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琴的话倒是提醒了韩路,陶桃确实需要朋友,毕竟丈夫不能代替朋友的角色。
韩路想了想,陶桃以前在单位是顶梁柱,是老板,是业务上大拿,有事都是大家跟她配合的份儿,她可从来没有替别人想过,能有闺蜜才怪。
他就给贺喜喜打了个电话。
韩路平时和陶桃娘家人也没有任何交集,就周末过去吃一顿饭,说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儿,就走人回家。
贺喜喜没想到他会主动联系自己,有点吃惊:“姐夫,你有什么事?”
韩路问,喜喜,最近工作忙不忙,走不走得开?
贺喜喜回答说街道也没有什么事,她现在已经显肚子了,领导就把工作分给了别的同事。她每天也就来点个卯,工作很轻松。
韩路就说了陶桃最近心情不好,精神状态不太好,一天下来都不肯说几句话,他很担心这么下去会出问题,喜喜你和陶桃说得上话,两人都是孕妇,有共同语言,有空能不能约她玩玩。
贺喜喜说姐夫你放心我下来约姐。
果然,接下来贺喜喜就打电话找陶桃,说,咱俩现在马上就大出怀了,金沙市的天气又热,孕妇装得早准备,不然到时候就没衣服装了。姐,等下我们去逛街。
陶桃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好,我马上过去找你。”
韩路见她可算愿意出门去玩,大方地从小金库里掏出两百块钱递过去:“买买买。”
陶桃是个不存钱的,也存不住钱,未来家庭的开销都得由小韩主任抠脑壳皮。
晚上,陶桃很高兴地抱着一大堆衣服回来,在家里不停试,问韩路好看吗?
韩路道,好看好看,太好看了,真的好好看。
陶桃扑哧一笑,你这人不真诚,虚伪啊男人。
韩路说,你笑了,嘿,真好看。怎么样,今天出去玩开心吗,你们聊了什么?
陶桃说,开心,开心,也没说什么,就说怀孕后的感受。原来,喜喜的情绪也有点不稳定,不过,她还是采取了许多办法调整自己。
韩路好奇:“怎么调整的?”
陶桃:“郎君,夜已经很深了,咱们安歇了吧。”
韩路:“不要,我不要。”
他才不要做工具人。
买了衣服,过得一日,贺喜喜又约陶桃去买婴儿用品,比如小衣服、奶瓶、围嘴、温度计、澡盆,小毛巾……
韩路:“买买买。”又掏出五百块钱。
这些东西可比孕妇装贵多了,比如玻璃做的奶瓶,已经一百出头,形同抢劫。
他又笑道:“距离预产期还早,就这么着急?”
陶桃:“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很快,屋里就放满了婴儿用品。
花了七百块,韩路感觉手头有点紧张。但这仅仅是开始,接下来,陶桃说要买育儿书学习。
韩路照例回答买买买。
但这一买就收不住,现在的书籍老贵了,动则三五十块,人家吃定你是刚需,不大捞一票怎肯放过?陶桃扑在书本上如同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一口气买了四十多本。
韩路忍痛提醒:“姐,你别一个人呆在家里看啊,约上喜喜,去咖啡馆,去公园读,随便还是交流一下。”
“好,我约上喜喜。”
两个大肚婆,俩妯妮就这样组成了学习小组,今天霍咖啡、逛街、去花市买花,累了就去弄弄平那边住上一晚……日子过得平静。
陶桃的面上出现了笑容,再不像以前那样看着鱼缸里的小金鱼发呆。
金鱼长大了一圈,金黄灿烂,很好看。
家中和睦,不被爱人折磨,韩路又开始发胖,脸都圆了。
但他很快就后悔让陶桃去买书学习如何育儿。
陶桃和贺喜喜报了个个育儿班,学费很贵,四位数。培训机构可恶就可恶在还让准父亲们也一起去学,陶李肯定不买帐,韩路却被强行拖过去,结实地听了许多节课,把游戏时间都给占用了。
学习的内容其实挺有趣挺实用,比如怎么给孩子换尿布,怎么给孩子喂奶,孩子打嗝怎么办,孩子呛奶了该怎么处理。
还有,婴儿如果情绪不稳又该怎么调整。韩路闻言大惊,家中已经有个情绪不稳的,再来一个还得了?是得好学习。
他认真听课,陶桃却不学,却拿了戏本子在旁边读,还说,小韩你自己学就行了,艺多不压身,认真点。
陶桃身子日重,已经不能上舞台,戏瘾难熬,只能看本子消遣。
她这一套流程下来,消费颇巨,韩路的钱包顿时骨感。
屋漏偏逢连夜雨,家中一台洗衣机坏掉了。
韩路和陶桃在没有住一起的时候,各自有一套家具电器,洗衣机有两台,都是老式波轮双缸。
坏了一台也不影响生活,他便叫了一个收废品的老头十块钱卖了出去。
夏阿姨看到了提醒他:“韩主任,你不打算再买一台吗?这孩子的皮肤多娇嫩啊,能和大人一起用洗衣机?大人身上多少细菌啊,你下得了心吗?”
