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晟唇瓣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眼底却不自禁流转了算计似的光芒。
他手指仿佛蕴含了节奏,一下下的轻敲桌面。
萧晟心情极不错,极享受的听着手机声响,他没去挂断,也没有亲手去接。
事到如今,他不会跟希行之谈什么,对方已经是自己猎物,陷入泥沼之中,挣脱无能。
通云集团这样子一个庞然大物,即将翻开新的一页。
他享受希行之的走投无路,手足无措。
直到,那通电话被自动挂断。
另一头的希行之面色阴郁,脸色可谓是极点。
这电话分明已经打通了,萧晟却不接,这根本就是故意的!
希行之一阵子的烦躁,却蓦然苦笑。
其实自己就算将手机打通,能有什么用?事到如今,通云集团面临的这么一场狂风暴雨,却已然是任何人都不能够阻止。
今天早晨,希行之接到了一个神秘的内线电话,却告诉给希行之一个宛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在通云集团的背后,本来就有着一棵参天大树,可谓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甚至通云集团本身,也不过是这棵大树一根粗壮的枝丫。这么些年,他希行之做生意可以说是绿灯大开,通行无阻。可如今,这棵树顶端上的那个人,却是忽而倒下来。虽未处分,却无疑被调去了一处闲职,有名无权,分明是被边沿化。对方如今,风雨飘摇,自身难保,更不想招惹是非。如今这么一个没头没尾的电话,已经是仁至义尽。电话里面,对方更提点希行之,要破财挡灾。
虽早有预感,接到了判决书的希行之却失魂落魄。
他苦笑,破财挡灾?只怕自己如今也没这个机会。对方秘书在电话里隐晦责备,这要紧的关头,希行之实不应该动那C国的自由港项目。这牵扯到大局层面的战略规划,本来就万分敏感。更何况,自己所作所为,已然不可用高调两字来形容。他是在作死!
他以三百亿的高价标下这个项目,怎么看都有故意叫板之嫌。若他通云集团有足够资金周转运营也就罢了。可偌大的通云集团,其流动资金根本不足以应付,还是一如既往主要靠银行贷款支撑其运转。
说到底,实是他希行之太大意了。
他明明已然嗅到了风声,正因为急着跳船逃生,反而淹在水里。
不久之前,自己还嘲笑着看萧晟的笑话,因为没有顺利贷款,原本签好的合同被判无效,一盘谈好的生意就好像做好的菜,拱手让给别人。那时,他不是没有幸灾乐祸的。毕竟,这萧晟欺负了他宝贝女儿,让婉婉受委屈,让梦梦害怕。更何况,他这个年纪的人,是最看不惯年轻人得意。事实上,一个毛头小子,凭什么跟自己叫板?可没想到,没过多久,这种窘境却也落在了自己头上。甚至无法履行合同的理由也是一样,他通云集团的银行贷款出了问题。
虽然时间未到,希行之已然知道自己同样拿不出第一期的资金。
不同在于,萧晟那时只签了,而希行之为了拿下这个项目,是第一时间支付了五十亿的保证金的。而根据合同,那五十亿保证金,他无疑是拿不回来了,生生打了水漂。
然而无论是自由港项目也好,被坑的五十亿保证金也好,这一切损失只能说是肉疼。
此时此刻,希行之已然没闲心去肉疼。
如今他通云集团所面临的,分明就是灭顶之灾。银行贷款方面出了问题,所影响的并不仅仅是希行之高调谈下来的自由港。伴随贷款不顺造成的资金链断裂,整个通云集团在极短的时间内,顿时面临了巨大的资金链缺口!
天凉了,不知不觉就变了天。这几日希行之可谓是焦头烂额,戒烟多年的他,更又化身为老烟枪,在烟灰缸里面按满了烟头。为了堵住资金链断裂的那个窟窿,他忙着将手中已有却已然不能完成的项目转让、变卖。实则业内已闻风声,商场无情,没人会雪中送炭,只会趁火打劫。这一切宛如多米诺骨牌,被推开一块,旋即引起了的连锁反应。想到其中后果,希行之甚至不寒而栗!
