和徐副处长就负责联系一下市政府，矿山我们肯定是要了。但是我想，我们最好就是办一个联营企业。也可以叫股份制企业，这样不管是增值税还是所得税，就都留在市里或者县里了，政府得到的实惠就比10个亿多多了。他们所要的分红比例也就不会那么高了。我觉得，我们的底线，不能高于10％。”
邵处长说：“老板，这样他们会不会干？”
“你们要跟他们算账嘛。矿石的收购发票只能抵扣10％的增值税进项税额，产品的销售，增值税是17％，我们的税负率将达到5－7％，如果我们每年销售100个亿的产品，增值税就是5个亿以上，这5个亿按增值税分成比例。地方可分得25%，就是1.25亿。我们的税前利润应该有15％左右，利润是15亿，所得税税率33%，也是将近5个亿。他们的可用财力就增加了6.25个亿。如果再加上10％的分红，应该有将近1个亿，总共就有7个多亿了。我这还是按销售收入100个亿计算的，也许不止这个数呢。如果他们要利润的30%，每年也不过5个亿左右，如果是我们花10个亿买下来，那就是一锤子买卖。他们拿到的也就只有这10个亿了，对地方的发展不利呢。当然，让我们一次性拿出10个亿，我们也有困难。”
“老板，我们以前是不懂这些的，这次去了就好说话多了。不过我毕竟还有几种矿石需要联系。联系好了后，我就不管了，可以吧？”邵处长说。
“好。明年工厂投产了，我给你们发奖金，每人10万。对你们手下的有功人员，也根据功劳大小，都有奖励。你们几位都是一样的，也去发现和开发新矿山，扩大公司的生产，创造更多的利润，我一样给你们发奖金。”
邵处长说：“谢谢老板。”
一处殷处长说：“老板，你的话很鼓舞人心啊。但是我们听说肯定会搞机构改革，大家都有点担心的。”
“机构改革是肯定要搞的，被撤的机构，是那些重复设置、可有可无的机构，被裁的人员，是那些不干事甚至是干坏事的人员。对于那些能够完成本职工作的人员，我们肯定是要留用的，即使是那些被裁了的人员，我们也要给予出路，总不能让他们去饿死吧，对于有能力有贡献的人员，我们还要提拔使用，所以你们要发现和培养手下的员工成为骨干，让他们大胆工作，你们就不会被具体事务缠住了。你们三个处是公司生产的源头，没有你们的辛勤工作，公司就难运转起来，我在这里就拜托你们各位了。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大家都努力吧。”
大家走后，梁处长说：“黎董事长，你这不是谈话，是在做生产动员啊。”
午阳笑道：“总公司就是安排我主管生产，我就没有必要了解他们的思想动态了。生产是一切经济工作的源头嘛。”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进来给3个人倒茶，朝午阳笑了笑。午阳问：“你是哪个部门的？贵姓？”
“董事长，我叫壬贵，以前是董事长办公室的文员。”
“好，你去叫各分厂的领导进来，你自己也来记录一下。”
谈话进行的很快，午阳都没有细问，了解了姓名、职务和各分厂的生产情况，讲了几句鼓励的话，就结束了。一个上午，就将8个分厂，跟生产有关的处室，像设备处、技术处、销售处、运输处、办公室、技术档案室等部门负责人都谈完了。
中午在食堂就餐，饭后到自己办公室看看，设在3楼的办公室大约100平米左右，分为办公区、会客区、休息室和厕所。办公室主任叫高飞，40来岁，矮矮胖胖的，陪同午阳一起，“老板，您看看，这些装修都好多年了，家具也很陈旧了，是不是再重新装修一下？”
听了高飞的话，午阳心里就不高兴了，不是对他话里的意思不高兴，而是对他说话的语气不高兴。办公室确实陈旧的不像样子，按理说肯定应该装修的，他应该说：我们马上装修一下。午阳是否同意装修，同样也是自己作主。现在这样一说，午阳就为难了，说要装修吧，以后别人说他一来就大搞办公室装修。耗费公司的钱财，不装修吧，这个样子是一天也坐不下去的。
“你看着办吧。”午阳平平淡淡地说了一句。
“老板，我不好作主呀。如果装修。暂时就没办公室，不装修，又太破旧了。”高飞说。
午阳听说后，心里就有了换将的想法。不过现在谁都不认识，没有适合的人选。“将漏水的地方修整一下，简单地刮下仿瓷，其它家具不用换了，将床铺和床上用品换了，我自己出钱，你开发票给我。还有。我们这次来了6个人，能不能安排住房？”
“常董已经跟我说了，可是没办法，公司没有现成的住房，你们先住招待所吧。以后再去开发商那里买房子，装修以后住过去就行了。”
午阳笑笑，“那就算了，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想办法吧。你问问尹书记他们是否需要就行了。”
“好的。老板，我和张副主任研究了一下，挑选了16个候选人。请你们从中选择秘书。这时公司近3年招聘的所有大学生了。”
