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庄行业不但不铸钱,反而大肆在市场上收购铜钱,结果不到半个月,南京城的银价掉了一半,这种情况真的让杨潮始料未及。
杨潮想过钱庄和他们背后的势力各种反抗,包括偷偷私铸到公开让人喧闹,甚至做好了他们造反的准备,可没想到他们用的方式是扰乱金融市场。
“果然是行家啊。虽然没弄出银行来,可是玩银钱玩了几百年,金融知识不可能没有积累啊。”
金融这玩意肯定是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才会出现的,以物易物的时代显然不需要太复杂的金融服务。
西方人之所以银行玩的那么溜,第一是因为他们四分五裂,贸易沟通往来十分频繁,二来是因为虽然久经变乱,但是经营银行高利贷那波人总是活下来了,意大利不行了就去西班牙,西班牙搞他们就去法国,法国乱了就跑荷兰去,从基督教诞生前就开始积累知识,搞不好才是怪事。
而中国经济规模虽然冠绝古代,可是两三百年一次的兴衰律让这种知识很难顺利传递,毕竟这是一个大一统的国家,想跑都没地方跑去,就是这样宋代时候民家也出现了交子那种东西。
大明朝虽然还没有发展到宋代那种程度,但主要因素是政府管理能力的大幅度衰退,而不是经济的衰退,大明朝以两三倍于宋代的人口,经济规模就算超不过宋代,但是持平还是做得到的。
只是大明官府的管理太过保守,对商业活动的限制太大,但就算如此,大明朝的金融业也顺利进化到了高利贷阶段,也就是犹太人中世纪的程度。虽然还没有进化到银行业,但显然这些积累了两百年的钱庄业人士已经拥有了比普通人高的多的金融知识。
有这种知识是让杨潮欢迎的,但是把这种知识用来搞乱秩序。用来搞杨潮,那就不能忍了。
“李良。立马去一趟扬州,告诉乔承望,我不希望看到太多银子换铜钱!”
乔承望那一批扬州盐商,在杨潮的支持下,最快恢复了元气,而且由于淮安很长时间都被清军占领,而淮安的海盐产地海州却在杨潮的掌控下,所以这些扬州盐商不但稳定了自己的通州、盐城地盘。还趁机将手伸向了海州。
现在淮安虽然也已经开始恢复元气,但是杜守昌那群淮安盐商显然被扬州盐商蚕食了不少市场,正在海州疯狂的争斗,要将扬州人赶出海州去,两拨人多次找杨潮游说,希望杨潮出面打击另一方。
不过杨潮乐意看到他们争斗,因为这样的话,食盐价格就很低廉,老百姓受益匪浅。
乔承望这批盐商,其实一个个也都是当铺、钱庄行业的行家。他们放贷的高利贷资本达到三千万两,年收利息九百万两,堪称钱庄业的大玩家。如果他们此时也加入进来,杨潮要稳定局势怕是更难。
相对于单纯的钱庄业来说,盐商的主业毕竟是盐业,对他们来说,能够把持盐业这种可以父传子的产业才更把稳,就好像豪族疯狂兼并土地一样,还不是因为土地资产更稳定。
现在杨潮开口了,既然你们一直有求于我,现在就该你们表示表示了。到底是想浑水摸鱼打算跟杨潮对着干,还是愿意为了盐业利润。跟杨潮达成统一战线,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康小宝放出风声去。就说扬州盐商集体看好银子,不会向市面扔一两银子换铜钱。”
秦淮河那种地方,就是消息往来的集散地,让康小宝放出风声,用不了一天,就能传遍全城。
“吴多鱼,给我抓紧时间印一批小额银票,三天之内我一定要见到。”
“这是一两的图案,这是一钱的,这是一分的,这是一厘的。”
一两银子大致是一千文,一钱是一百文,一分银子是十文,一厘银子就等于是一文钱,算是很小的面额了,毕竟作为大明最低货币单位的一文铜钱,已经买不到什么东西了。
吴多鱼看到杨潮给的图案,手有些发抖:“伯爷,这怕是不妥吧,这图案犯禁啊。”
“犯禁?犯什么禁!”
“这这这,这是太祖啊!”
吴多鱼哆嗦着说道。
“太祖怎么了?就是太祖才值钱,要是本爵的脑袋值钱,宁可用本爵的脑袋了。”
“小人可不敢印啊。”
吴多鱼还是哆嗦,跪下来求饶道。
不怪他不敢印,杨潮画出来的图像,正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头像,是打算用到这一批小额纸币上的,让那群钱庄的土鳖看看,老子连明太祖都敢搬出来,一个个还是消停点。
至于犯禁的事情,杨潮想都没想,把朱元璋的脑袋印到钞票上,那是尊敬他,别人想印还没这个资格呢,后世不都是印领导人的投降吗。
“好了,拿去印!一切有本爵兜着,三天之内要是拿不出银票来,我要了你的脑袋!”