而这一切背后有着萧晟的影子,若不是萧晟,这一切本不会这个样子。
希行之多年依附那位,虽然是失去了权力,退场至少是体面的。如果通云集团没那么招摇,也不见得会被针对。
至少,是不会被针对得这么快,秋后算账,也还有缓冲时间。新人上位,想来也有许多别的事情,未必会第一时间腾出手对付通云集团。
那么希行之至少,当真可以破财免灾。而不是现在,是整条船沉下去的灭顶之灾。
大势当前,萧晟显然不能满足于希家只是衰败,他要希家去死!
他想着萧晟那张俊美无比的面皮,生得一张锦绣皮囊,惯会说甜言蜜语,骨子里却黑透心肝,等着推人送死。
这一切仿佛就是引诱希行之入局的一个可怕圈套!若不是当初萧晟的甜言蜜语,希行之也不会关注自由港这个项目。萧晟仿佛算准了自己会对自由港这个项目动心思似的。那个年轻人,仿佛看透了自己镇定外表下隐晦担切的忧虑,知道他希行之早就盼望能有一个契机,将资产转移到国外。而这个自由港项目,只怕是有人精挑细选出来的毒饵!
希行之身子,慢慢的生出了一股子的寒意。
他想象不出,萧晟这么年轻,居然有这么深的心计,这么狠的手段!萧晟怎么对他家几个堂叔的,希行之也略有耳闻,可那又怎么样?萧家那几位长辈,希行之也接触过,贪是贪了点,能力只能说一般。他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只老狐狸,居然也能中了萧晟的算计。
可他其实不明白,为何萧晟能做到这个地步。商场上风云诡谲,各使手段,如果萧晟只是趁火打劫,他不至于这么动怒。可萧晟分明要将人赶尽杀绝,不留余地。实则就算通运集团这个庞然大物垮了,萧家也没这个本事吞不下去,吃不了多少,也得不了什么太多的好处。其实萧家那只狐狸,没必要这么狠。
希行之有些可笑的想,总不能真为了萧晟新娶的那个白痴老婆吧?怎么可能!希行之是一点不肯相信!在他们男人的世界里,丛林搏斗,商场厮杀,区区一个女人又算什么?在希行之看来,萧晟之所以拒绝希家和谢家的闺女儿,无非是不希望别的势力插手萧氏。这多疑的年轻人,是个极护食的。故而梦梦跟希行之哭诉时候,希行之是觉得这个女儿小题大做想多了。
就算是现在,希行之被逼得这样子的郁闷,却也犹自相信无能。
萧晟,难不成真是疯了?只怕是天生阴狠,做事情就喜欢这种不留余地损人不利己的手腕。
所以刚才,他不甘心给这位萧少打电话,想要问个准话,想要一个答案。
结果电话通了,却没人接。
回过神来,希行之又觉得极可笑。
就算打通了又怎么样,萧晟就算肯给他说实话,也不能改变什么。就算是萧晟,也断不能逆转通云集团这样子的窘境。更何况,只怕萧晟还等着看笑话,看着他们希家怎么死!想到了这儿,希行之蓦然就恨得咬牙切齿,不肯甘心。
好个萧晟,难不成自己还能真输给这毛头小子?