韩路吃惊:“对对对,得再买一台,大人和小孩的得分开。”
他又跑了电器商场,选了一台新式带电脑版,带气泡,带手搓式,还能加消毒液那种,可一看价格,有点崩溃,三千。
他的存款可不够,但孩子要用,那得砸锅卖铁。没办法,只能向亲爱的老父亲伸手,结实地啃一下老。
老韩:“滚!”
“爸,有话好好说。”
韩国庆暴怒:“你还国家干部,还副科级,混成这样,丢老先人。谁叫你不存钱,饱时有当思饿时无,吃不穷穿不穷不会计算一辈子穷。”
韩路:“你再这样,我可不让你抱孙子了,我我我,我让娃将来随母姓。”
“你敢?”老韩气急败坏:“给你钱,这事我忍了。”
韩国庆很传统,对冠名权看得紧。
就这样,韩路通过这个方式施压,又从老爹那里弄来一口电磁炉,一辆学步车。
万事俱齐,只等预产期。
这一日,陶桃从弄弄平回家,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一个小时没说话。
韩路心慌,问,要出去散步吗?陶桃说不想动。韩路有问,要不要我给你熬点银耳,陶桃说没胃口。
韩路发觉不对,又问,怎么了,谁惹你了。
“是你是你是你,就是你。”陶桃:“谁让你叫我去找喜喜,我再不跟她一起玩了。”
韩路:“是喜喜惹了你吗?你看啊,你们都是孕妇,情绪波动都大,互相理解一下就是了。”
陶桃忽然垂泪,张嘴欲哭。
韩路:“别哭,别哭,保护好嗓子。一号起来,会声带充血。”
陶桃:“小韩,太气人了,我受不了。”
“姐,你说说,谁欺负你了,我替你做主。”
陶桃抽咦说,太不公平了,心理难过得要命。
原来,前一段时间,陶桃今天和贺喜喜一起,一起玩,一起交流孕期心得体会,情绪也好起来。
她们不是经常去弄弄平娘家那里吃饭吗?
陶家重男轻女,陶桃回家吃饭,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贺喜喜怀的时候陶家的娃,那待遇简直不要太高。一回家,彭洁就好象是看到宝贝,又是问闺女你热不热,妈替你擦汗;又是问,宝贝儿你渴不渴,枇杷已经洗好了,妈帮你剥皮。
擦汗彭洁肯定是不会给陶桃擦的,待女儿伸手去拿枇杷,她脸色却难看起来,说:“有的人啊就是没眼力劲儿,当这里是自己家,见样拿样,什么都想吃。枇杷老贵了,三十多一斤,咱们可不是大户人家。”
贺喜喜见势不妙,忙剥了一颗枇杷塞陶桃嘴里:“姐,你吃,可甜呢!”
