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只见一名腰挂着苗刀,一边革囊中插着一排竹箭的苗人,引着悟净走了进来。
悟净捧着叶笙的药箱走入,看到白族长,立即放下药箱,趋上几步,连连抱拳,口中叽里咕噜的说着苗语。
白族长也站起身,和他以苗语谈话,然后取起卤前瓦罐,自己先喝了一口,再朝悟净递去。
悟净双手接过,也大大的喝了一口,把瓦罐放回几上,取起药箱,送到叶笙面前,笑道:“阿笙,兄弟来的不慢吧?”
叶笙双手接过,微笑道:“多谢悟净了,你再不来,兄弟这点酒量,快要醉倒了。”
白族长敢情能听不能说,一手摸虬髯,洪声大笑。
悟净问道:“白公主呢?”
叶笙淡笑:“她进去了。”
话声刚落,白晶晶就像一阵风般飞奔了出来,朝叶笙招招手,笑道:“叶哥哥,我娘请你进去哩。”然后回头朝白族长说了几句。
白族长只是笑着点头。
叶笙捧着药箱,问道:“是不是给令祖母看病去?”
白晶晶娇咳一声,脸色微红,道:“叶哥哥不用多问,是我娘先要看看你。”说完,也不管当着她爹的面,伸手拉着叶笙就走。
白族长看她女儿和叶笙这般要好,心里一阵高兴,望着悟净呵呵大笑。
悟净怎么也没想到,叶笙一来,就会被白公主选上,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禁微微发呆。
白族长这一大笑,才把悟净惊醒过来。
悟净连忙含笑道:“公主眼光真是不错,阿笙不但文武全才,又精于医道,是仙师李耳的得意传人。”
他说的,当然是苗语。
白族长一手摸着虬髯,呵呵笑道:“咱们几个村子里的小伙子,小女没有一个看得上。既然她喜欢汉家郎,老夫也只好由她去了。”
悟净笑了笑:“阿笙是我的好友,他能获得公主垂青,我也觉得很荣幸。”
白族长大笑,端起瓦罐,大声道:“喝酒,喝酒!”
………………
叶笙被白晶晶拉着手,身不由己,随她急步奔入后院。
去后院当然要经过一个小天井,茅檐回廊,饶有幽趣。
在这个小院落中,种着许多不知名的花卉,一踏进后院,就可闻到一股清香。在长廊的尽头,是一排三间茅屋,白晶晶拉着叶笙直向正中一间行去。
门口也像前面一样,挂着一排用木珠串成的帘子。
白晶晶手牵手的拉着叶笙,掀帘而入。
叶笙目光一动,发现这间屋里的布置,竟然和汉人家相似。
上首摆着一张长案,一张八仙桌,两旁各有一排椅几,还是用上等红楠经过精工雕刻制成,但一看就知年代已经相当久远。
这时,在八仙桌上放着一盏高脚油灯,照得一室通明。
左上首端坐着一个苗装妇人,神采奕奕,面貌白皙,鬓发微见花白。
叶笙曾听悟净说过,苗疆白家寨重男轻女,族长的正妻,就是鬼母耐德,女儿叫做公主,也就是将来的“鬼母耐德”。
公主不出嫁,只能招赘,赘婿就是未来的族长。
那么,白晶晶的母亲,自然就是白家寨的鬼母耐德了。
白晶晶叫了声:“娘,叶哥哥来啦!”
一面朝叶笙低声道:“那就是我娘。”
……白晶晶和她娘说的,竟是汉语!
叶笙心中暗暗惊奇,心念转动,立即朝那苗妇拱手作揖道:“叶笙见过耐德。”
耐德早就打量着他,点头微笑道:“叶先生请坐。”
叶笙发现,这位鬼母耐德,汉语说得极好。
白晶晶嫣然一笑,亲切的道:“叶哥哥,你坐呀!”
