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的苦力用了一个上午将王家的货都搬进了船舱。
货物非常多,但是杨潮这艘船可以拉一千五百担,一担三百斤,总共就是四万五千斤,换算成后世的吨位,也有两百多吨,在后世虽然只是小的不能小的小船,可是在明朝却是毫无争议的大船。
因此杨潮一船就全都装下了。
正因为这是一艘大船,所以拉一船货到对岸,就敢要十两银子。
这完全是市价,不是王潇照顾杨潮生意,如果王潇真要照顾,杨潮也不会接受。
到了中午,杨潮的船就开走了。
张大桅经验十分丰富,操帆大半辈子了,几乎是闭着眼就能开这种帆船。
杨潮招的四个老兵中,就数张大桅操帆手段高,其他人虽然都驾过帆船,但都是单桅,只有张大桅驾驶过双桅船。
因为张大桅前些年张献忠攻击江南的时候,他出战过,最后没有战死,胆怯逃离军队。
但日后生活拮据,被杨潮招了过来。
船帆在张大桅的手里,异常的听话,看到他指挥升帆、降帆、转帆好像非常轻松一样,可是杨潮试过,却感觉到很沉重,不一会就累的气喘吁吁。
张大桅却遗憾的说,这些新兵都不太懂,不然还要更轻松一些。
杨潮倒不认为张大桅的力气就比自己大那么多,相信这都是技巧的原因,因为有技巧,所以他干着不累,还能干的更好。
船上除了张大桅等四个老兵,以及杨潮和两队士兵外,有王义和杂货铺的一个账房。
船一驶入长江中,当张大桅指挥士兵调整好船帆后,大家暂时空闲下来。
杨潮立刻就对两队士兵训话。
“昨天我罚了你们。因为我觉得你们都是懦夫,都是被猪追着跑的懦夫,这样的人别说是兵了,在我眼里连男人都算不上。我知道很多人都不服气,还大言不惭的说遇到贼人他不怕。实话告诉你们,本官买船,可不是为了拉货挣钱。本官是为了剿匪升官,本官升官了,你们才有的升。所以是不是懦夫,等我们找到了江匪,就知道了。胜过嘴里说一万倍。”
杨潮说完,朝其中一个队正看去,那个队正正是王璞。
老实说王璞的兵练的已经不错了,一开始他确实排名靠后,因此责打士兵最狠,到最后他的士兵各项技能反而名列前茅了,仅次于许多男的队。
王璞听着杨潮的训话,脸和脖子涨得通红,可是始终高昂着头,像一只不服气的公鸡。
其他士兵也有不服的,但大多数却浑浑噩噩,只把这当成长官的一次责骂,早习惯了。
但是那个听着杨潮训话的王家账房,却露出深深的惧色,他没想到杨潮竟然不是运货,而是要找江匪,要剿匪的。
早知道这样的话,他打死都不敢上船了,别人都是巴不得不要遇到江匪,杨潮可到好,大言不惭的叫嚣着要剿匪。
跟王家账房一样的,还有张大桅,他也露出深深的忧色,他没想到杨潮是这个打算。
张大桅不由有些后悔自己为了两钱月饷,竟然就跟着杨潮走了,他是有妻儿老小的人,他死了家里人就断了营生,老婆孩子都要饿死。
要不是这样,他当年也不会放着战兵一两多的月饷不干,偷偷的跑回家去的,那可是有被抓逃兵的风险的,好在卫所里的军官也是世代邻居故旧,替他隐瞒,加上剿匪的官兵一茬子一茬子的死,没人在乎少了他这么一个人,几年下来什么事请也没有发生,也没人追究。
“大人,遇到江匪,您真的要剿吗?”
张大桅不由忧虑的问道。
王账房也十分关心这个问题,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杨潮很清楚,张大桅几次担忧过这个问题了,从杨潮打定主意买船的时候就劝告过他。
杨潮大声道:“当然要剿匪,那些江匪横行无忌,那是因为没有遇到本官。遇到本官,他们早就被剿了,早就成了本官晋升的首级。”
听到张大桅一声叹息,杨潮心中没来由一阵火气,好好的大明军户,虽说地位很低下,但是祖上到底是当兵出身,怎么能如此懦弱,连市井小民都不如。
不过杨潮也知道,张大桅家就他一个劳力,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两个女儿一个十八岁早嫁人了,一个才十二岁待字闺中,儿子才五岁。
其实杨潮不知道的是,当年就是因为儿子出生,张大桅才逃跑的。
但是杨潮猜测,正是担心家人的生计,张大桅才不敢冒险。
杨潮正色道:“放心吧老张,如果出了事,只要本官一日无事,就保证你妻小衣食。”
张大桅深深的叹了口气:“大人说话算数!”
杨潮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有违誓言,天诛地灭!”
明朝人很相信誓言,张大桅脸上表现出严肃来,久久大喝一声。
接着道:“那老张这条命就卖给大人了。反正到处做苦功也没个头,跟着大人全家都能混个饱饭吃吃,也不白当一回男人了。”
那王账房听到老张也答应要剿匪,顿时一急道:“大人使不得啊。小人听说江匪只图财,要是遇到江匪,我大不了就不要货了,大人也别舍不得船,大家伙的性命重要不是。”
杨潮冷哼一声:“哼哼,哪里有兵遇到了贼,还要舍财保命的道理。”
对王账房这种明哲保身的态度,杨潮一点都不敢苟同,难道说正是因为国人一代一代都是这样想的,才让国家一次一次被外族灭亡。
王账房见说服不了杨潮,只能唉声叹气的躲在一边,心里祈祷佛祖保佑千万不能出事。
今天风向很好,几乎是正南风,趁着风过江,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渡过了宽阔的长江。
一路上十分的平静,没有遇到传说中的江匪,到让杨潮感到有些失望。
但是王账房却十分欣喜庆幸,就连张大桅都大出一口气,虽然如果有人照顾妻小老母,他这条命也无所谓了,但是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
其他士兵中,有的欣喜,有的失望,大多数则是茫然,好像遇到江匪和不遇到江匪,都没什么两样。
倒是两个军官许多男和王璞,尤其是王璞显得非常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