遥想当初,自己从学校辞职,不当教师,和几个朋友千里迢迢的来到了A市。那时候他年近三十,眼界高,没结婚,卡上的那点钱放A市只能说是一穷人。那时候,他一咬牙,请朋友去A市的高级餐厅吃饭。他透过商场五楼的落地玻璃,盯着对面大楼,忽而发了感慨。要是自己能有这么一栋楼,将办公室开在顶楼,能看到A市最繁华的夜景,那就人生无憾。
当然彼时,他那点念头可笑之极。希行之目光所及,是A市最繁华的地段,可谓是寸土寸金。
然而如今,希行之的办公室,就在当年憧憬的那栋绿叶大厦的顶层。
希行之慢慢的走到了窗户前,伸手按住了冷冰冰的玻璃,看着足下那繁华街道,往来车辆和行人,忽而不觉生出一缕悲壮。这是他奋斗了大半辈子的江山,是决不能松开这手。他的江山他的事业,以及如今美满幸福,和乐融融的家庭,这一切的一切——
这一切,决不能容萧晟这个极阴狠疯狂,俊美虚伪的年轻男子毁了去。
希行之面色狰狞得有些凶狠,再狠狠的抽了一口烟。
等自己腾出手,缓过劲儿,那么萧晟这只狠狐狸以及他那个白痴老婆,自己是决不能饶。还有温庭寒那个叛徒,他叫自己叔叔,却狠狠插了自己一刀。他希行之没那么大方,更不会宽宏大量让温庭寒去别处寻觅这锦绣前程。只要希家不倒,他是不会客气的。
这边惊涛骇浪,而木可人的日子却是平静如水。那天拿回物业,换了锁赶了人,她和秦淑华都以为还有那么一番折腾。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倒是风平浪静,连张雅菲都没来闹腾过。木可人仔细想想,都觉得不像自家奶奶的为人。以张雅菲的为人,应该会带着展展,跑到妈跟前哭,甚至挑拨妈的儿女跟她斗。可张雅菲却没上门,也再没什么动静。
木可人打心眼里面觉得不正常,暗中不觉轻轻一咬红润唇瓣。
奶奶那性子,过去那么多年了,木可人心里面也门儿清,做到心数。是,理是在秦淑华这一边,可张雅菲也绝不是讲理的人。她绝不会因为秦淑华占着道理,就不来闹。能劝阻张雅菲不来闹的,除了自己那个亲爹,就没别人。
可木云亭这么多年来,没一次站在妈这一边。
不知怎么了,木可人忍不住想起了萧晟。阿晟知道这件事情,她总觉得这件事情这么顺利,是跟阿晟有关系。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子,有时候自己觉得很麻烦的事情,后来就莫名其妙的被解决掉。阿晟没跟自己说,可她也隐隐感觉得到。萧晟是个极温柔的人,无论背后为了做了多少事情,对着你总是浅浅含笑,并没有宣之于口。
萧晟在别人面前能言善道,对于自己,却总是做得多,说得少。
那双眸子饱含宠溺的望着自己,恍若一处深潭,深不可测,能让自己一点点的溺毙。
木可人只觉得自己个儿那一颗心,仿佛是被熨斗这样子的轻轻躺平了,不由得流转了一股子说不出的舒坦。那种淡淡的温暖之意,也让木可人脸颊欢喜得微微一热。瞬间,也让木可人微微恍惚。
“木姐姐,你看这条裙子怎么样?”聂小月轻柔温顺的嗓音,顿时也是将木可人拉回了现实。
眼前,却是聂小月腼腆而羞涩的笑颜,一双如月双眸闪闪发光。
一旁,还站着聂昀这个大活人,极疼妹妹的亲哥哥。
而聂昀那双眸子,也不自禁蓄满了一股子的温柔。那双蕴含了温和情愫的双眸,落在了木可人的身上,旋即不动声色极克制的回望自己的亲妹妹。
回到A市,聂昀也挺忙的,整日忙于公务。
可无论怎么样,聂昀再忙,也乐意抽出一天休假时间,陪妹妹逛逛街。
而且,这一次似乎还有额外的奖励。
那颗甜蜜的糖果,纵然是属于别人了,他也没想过去争。可是这样子不逾越的见见面,似乎也没有什么。聂昀心里如此轻轻的告诉自己,仿佛也找到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更何况,他自认也没什么越界的举动甚至谈吐。
面对木可人,他甚至话也不多。
看到小月流露出放松、活泼的情绪,聂昀也不觉涌动了安慰。