“怎么那么少？”
高飞笑笑，“人家能进来就不错了。很多都是毕业后去了沿海地区找工作，没有找到才来公司的。老板，也不怕你笑话，公司这样要死不活的，一个月就那么千把块工资。能够招聘到什么人呀？这是他们的简历，你先看看。”
“尹书记他们挑选没有？”午阳接过简历说。
“没有，我们是董事长办公室的嘛，当然要让董事长先挑选了。”
“这样不行，你让尹书记他们先挑吧。免得引起矛盾。”
“行，听老板的。”
“那个壬贵是不是候选人？”
“他不是，他是前任董事长的秘书，跟公司的中层干部联系比较密切，也是处在矛盾的漩涡中间的一个人，再用他是很犯忌讳的事情，不能用他。”
“好，不用就不用吧。这个人能力怎么样？人品如何？”
高飞笑道：“能力应该说是不错的，要不然董事长和书记那么激烈的斗争，他如果不能出谋划策，跑腿打杂，是不可能担任秘书几年的。人品嘛，就是看站在什么角度了。刚刚来的时候，还是挺单纯、挺好学的一个人，后来慢慢地就很少和我们交流了。”
午阳说：“就是不将你这个主任放在眼里了？”
“可以这么说吧。也可能是我这个主任做人的失败吧。老板，我其实是学冶金的，干行政工作7、8年，我一直念念不忘我的专业，有时间也在家里看看书，浏览一下最新的冶金资料，如果有可能，等忙完了这一阵子，老板能不能放我出去干我的老本行。”
“你也跟书记说说吧，到时候有了合适的工作岗位，我就给你争取一下。你下午有很多事情，就安排壬贵陪我一起去各分厂和部门走走吧。”
高飞说：“老板，我另外给你推荐两个人吧。一个是腾燕，公司的团委书记，一个是许彤彤，公司的党办主任。”
“我怎么听得是两个女人名字呀。”
“对，是两个姑娘。她们都是省里高干的女儿，来公司两三年了，工作时间很活跃，下班以后不和公司的任何人交往，不过年轻人当中，没有人比她们更熟悉公司的情况了。最主要的，是她们没有打上哪一派的烙印，而且她们都即将离开公司了。”
“为什么？”
“本来就是来镀金的，都几年了，还不走就晚了。”
“高主任，你可别让我惹上什么风言风语呀。”
“不会，她们在公司是没有任何闲话给别人说的，工作时间陪你走走，人家能说什么？”
“好吧，就她们吧。”
“那我就上四楼去请她们，你稍微等一下。”
午阳在同一层楼的办公室看了看，办公室人很多，有趴在办公桌上睡觉的，有打扑克的，也有在绣十字绣的。
高主任领着一个圆脸，留运动短发的大眼睛女孩过来了，“老板，这位是腾燕，团委书记。”
午阳笑着伸出手。“滕书记你好。”
腾燕伸出手跟午阳轻轻挨了一下，笑笑，脸上现出两酒窝，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董事长你好。中午也工作呀？”
“对，刚刚来，什么都不知道，急于了解一些情况，好把准脉，解决公司存在的问题。咱们公司再也耽误不起了。”
“好吧，我们先去分厂看看吧，分厂的工人都在上班，两点半以后办公楼才有人的。”腾燕说。
“好，走吧。我们是开车去还是步行？”
“走走吧。不远。高主任，你去不去？”腾燕说。
高飞摇摇手，“我不去了，事情多。”
出了办公楼，两人就并排走着。11月的滇南。气温还是挺高的，腾燕穿了一身深灰色套裙，彰显出窈窕的身材，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在午阳身边。
“滕书记，刚才高飞不是说还有一个许彤彤吗？”
“她情绪不好，今天上午的会议都没有参加。”
“怎么啦？”
“你还不知道吧。本省官场上的一场大地震，波及到了她父亲，她正在办理的调动之事黄了。”
“是不是前不久政府头头被双规一事，她父亲是……”
“对的。她随母姓。”
“那肯定会情绪不好了。不过你告诉她，不能办理调动，就在公司呆着吧。这里不会歧视她，该怎么使用还是怎么使用，该提拔还是提拔。”
“我替她谢谢你。你是个好心人，不过听她的语气，是要辞职的。对前途已经死心了。哀大莫过于心死啊。”
“那你问问她，是准备出国还是下海经商，我都可以帮助她的。”
“董事长，对于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你怎么会如此热心？”腾燕问。
“毕竟是我来公司后她才辞职嘛，我们应该也算是同事一场，我有这个能力帮忙就帮一下，我也不会损失什么。再说，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看着她就这样沉沦下去，也于心不忍啊。”
“好，我会转告她的。她是学企业管理的，我估计她下海经商的可能性比较大，要出国没有经济实力的。”
“滕书记，我听说你也在准备调走？”
“还在公司呆到年底吧，准备到另一个城市任团市委书记，团委的党组书记。你得抓紧时间物色人选哟。”
