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名发出痛苦的呻『吟』。
突如其来的剧烈痛楚,险些没让他昏过去。
但在小黑屋里练了千万次的归元化神篇也立时自觉运行起来。
天品之下,修行者不能在体内凝结元气,打通经脉,便好像事先开拓好备用的河渠一般,随时可以引元气流经体内,使自身参与自然游离元气的运转,借用游离元气的力量。
归元化神篇一经运作,周时名立刻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感觉。
在小黑屋里练习,虽然也有练气时的种种幻像,但毕竟不是现实,有些细节却是未能模拟到位。
现在,他一经引气入体,登时觉得身体一轻,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天地间有无数若水般的温热暖流游在游动,人仿佛可以感受到那暖流的浮力,不由产生一种错觉,似乎只要学会游习之法,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在这暖流中游动。
那流动的就是天地间游离的元气,元气演化万物,万物均以不同的方法吸食元气维生。
修行者待升至天品,体内凝丹,可以辟谷绝食,便是因为到那一步,元气自生,已经不需要通过进食来补充元气了。
元气一转,暖流向着周时名体内疯涌而入,转眼便沿十二正经运行一周,至最后一步,或是散于四肢百骸,或是沿手阳明经至商阳『穴』流出。
但他心念一动,激活冰霜光环。
十二正经内的元气立刻沿着一条他从没有注意到的线路飞快运转,最终充于周身表皮之下,以诡异难言的方式顺着『毛』孔向外喷『射』。
刷的一声,喷出体表的元气刹时冷凝成寒气『逼』人的冰霜光环。
周时名练了归元化神篇后,便能内视元气运行,把这冰霜光环运转的路线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关于运气运转的知识实在是匮乏,全不知其所以然,便先暗暗记下,留待以后研究。
冰霜光环一出,身周的根须立时被冻成冰雕,他稍一活动,立时粉碎,刺入皮肤的那些根须一碎,伤口没了阻挡,立时鲜血涌溢,整个人变了个血葫芦也似,看着好不骇人。
周时名却是顾不得这些,忍着全身痛楚与失血过多产生的阵阵虚弱,翻身而起,一时也找不到锈黑剑掉到哪里,便张着双手,合身猛扑向火铃树。
火铃树根须树枝狂长,却不敢再刺向周时名,只是一层层一团团聚成墙壁拦在他的面前。
砰的一声,冰霜光环爆裂,树壁冻结。
周时名狂吼一声,抡起拳头猛得打在冰冻的树墙上。
他虽然力大无穷,但没练过筋骨皮,这一拳打上去,树墙粉碎,他的拳头也是皮开肉绽,鲜血长流。
树墙即碎,火铃树毫无遮挡地出现在周时名面前。
火铃树身剧烈摇晃着,似乎也知道害怕,努力地生长着新的根须枝叶。
周时名一个箭步冲到树前,抱住树身,一较两膀千均之力,向上一拔。
便听轰的一声闷响,整个监牢都剧烈晃动起来。
火铃树被生生拔离地面,它根须极长,错盘整座监牢,一拔之下,带动所有根须,监牢晃动,墙壁开裂,隐隐有坍塌之像。
无数根须枝叶疯了一般向周时名涌过来。
冰霜光环再起,一层层的根须枝叶被冻结碎裂,可是生死关头,火铃树也是疯了,不停地将催生出来的根须枝叶伸过来,虽然冻结了,却依然不停向前延伸,冰冻的尖端深深刺入周时名的身体。
周时名大喝,抱着火铃树奋力摇晃再拔。
噼噼啪啪脆响声中,根须断绝,火铃树被他生生拔出地面。
他旋即握着树根和树冠两端,往膝盖上狠狠一磕。
啪的一声脆响,便将这妖树居中折为两断。
四周蠕蠕而动的根须枝叶登时全没了动静。
被吊在空中的云浅雪一下就掉了下来,扑通一声落入污水当中。
无数金『色』光点自断折的树身上冒出来,缓缓渗入周时名体内。
周时名凝视内视,却见这些得自妖树的元气没有渗入经脉,而是在丹田之处聚集成一小团,金灿灿的,仿佛一个金『色』的珠子。
不过眼下也不是研究这事儿的时候。
周时名抛掉折断的妖树,三步并做两步,抢到云浅雪身旁,奋力拉扯着她趟水返回牢外干地,又扑到包裹着贺子召的大包前,拼命拉扯,把贺子召从层层根须枝叶的包裹中扯了出来。
贺子召也同样被无数细小的根须刺入体内吸血,救出来时,整个人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也不知被吸了多少血,但尚有微弱呼吸,人还活着。
救出两人,周时名也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转头看着四周无力垂下的根须枝叶,虽然疲乏欲死,全身痛楚,却依旧忍不住得意,仰天大笑。
这妖树之祸,终于还是被他们给提前铲除。
望县合城百姓因此而得救。
“周师弟,成功了吗?”