木可人是个很温柔的人,慢慢的哄着聂小月从那个小屋子里面走出来,没有那么宅那么闷,再次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说到底,聂昀也是被那个女人弄怕了。他外表是个坚毅、果敢的男人,可是实则,他骨子里面对女性生物生出了一股子的畏惧。他怕,怕那些看着很好的女人,私底下却是另外一副面容,甚至懒得去接触。
唯独木可人这种人畜无害,圣母温驯的软柔女子,能让聂昀生出了一缕安全感。
想到了这儿,聂昀甚至禁不住自嘲。幸亏别人不知自己内心那一缕懦弱,否则他怎么见人。如果木可人不是名花有主,他真不介意在家里养两只软绵绵的兔子,为她们遮风挡雨。至少只是见见,就忍不住觉得心口给萌化了。
他没留意到,暗中有人举起了手机,这样子拍了一张照片。
一声冰冷的女子轻哼,悄然回荡,流转了几许莫名冰冷阴森的味道。
那双蕴含了冰冷的眸子,从聂昀身上移动,又落在了木可人身上,瞬间不觉迸发更深邃的恨意。
木可人却浑然不觉,她看着聂小月挑的那条裙子,样式不错,不过似乎不太适合聂小月,应该个头高点的女孩子穿更合适。
“我给木姐姐挑的,木姐姐,你穿上试试看。”
说到了这儿,聂小月甚至伸手轻轻的推了木可人后腰一把,让木可人赶着去试衣间。
木可人一笑,拿聂小月是没法子了,进去换上了这条裙子。
看着换好裙子的木可人从试衣间出来,聂昀平静的眼眸之中蓦然透出了一缕火热,旋即却是一瞬即逝。
木可人很少穿这种深色的衣服料子,一旦换上,却不觉风情摇曳,别有一番韵味。
“好漂亮啊,我送给木姐姐当礼物吧。”
聂小月笑眯眯的挽住木可人的手臂,特别的殷切,不准木可人拒绝。
却悄悄扯了聂昀袖子两下。
聂昀也干脆,没说什么,还没等木可人反应过来,就刷卡结账。
一瞬间,聂昀心里竟忍不住有过了一缕快意。
这算不算自己给木可人刷卡买衣。
旋即他自省,克制住了自己。这种想法,当然是不对的,甚至是不道德的。好在有小月,借着小月,有些事情就能够显得没那么暧昧。
聂昀深深的呼吸一口气,只觉得心尖微微颤抖。一瞬间,他有一种错觉,自己仿佛在踏入沼泽之中,却给自己找借口,不肯跳出来。当然那个念头,在聂昀脑海里面一瞬即逝,很快就被聂昀抛之脑后。
木可人也有些无奈,算了,以后自己准备礼物回赠给小月就好。
她本来想跟聂昀说几句话,可触及聂昀沉静、坚毅的面容,木可人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也对,聂先生应该跟自己没什么共同话题,男人喜欢逛街的不多,若不是为了小月,聂昀也不会在这儿。木可人不是那种容易自来熟的人,加上聂昀沉默寡言,她更觉得搭不上话。
看到时间差不多,一行三人也去商场的餐厅吃饭。聂昀话虽不多,却是个很周到会处事的人,点菜先问了忌口、偏好,每个人都照顾到。
聂小月逛累了,脸颊红扑扑的,喝了一口柠檬水。忽而看到了什么,眼珠子里面流转了一缕惊讶。
她小心翼翼的靠近了木可人,小声说道:“木姐姐你看,希家那位也来了。”
听到了希家两字,木可人的身躯瞬间绷紧。聂小月并不知道木可人和希家曾经的那些恩怨纠缠,却隐约感觉得到,木可人和希家有些过节。
抬眼望过去,木可人就看到了希梦。
几日未见,希梦似乎也是憔悴了许多。那天在西山会所,她见到的希梦还个美丽张扬的大小姐。可是如今,希梦气势消了一大半,就好像斗败了的小母鸡。希梦气色也不怎么好,就算化了妆也弥补无能,眼底擦了眼霜也没盖住黑眼圈。
希梦蓦然恶狠狠的盯上了木可人,眼神之中流转了怨毒和冰冷,就好像一只凉丝丝的毒蛇,就这样子拿眼瞧着自己的猎物,眼底更是不自禁的流转了那缕缕的恨意。
木可人身躯也不觉一颤,希梦却已然扭过头去,不再去看木可人。
不知为什么,希梦虽然恨透了木可人,却并没有扑上前来闹。
聂昀察言观色,蓦然开口:“木小姐,咱们换间餐厅吃饭吧。”