“我不管，是尹书记的事情，我就管生产。”
腾燕说：“董事长，上午听到，人事处、财务处都是尹书记管了，他找我谈话时，好像说机构改革的事情他也管了，他一个书记管这么多事情，这好像不正常吧，人家企业的党委书记跟做地下工作差不多，我们公司可是党领导一切了。”
午阳笑道：“滕书记，这你就不理解了吧。实际上这是总公司给我一个最宽松的环境，让我一门心思抓生产。你说，我生产上面需要资金了，他尹书记给还是不给？我需要骨干了，他给不给？”
“这大概就是心底无私天地宽吧，你的胸襟我佩服。董事长，你今天对我们公司有了一定的了解，你觉得在公司，最紧迫的事情是什么？”
“增加两个收入。一个是公司的收入，一个就是全体员工的个人收入。没有比这个事情再紧迫的了。”
腾燕笑道：“你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你都做到了？”
“在县里和渌冶集团做到了，在工业园就多给了拆迁的村民不少钱。不过那时候是副职，要不然还会多给的。”
“如果给你一个市，一个省，能做到吗？”
“当然能，不过那不是我能够考虑的事情，目前就是搞好我们公司。滕书记，咱们兰江市的房子那么贵，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知道一些，地皮倒是不贵，开发区的地价才10万一亩，就是钢材和水泥贵，还有估计就是收费高和利润高了。”
“这里没有钢铁厂和水泥厂吗？”
“有，水泥厂就是年产量8万吨的，钢铁厂是年产量不到10万吨的，而且不能建高楼。”
“难怪了。这里是不是到了？”
“对，这就是一分厂了，我们进去看看吧。”
上了办公楼，都是铁将军把门，腾燕说：“他们分厂的办公室，作息时间跟公司是一样的。走，我们去车间看看吧。”
到了车间，腾燕也有不少熟人，年轻人都和她打招呼。在一间小办公室里面，架了一张桌子，四个人在打麻将，旁边还有几个人看。
腾燕站在门口堵住了门，故意不让午阳看见里面的情形，大声说：“收了，收了。上班时间打什么麻将。公司董事长第一次来，就看到你们这个样子，以后再不准打了。”
转过身来，对午阳笑笑，“不怪师傅们，以前公司没有抓过这事的。董事长，我们走吧，到别处看看。”
午阳听说以前没有抓过，但肯定有这样的规章制度，没有落实罢了，就苦笑摇摇头，“算了，我估计其他分厂也是如此。师傅们，你们知道这5座高炉，为什么只有两座生产吗？”
一个50来岁的老师傅说：“3台都是坏了以后，维修好了就没有生产了。你看看这里的矿石这么少，就知道为什么不生产了。”
“为什么不多购进一些矿石？”
大家都笑笑，没有回答。午阳自己也笑笑，转身就离开了，心想自己的问题也太外行了。
回办公室途中，午阳问：“滕书记，公司以前都没抓劳动纪律呀？”
腾燕说：“抓是抓了，可是没用。扣奖金吧，根本就没有奖金，扣工资吧，几个月都没发了，一些员工的医疗费都没有报销。该交市里的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都欠了很长时间了，住房公积金更是没提起过。工人的想法是，你让他在这里上班，他无所谓，开除他，也无所谓。”
“还是太穷啊。”
“董事长，听说调过去渌冶集团的员工，你们都给补齐了这些，这里的员工可是羡慕得很呀。”
午阳笑道：“不用羡慕，我们也将补齐的。”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董事长，夫人没有过来？”
“没有，刚刚生了孩子，也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怕过来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苦了孩子。再说家里有老人管孩子，她们经验丰富的。”
“嫂子是干什么工作的？”
“没工作，就呆家里相夫教子。”
“嫂子一定很漂亮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在京城逛街，看见店铺里的翡翠物件很漂亮，可是一看价格，又买不起，一抬头，就看见了她。漂亮就谈不上了，北方姑娘没有南方姑娘水灵。”
“你们这是一见钟情了，挺浪漫的嘛。你现在是爱情、事业双丰收啦。”
“算是凑合吧。滕书记，你先生在哪里工作？”
“高不成低不就啊，父母看中的，我没感觉，我自己看中的，人家又都名草有主了，岁月蹉跎呀。黎董，你说，怎么这好白菜都叫猪拱了呀。”
午阳笑道：“年纪轻轻，就那么沧桑啊？别着急，说不定就有属于你的白马王子在等着你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