杨潮恶狠狠的说道,不由得他不狠,现在即使在打仗,不过是不见血的金融战,但是惨烈程度甚至比战场还惨,战场上打死了拉倒,死多少一目了然,这金融战要是输了,市场大崩溃,就不是死几个人,而是要失控啊。
此时由于银子和铜钱的比价失控,老百姓的交易情况已经乱了,因为铜钱变得贵了,大家更愿意留着铜钱,拿银子出去交易去,就好像后世美元升值的时候,大家都喜欢存美元一样。
但是能用得起银子的,一般都是比较富裕的百姓,至少都是中产阶级,最穷的那批人,往往手里只有铜钱,一辈子也看不到几眼大锭银子,因此受影响最大的就是这些人,但是大家倒还没有恐慌,因为他们手里的铜钱正在涨价,对比银子的价格一涨,很快就带动的铜钱对比其他物价也在升值,对于使用铜钱的人来说,看起来好像物价都下跌了。
但是银子贬值了快一半了,可是物价相对于铜钱才贬值了三层,相当于银子,物价是涨价了,如果此时杨潮推进银本位,等于物价飞涨,通过膨胀了。
杨潮可不相信这些钱庄行家们是有战略的打击白银,他们可能只是想扰乱市场逼迫杨潮改变主张,允许他们继续铸造私钱,好让钱价降下来,只是误打误撞的影响到了杨潮推进银本位的计划而已。
“报告大人,杜守昌杜老爷求见!”
因为打金融战,杨潮暂时将大本营放在了金钗楼,这里更贴近市场,如果在军营中,就没有时间这么快接触到最快的市场变化了。
而杨潮在金钗楼也给了杜守昌机会,否则他是不可能见到杨潮的。
“让他进来!”
“小民见过杨伯爷。”
杜守昌规规矩矩行礼,他的模样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淮安被刘泽清拱手让给清军,杜守昌带着家人逃到了南京,后来淮安收复了,杜家又搬了回去,可是家业凋零,大半的财富都被清军给没收了。
杜守昌一面重新开张,费尽心思打算恢复家业,在也没有过去的风流姿态,整天忙得像个小伙计,模样能不憔悴才怪了。
这些天他一直在南京,就是代表淮安盐商,希望能得到杨潮的支持,把扬州商人挤出海州去。
“你来找我,可是为了海州盐场的事情?”
杨潮可不想答应淮安这帮子盐商,大明一直坚持食盐专卖制度,但是这个制度下,每年政府职能得到一百万两盐税,盐商的利润却高达千万,老百姓还要吃高价盐,好处都被盐商占尽了,这制度简直太烂了。
现在就很好,扬州盐商和淮安盐商不合,扬州人捞过界了,淮安人打算抢回来,两拨人都开始疯狂的在市场上拼杀,都想挤死对方,老百姓吃盐倒是便宜多了。
这种好事,杨潮可不想就这么结束。
“非也,小人闻听伯爷有点心烦,小人原为伯爷分忧!”
杜守昌舔着脸笑道。
“分忧?你打算怎么给我分忧?”
杨潮笑道,倒是没有否认自己确实有点小麻烦。
杜守昌道:“淮安盐商可不比扬州盐商差半点,值此时刻,淮安同仁上下一心,愿意将手里的铜钱全都抛出去,把银价提起来,不知道这算不算给伯爷分忧呢?”
杨潮笑道:“好好好,难得淮安众盐商有心了,能顾全大局,心向朝廷,本爵一定会向朝廷给各位请功。”
杜守昌道:“请功就不必了。恳请伯爷体恤我等,将扬州那些黑心盐商逐出海州去!”
杨潮沉思了片刻,这群盐商竟然是来个自己做交易的,他们付出的代价确实很大,杨潮只要求扬州盐商不要把手里的银子抛出去,这群淮安盐商却愿意在铜钱价格大涨的时候把铜钱扔出去。
但杨潮还是没有答应他们:“这样吧。海州那些盐场被扬州人占去了一些,这些本爵也不好插手,毕竟盐引都发下去了。不过本爵给你们盐贴,让你们可以自己开盐场如何?而且引数不限!”
杜守昌一愣,当即大喜:“此事当真?”
杨潮点头:“自然当真!不过这盐贴可不能白给,一张盐贴十万两,不能再少了。同时想要得到盐贴的盐商,还得至少抛出去一百万钱铜钱!”
杜守昌猛点头:“一言为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