木可人赶紧摇头:“不用,菜都点了。”
再说,做错事情的人,本来不是她。既然是这样子,为什么要避开。
阿晟说得对,没做错事,一定要理直气壮。
希梦点了菜,没再往木可人那方向瞧,却有些阴冷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餐具。
没多时,温庭寒匆匆来了,因为面对的是希梦,他有些心神不宁,并没有留意到一旁的木可人。
至于木可人,回想了一下,她才想起温庭寒是谁。毕竟当年念大学时候,木可人已经是心有所属,并没有留意其他。更何况,她也没见过温庭寒几面。她更不知道,自己当初那场劫数,是源于眼前这个俊美成熟的男人。
之所以自己对温庭寒还有点印象,是因为那时候自己成为过街老鼠之际,这个几面之缘的男人却极认真的说相信自己。木可人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相信自己,总归还是有些有些感激的。
希梦盯着眼前成熟俊美的初恋情人,心里却也是充满了滔天怒火。年少时候,她对温庭寒是爱恨交加,恨温庭寒无视自己一片的痴心,却喜欢别的女人。可有些东西,到手之后也不过如此,她和温庭寒分分合合,当初那点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情怀早就所剩无几。如今,她没想到温庭寒居然会出卖公司。
爸这些日子,熬得很辛苦,脑袋上的白头发,都已然是多了几根。希行之在家跟方雨柔抱怨过,说温庭寒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说温庭寒出卖了公司!希梦虽不知道温庭寒具体如何出卖的,却知道要不是温庭寒,通云集团不会面临困境,她爸爸也不会这么烦恼。
渣男!温庭寒就是个贱,狼心狗肺,这样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温庭寒不动声色的盯着眼前这个一脸愤怒的少女,小时候自己踏入温家,希梦是第一个对她笑的。她伸出手,叫自己温哥哥。当时,自己心口曾也涌动一缕柔情。当初希行之对自己的照顾,其实也是真心的吧。无论后来如何,希行之当初确实是可怜自己,真心想要给予照顾,他也不想否认。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利用价值?
所以,他从来没有给自己找过理由,他就是个狼心狗肺的货色。
耳边却听到了希梦故意压低却饱含怨毒的嗓音:“温庭寒,你好意思出卖爸,出卖希家。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那嗓音回荡于温庭寒的耳边,已然不复小时候的天真清脆。
一瞬间,温庭寒甚至微微有些恍惚。
仿佛曾经自己跟希家,也有过一段很美好的时光,有些很珍贵的东西也曾拿捏在手中。可是如今,这些东西,却也是全部都碎掉了,一点儿都不不剩。温庭寒抿紧了唇瓣,任他铁石心肠,并无后悔,一股子莫名的酸疼,却也是一点点的涨满了心口。
人都是很复杂的,在木可人面前趾高气昂的希梦,如今在自己跟前,却俨然一个受害者了。想到了这儿,温庭寒甚至不由得想要笑笑。
旋即,一杯柠檬水却泼在了他身上,是希梦泼的。
温庭寒甚至没有叫一声,只轻轻的抽出了餐巾纸,一点点的擦拭湿润的水珠。甚至,面对面色惊恐匆匆赶来的服务员,他也只含笑说了句是自己不小心打翻了水杯。
那服务员心里也是吐槽,自己打翻水杯能淋一脸吗?实则刚才希梦泼水的那个动作,他们是看到了的。而这位餐厅服务员,认定自己是在分手直播现场。
温庭寒再慢慢的擦去了手指上水珠,无视西装上的水痕,沉声说道:“梦梦,是,我承认自己是猪狗不如。你找我来,骚扰了这么久,连泼酸的威胁都用上了,就为了这杯柠檬水?”