吃饭的时候又出妖蛾子,二女都到了大出怀的时候,口味发生变化。
陶桃喜酸,在家的时候没事就喜欢捞几根韩路做的泡菜解谗,然后说,小韩你做菜的手艺绝了,你是个天才;贺喜喜也喜欢吃酸,尤其喜欢带霉干菜。
俗话说得好,酸儿辣女。
彭洁喜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说咱们陶家三代单传,看架势第四代也要传下去了。
她便做了一大桌霉干菜大宴,霉干菜回锅肉、霉干菜扣肉、霉干菜炒叫头(叫头是西南省土话,就是薤菜)、霉干菜煮蚕豆汤。
老太太也是可恶,生怕陶桃抢了贺喜喜的吃食,抢儿媳妇的食物那就不是让肚子里的孙儿挨饿吗?知道陶桃不沾荤腥,专门在所有菜里放了肉,搁了猪油,搞得油汪汪一片。
惟独霉干菜炒叫头没有放动物油,没办法,那菜得搁菜子油才香,不然会花口。
陶桃只拿筷子去夹叫头,彭洁见她胃口很好,心中不爽,道:“有的人啊,吃相稳当些,叫人看了还说我老陶家没有家教。”
陶桃心里难过,停下了筷子。
贺喜喜急忙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欲要打圆场。
彭洁忽然端起那盘叫头,都用筷子赶到贺喜喜的碗里,说:“闺女,妈的亲闺女,你怀孕了要多吃膳食纤维,这叫头里的纤维老好了。”
陶桃心中难过:“妈,我吃了,先回家。”
回家路上,贺喜喜很担心,打电话过来问陶桃到什么地方了。
陶桃却发怒:“贺喜喜,你什么意思,你故意打电话过来看我笑话吗?”
贺喜喜有点吃惊:“姐,你想哪里去了?”
陶桃:“你不就是想炫耀妈对你好吗?你是皇后,你是被众星捧着的月亮,你自己在一边亮着就是,照耀我干什么,你想让我看到什么?”
贺喜喜口吃:“姐,你误会了,真的误会了。”
陶桃:“以后别联系了。”
……
“我捧你啊,我星大。”韩路安慰她。
“你少来这一套。”
韩路叹息:“姐,我的桃子大爷。以前你在娘家不是吃苦耐劳,忍辱负重,福地狂魔,只认爹娘不认老公。现在怎么受点气就忍不了,就不……”就不讨好型人格了呢?
陶桃一呆,喃喃道:“我怎么这样了,好象是变了个人,奇怪,真奇怪。”
“因为一生孩子,姑娘就变成了女人。这事其实喜喜很无辜,你也别把气撒人身上。算了,你不和她一起玩就不在一起呗,多大点事儿。”
又是一个周末,韩路一个人去了陶家,陪岳父母吃了一顿饭,算是走了一个毛脚女婿的过场。
回到家,他高兴地对陶桃说,以后你不用回娘家了,我自己去。今天这饭吃得痛快,我把他们的菜都抢光了。你要相信我的食量,那份炖肘子刚一上桌,两分钟,我两分钟就吃下肚子。回锅肉,我直接把所有的肉都给挑进碗里。那一电饭锅米饭,至少一半归了你男人
呃,撑死了。
“我还跟她们说了,你腿脚不方便,以后就不来弄弄平了。”
陶桃问韩路,喜喜吃了多少。韩路回答,估计等下她要加餐。
陶桃面露微笑,又问,妈吃得可好?
韩路说,老太太气得都撂了筷子,姐,你痛快不?
陶桃大怒,不许这么对我妈,你不孝,你忤逆!
韩路撇嘴,反正我怎么做都错。
下来后,韩路又去一趟平地村,问李草长买了两箱枇杷,豪气干云地对妻子说:“这次让你吃个痛快!”
“枇杷品质真不错啊,要不……”她迟疑。
韩路打断她:“要不,我给孩子他爷爷寄点回去,让老头儿也补充点膳食纤维。”
他悠悠道:“自己的婆娘自己疼,自己的妻子自己保护。”
陶桃眼圈红了,将头靠在韩路肩上:“小韩。”
就这样,陶桃周末也不去父母家了,每次都是韩路做代表。
陶桃到了大出怀的时候,肚子大得吓人。
这一日,陶桃惊慌地踢了踢身边的韩路:“小韩,我肚子里有东西在动。”
韩路:“动是好事,不动那才糟糕,睡吧。”
“小韩,我想上厕所。”
韩路揉着满是是眼屎的眼睛:“我扶你去卫生间。”
陶桃一下地,却发现拖鞋穿不进去。
原来,她的下肢已经肿了。
陶桃悲戚地说:“我怎么变成这样,太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