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嘉瑟发现近来她和岑长生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亲近到她开始怀疑上辈子两个人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交集，只是被她忘记了。
不过她转念想想，可能是因为两个人上了同一所高中，才能恢复邦交，如果她这辈子还在一中，两个人大概只有逢年过节发祝福短信的塑料青梅竹马情谊了。
要是上辈子联系也这么密切，怎么可能闹出来见面不相识的乌龙嘛。
也是因为两个孩子在同班，连带着两个家庭关系也更亲近，就如现在，爸爸开车载着岑长生一家和她家一起回绥口过年。
从莲市到绥口开车走高速大概要一个小时，郦嘉瑟有些百无聊赖，低头看手机里的小说，岑长生则一直看着窗外。
“进绥口了，还有一段就能下高速。”爸爸说。
听完这话，郦嘉瑟小说再也看不进去，内心开始产生烦躁的情绪。
她很讨厌回老家，不是因为这里贫瘠、落后，而是因为那群重男轻女的亲戚。唯一真心疼惜她的只有爷爷，可爷爷在她上初中的时候去世了，奶奶极度重男轻女，因为她是个女孩儿，连带着不喜欢她妈妈，而叔叔婶婶生的儿子却被她无条件地宠着。婶婶也因为自己生了儿子觉得高了她家一头，经常说一些刻薄的话，反倒是叔叔因为她学习好，对她稍微好一点儿。
她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些女人不仅甘愿把自己视作男人的附属品，还主动用“妇道”的枷锁去束缚别的女人，想让对方和自己一样为奴。
封建王朝被推翻了一百年，为什么她们还是裹着无形的裹脚布？
她已经能预感到回到老家后那一家人的冷淡嘴脸了。
她偏头看岑长生，对方的表情也很不开心，她想到他复杂的家庭背景，觉得他的年大概比她还难捱。
“长生哥。”她小声对他说：“忍两天我们就能回莲市了。”
“嗯。”岑长生转头看她。“你也不想回老家？”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车里的大人，贴着岑长生的耳朵轻声说：“我讨厌死了。”
岑长生被她靠近的动作和呼吸的温热撩拨，根本没注意她说了什么。
不过郦嘉瑟也不需要他回答什么，说完这句话，她就坐回去了。
车子下了高速，开始时不时颠簸，赵阿姨的娘家和郦家不在同一个区，郦爸爸把车开到一个公交车站附近，岑长生和赵阿姨下车和他们告别，约好初三回莲市。
郦嘉瑟已经开始掰手指数日子盼归期，今天是大年二十九，明天除夕，大后天初一……她要待四天，想想都抓狂。
车子驶向小路，又过了半个小时，来到了乡下的郦家，一开进院子里，便是一阵鸡飞狗跳——是字面意义上的鸡飞狗跳，郦嘉瑟看着那只嗷嗷乱叫的大黄狗，脸都白了。
就是它在她小时候咬了她，害她打了好几针狂犬疫苗，至今对狗有心理阴影。
虽然这条狗被一根铁链子栓着，但她还是很忌惮。
“哟，大哥回来了。”婶婶从屋子里走出来，先看向他们手里提的礼物。“这是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爸爸晃了晃手里的盒子。“给妈买的保健品，核桃粉和豆奶粉。”
“妈也不爱吃这种东西吧，你们城里人净买些没用的。”婶婶的表情有些嫌弃。
“我在商场给你买了护肤品，还有给成汤买了衣服。”妈妈说。成汤是叔叔的名字，也是商代开国之君的名字，爷爷是个文化人，郦家经历动荡之前也曾是书香世家，可惜后来败落了。郦嘉瑟的名字也是爷爷取的。
婶婶听了妈妈的话，马上眉开眼笑，接过她手里的礼物，说着：“弟妹这就客气了，那我就收下啦，快进屋吧，妈等你们半天了。”
“成汤呢？”
“他去教老李家小孩儿数学了，你说人家也不给他钱，他上赶着过去干啥？”婶婶数落着叔叔，叔叔是镇上的小学老师，既教语文又教数学。
郦嘉瑟不想听她再絮絮叨叨，和奶奶打了声招呼，在对方没有丝毫回应后直接离开这间屋子，找了个清净地方坐着，结果没清净多一会儿就听到了某个混世小魔王的声音。
“姐——”胖成一个小萝卜墩儿的弟弟像炸弹一样扑进她怀里，奶声奶气地问：“你给我带礼物了吗？”
“在你大娘那儿，给你买了玩具。”
“那个我拆开了，还有别的吗？”
这么快就腻了？郦嘉瑟感到头疼，她这里哪有能哄他的东西。
“姐你包里是不是有好东西？”他又去够她的书包。
“别翻我的包！”
郦嘉瑟说完了，小萝卜墩儿迅速拉开书包，直接把书包颠倒过来往外倒东西。郦嘉瑟看着自己的作业和笔袋都摔在地上，简直要压不住火气。
弟弟没发现喜欢的东西，很不满，丢下书包就走了。郦嘉瑟把书包和掉落在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来拍灰。到了老家之后她的洁癖就变得严重，不仅是因为环境，更是因为心理上的压迫感和排斥感。
她怀疑她的洁癖主要就是心理原因，不然为什么上大学之后就好了很多。
弟弟走开后，她直接关上了屋门，坐在桌子前写作业，直到叔叔回来把门推开。
“嘉嘉，成大姑娘了。”
“叔叔！”郦嘉瑟终于露出一个笑脸。
“听你爸说期末又考了第一？”
“嗯，文科第一。”
“我侄女太厉害了，以后考个好大学，再读个研究生，博士生，多有学问。”
研究生可以，博士生算了吧……她不想走学术研究道路，更不想秃头！
郦嘉瑟假笑着附和。
“你弟弟要是有你一半省心就好了，怎么脑袋瓜子就是不开窍，真愁人。”
她违心地说道：“弟弟可能只是太小了，精力还不用在学习上，多管教管教，长大了就好了。”
事实上，她知道未来，她这个弟弟一直不爱读书，成绩很差，又没有其他一技之长，上了初中经常往网吧跑，每次被叔叔教训，就会被家里两个女人维护，她们不知道她们的溺爱在毁了他，只以为是对他好。她曾经有心规劝，却被她们责骂，便不再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