希梦一瞬间,却微微有些恍惚。温庭寒永远就是这么一副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模样。曾经,他这副模样,让希梦的每个梦里都染上了一层瑰丽的颜色。如今她已经不爱温庭寒了,却还记得当初那股子迷恋的感觉。
她冷笑:“别叫我梦梦,你配叫我梦梦吗?这梦梦两个字,是我家里人才能叫的,你有什么资格?你不过是希家一条狗,还是背主的狗。”
温庭寒听到只是希家一条狗几个字时候,眼底流转了一股子极为深邃的情愫,却也是一闪而没,波澜不兴。然而那神光闪烁的一瞬间,却也是分明有着一股子讽刺。仿佛那一瞬间,他那微薄的怀旧和虚伪的愧疚,都伴随这位大小姐一句话,就烟消云散,重新归于冷冰冰的现实。
而希梦犹自浑然不觉,甚至憋不住满腔的愤怒:“你肯来,是因为我威胁要弄死你,还是因为我威胁要搞木可人。你到底是为自己,还是为了那个女人?温庭寒,她都是别人的老婆,你还惦记着?”
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这件事情都过去好几年了,也没见温庭寒跟木可人有什么接触。从小她就认识温庭寒,她自认为自己还是有些了解这位温大哥。打小无父无母的孩子,怎么会成为感性的情种?她瞧出温庭寒多努力,那么拼命上进,那么风度翩翩。小时候她觉得温庭寒完美无缺,伴随年龄增长,她却觉得温庭寒这种近乎完美的风度,透出了一股子的不真实虚伪。正因为如此,她反而更喜爱跟同龄人相处了。
自己不可能看错温庭寒,温庭寒是个现实的人,他那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因一个女人而选择背叛?
对于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希行之是喜欢他的。就算是当不成希家的女婿,也能当希家的左膀右臂不是?以后小杰继承通云集团,肯定得重用温庭寒,毕竟是自己人。退一万步讲,就算温庭寒要作妖,也等小杰上位了再挖公司。毕竟比起希行之,希杰是好对付得多。希行之是个老道的人,扶着儿子上位时候可能会拿捏温庭寒,但怎么也没想到,温庭寒会这时候就反。
比起温庭寒背叛,希梦更恨的是温庭寒为何背叛。希行之也想不通,也无暇去想。可是希梦心心念念,满心满眼就是这个,逼得她都要疯了。难道当真因为自己当初害了木可人,所以温庭寒居然成了情种,背叛了通云集团,背叛了希家?是自己一时无知,引起连锁反应,害了自己爸,害了全家?
虽然方雨柔说不关女儿的事,希梦也告诉自己温庭寒不是这种人。可她想来想去,似乎也是想不到别的理由。那种可怕的可能,让希梦打心眼里觉得畏惧,觉得害怕,逼得自己仿佛要发疯了。她不依不饶,逼着温庭寒见面,想要从这个淡然自若心狠手辣的男人嘴里面掏出一句真心话。
希梦从没因为别人悲惨的下场而后悔过,无论是高中时候那个被校园欺凌抑郁症自杀未遂的女同学,还是大学被自己害的声名狼藉毁去前程的木可人。这一切的一切,她都能漠然无视,漫不经心,决意忘却。可若受伤害的是自己以及自己的家人,那却是两回事了。
她用那极粗暴的话语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压低嗓音愤怒言语:“你是为了那个贱人?真为了那个贱人出卖希家?”
一个女人而已,就算是有几分姿色,可温庭寒怎能这个样子?忘恩负义,无耻下贱!他怎么能忘记,当初是谁拉他一把,资助他上学读书,又让他毕业后进公司?不错,她希梦当初那档子事是做得不光彩,甚至有些不厚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子,温庭寒就怜香惜玉,就觉得自己做得不对?甚至于,还自诩正义?
是不是觉得出卖希家,还是在替天行道?
也对,找了个好理由,为了一个女人,就可以说服自己出卖希家是理所当然,甚至理直气壮?
这说得过去?温庭寒,你这个贱人,你就只能骗骗你自己了。
“你根本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别打着主持正义的旗号为自己洗白,你就是看上了木可人那张清清纯纯会勾引男人的脸。你没资格看不起我!”