她形迹亲密,叶笙方才在白族长面前,倒也不觉得什么,但此刻在能说汉语的耐德面前,却不禁脸上感到一红,微笑道:“谢谢。”便把药箱放在几上,然后在下首一张椅上落座。
耐德目光一抬,含笑道:“老身听小女说,叶先生精擅医道。”
叶笙道:“不敢,我只是稍通医理。”
耐德又道:“叶先生第一次到咱们这里来?”
叶笙道:“是的。”
两人闲谈了一会儿,耐德看了叶笙一眼,问道:“叶先生尊师是谁?”
叶笙道:“先师李耳,人称李药师。”
“李耳?这名字有点熟悉。”
叶笙微微一笑,心道:这是我师父太上老君的名字,你既然会说汉语,还说得这么好,肯定听过他的名字才对。
“家母今年七十有九,平日身体极为健朗,上月初忽然染恙,初时只是不思饮食,昏倦欲睡,如今逐渐加重,神形消瘦,有时好像还有呓语……咱门附近有名的巫医,都治不好,不知叶先生是否能治?”
“汉医首重望、闻、问、切,必须切过脉,才能探求病因,对症投药,才不致有误。”
耐德听得连连点头,转头对白晶晶道:“晶晶,你陪叶先生进来,一起去看看你祖母的病。”说完,站起身来,当先朝左边的一间房中走去。
白晶晶朝叶笙嫣然一笑:“叶哥哥,我们进去。”
叶笙点点头,捧起小药箱,跟着她往屋中行去。
………………
这房中陈设简单,放着一张雕花大床,一张陈旧的铜镜妆台,另外是一张方桌,几把椅子。但在苗人家中,有这样的摆设,已是绝无仅有。
大床上,躺卧着一个老苗妇,白发鸨脸,已经形容枯槁,消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此时定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张口呼吸,奄奄一息。
鬼母耐德站在床前,眼看母亲病势如此沉重,止不住眼含热泪,面有戚容。
她看到叶笙走入,不觉问道:“叶先生,你看家母还有救么?”
叶笙正色道:“耐德放心,我会尽力而为。”
耐德恳切的道:“叶先生如果能把家母的病治好,老身自会重重的谢你。”
“言重了。”叶笙淡然一笑,“耐德请把老耐德的手腕取出来,让我先切切脉象,如何?”
“好。”耐德点点头,轻轻把老苗妇的手取出。
叶笙走到床前,白晶晶立即端过一把椅子,微笑道:“叶哥哥,你坐呀。”
叶笙也不客气,就在床前坐下,手指按在老苗妇的脉门之上,仔细地切了一阵,才抬头道:“耐德,我还要切切老耐德右手的脉。”
耐德点点头,轻轻的替老苗妇转了个身。
叶笙又切了老苗妇的右脉,看了老苗妇的舌苔。然后,他从药箱中取出一块竹片,轻轻拨开老苗妇的牙关,只见她整条舌头色呈乌黑,四周还生着许多芒刺。
耐德吃惊道:“家母是中了毒么?”
叶笙抽出竹片,回头道:“老耐德不是中毒,这是瘟病。”
耐德望着叶笙,疑声道:“什么叫做瘟病?”
“瘟病,就是热病的总称,也是四时不正之气。邪之渐受者为温,急中者为热,老耐德此症,是温毒而兼暑湿,热毒不得外解,温邪阻滞经脉,嗜睡,多呓语……”
耐德道:“叶先生医道真是高明至极,你说的一点不错,家母确是如此,只不知是否有救?”
叶笙微微一笑:“耐德只管放心,此症是数种症候并发,本属险症,要是换了常人,早已无救。所幸老耐德内功极为精纯,目前只是温毒内陷,暑湿积滞,真气遭受阻遏,只要清暑化湿,使湿邪皆从清道而出,病有去路,气机自能通畅,很快就会痊愈的。”
耐德感激的道:“家母病症,全仗叶先生救治了。”
“应该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