云浅雪微弱的声音响起。
周时名转头看去,见她已经睁开眼睛,原本冷厉如刀的神情变得异常柔弱,声音低得好像小猫一样叫。
这一刻,云浅雪不是那个锋利若刀的降妖女侠,而只是个身受重伤急需救治的柔弱女孩儿。
“我们成功了!妖树已经被我折断了。”周时名将云浅雪扶着坐起来,把断成两截的妖树指给她看。
“居然真的成功了。”云浅雪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递给周时名,“这是养元还神丹,我派的秘制伤『药』,吃一颗就足够了。”
周时名接过小瓶,打开瓶塞,便觉一股辛辣的味道直冲鼻端,不禁打了个喷嚏,奇怪地道,“我吃过灵剑派的八宝回气丹,香得很,怎么你这养元还神丹却是这么辣?”
若是往常有人这般质疑,以云浅雪的『性』子早就一把抢回,原意吃不吃,不吃她还省下了呢,洗剑苑的秘制丹『药』多少人想买都买不到,你还敢嫌这嫌那的?
不过想起周时名方才面对绝境的冲天豪气,云浅雪便觉得给他解释一下也没什么打紧的,“一般的丹『药』都是各类草『药』合成,可这养元还神丹却是以妖元丹为原料炼制而成,所以在气味上依旧有些妖气残留。”
“妖元丹炼的,那不是很贵?”周时名可是听贺子召说过,这妖元丹极为难得,各派都是花大价钱收购,这话尤在耳,就看到了以妖元丹炼制的丹『药』。
既然知道了这丹『药』的珍贵,他也就不敢多啰嗦了,先倒出一粒给云浅雪,又倒出一粒塞给贺子召,最后才自己服了一粒。
这丹『药』闻着辛辣,吃到嘴里也是异常苦涩,偏却入口即化,直入胃腑,旋即化为道道暖流散向全身各处,大小伤口在暖流的滋润下,快速愈合。
周时名只觉得一股苦水顺着咽喉直流而下,从喉咙一直苦到胃里,不由得呲牙咧嘴,苦着脸道:“洗剑苑这么大的天下第一派,炼个『药』就不会加些蜜糖什么的吗?太苦了。”
云浅雪轻笑道:“我派这养元还神丹多少人万金难求一丸,偏你平白吃了却还这么多的『毛』病,要是被我师叔听到了,定会教训你不知好歹。”
周时名咂着苦得都快张不开的嘴,晃头道:“我知道这是好东西,可再好它该苦也是苦,不打理好口感,怕是不好往外卖。”
“这丹『药』只是门派内部使用,不外卖的。”云浅雪小心翼翼地把小瓶重新收好,“便是门中弟子,等闲也得不到这丹『药』,还是我师傅怕我这次出来有危险,才特意向炼丹室的师伯讨了五粒给我带着防身。”
“太小气了。”周时名撇嘴道,“不就是个『药』吗,等将来我学会了练丹的本事,练他千八百丸给你带着,不嫌苦你就敞开了吃。”
他这可不是随便说说。两次险死还生,让他意识到保命丹『药』的重要意义,这东西靠买的一来太贵,二来有些想买也买不到,便琢磨着将来有机会自己学上一些相关本事。
云浅雪深深看着周时名,轻声道:“那说定了,将来等你学会了炼丹的本事,我可会向你讨『药』,到时候你别舍不得就是了。”
周时名拍着胸脯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不就是丹『药』嘛,咱们这同生共死的过命交情,要些丹『药』小事一件。”
经过树妖一战,两人同生共死,关键时刻,谁都没有临阵脱逃,彼此好感大增,说话也不知觉变得随意起来。
否则以云浅雪的『性』子,又怎么会与周时名这般近乎调笑。
听到周时名说“咱们同生共死的过命交情”,她心中不由得一跳,下意识低下头,轻声道:“谁个要和你同生共死。”
那边贺子召发出一声低低呻『吟』,醒转过来。
周时名喜道:“贺大哥,你怎么样了?”却是没听清云浅雪在说什么。
“痛死老子了。”贺子召翻身坐起来,茫然四顾,“我们没有死吗?”
周时名大笑,“我们没死,妖树死了!”
“老弟,师姐,你们两个真心够猛了,这么强的妖树也能干掉。”贺子召转头一看两人,不由一愣。
云浅雪靠坐在周时名的怀里!
周时名扶云浅雪坐起来,云浅雪伤重无力,无处可靠,他便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上。
这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两个当事人都没当一回事儿,可在外人看来,这举动可就太过亲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