温庭寒看着希梦那张愤怒的脸,因为希梦脸上的狰狞神色,让她那张原本美丽的面容顿时失色不少。一个女人生得再美,若是那么一副泼妇骂街的样子,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这女孩子,还是脸上流露出温温柔柔的样儿,才讨人喜欢惹人疼。
希梦这种样子,其实他也见过,那也是几年前的那场风波。希梦虽然很刁蛮,可也是很虚伪。更何况这千金小姐打小就喜欢自己,在此之前,总归是演得很天真、很可爱。
虽然,那一切都是假的。
那天,是希梦第一次在自己撕破面皮,露出了真面目。和之前希梦故意在自己跟前装出来的作作的带着小女孩儿可爱的小刁蛮不一样,那是撕破脸皮厚展露的真正恶毒。
那时他分明故意的,逼问真相,甚至故意刺激希梦。
而希梦呢,也撕破了脸皮,就如现在这样子愤怒无比的盯着自己。
“是,就是我设计的怎么样?我是希家千金,算计她是看得起她。她不过一个县城妹,除了一张脸会勾引男人,能有什么本事?是她不安分,自以为是,处处跟我狂争风头。是我让宣海潮假装从楼梯上摔下来,诬陷她,说是木可人推的。我就是要将她赶出学校,被人鄙视,一无所有。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温哥哥,别的我可以不屑跟她计较,可她凭什么勾引你。”
彼时,其实温庭寒也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不错,他是故意逼出希梦的真面目,他觉得这件事情有猫腻。温庭寒不傻,早看出希梦并不像她表现的那么天真单纯。甚至有些地方,他也感受到了希梦的心计和任性。
可能很多人以为,千金小姐就不会玩心计,因为她们不必如那些出身贫困的女孩子一样争什么。毕竟有时候,贫穷已然是原罪。
很多人都是这么看希梦的,可温庭寒从小看着希梦长大,其实隐隐约约,能窥见希梦的真面目。
是,那时他是喜欢木可人。那个女孩子美丽单纯,青春迷人,性格人如其名温顺可人。他凭什么不能喜欢?希家是对他有大恩,其实那时候温庭寒还是满心感激的。可这跟他私底下的感情动向,是两回事。他不是希家养的狗,没必要连配种都得听希家。他努力上进,其目的也是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就算希梦喜欢他,可是他并不喜欢这个复杂却假装活泼高贵的希家千金。他也以为,这档子事没什么要紧。毕竟希行之是个大度的人,私底下也跟温庭寒说过,他不会在意小辈感情上的事,也不要对希梦的追求有什么压力。
凭良心讲,感情上他没什么对不起希梦的。一直以来,他努力自己让自己好似希梦的哥哥,私底下也保持距离,拒绝多次。他没有跟希梦玩暧昧,因为这是短视之事,并非明智之举。作为一个聪明人,他也不敢玩这个暧昧。
可就算是小女孩儿,希梦也将他缠得很紧、很紧,不依不饶。
更何况,就算温庭寒隐约窥见了希梦的真面目,也没想到其真实模样,居然是这般丑陋不堪。
可以说那一刻,他甚至被希梦这个小自己几岁的女娃儿给吓住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生生被搅碎。
好在自始至终,他都神智清明,思维清晰,没有将自己陷入那么一场青春惨痛的撕心裂肺所谓虐恋之中。自始至终,他都没对希梦动过半点感情。温庭寒还是太早熟太聪明了,他一眼就看透希梦所谓的真爱真正性质。不过是求而不得的遗憾,以及小女孩的占有欲。甚至,不过昭示自己的自尊。堂堂希家大小姐,怎么能输给一个小县城的温柔女孩儿呢?她喜欢的大哥哥,怎么可以不喜欢她?
那时候,他推开了希梦,夺门而出。
而现在,希梦那双眸子,一如当年一般死死的盯着他,却已然是没有那份痴迷狂热。然而眼底深处,却有着愤怒的火焰。撕破了高贵大小姐的画皮,希梦一口一个贱人。
看着温庭寒恍惚的神色,希梦甚至有些咄咄逼人:“温庭寒,怎么了?你心虚干什么?你为了那个贱人不要脸,还不好意思说出来?你难道还知道廉耻不成?”
温庭寒双手交叠,轻轻的放在桌上,他甚至是沉静的:“不是的。”
希梦一愕,不是什么?
“我对不起希家,不是因为木可人。”
他说话的嗓音很轻,却很坚定,更确定以及肯定,自己说的是真心话。
希梦问他是不是因为木可人,事到如今,温庭寒没必要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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