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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注意过他们,先生。毕竟是在孤儿院那么近的地方,流浪艺人的名声总是不大好,而孤儿院里都是弱小的孩子。对,十分弱小。”
南希顿了顿,刚刚还说着确定的话,现在表情却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操场上那些“弱小的孩子”。
当分院终于在鱼尾区建立后,奥尔立刻给孩子们布置了新的课程,包括徒手格斗、拼刺刀、随手物品格斗(木棒、石头、刀),其中当然还引入了三三制的小组原则。
除了年龄太小的孩子之外,大孩子们在和格尼玩耍的时间外,他们的大多数游戏都十分地具有对抗性,以及真实性。
过家家,战争也算。官兵抓强盗,先打一场吧,输的去做强盗,游戏正式开始之后当然继续打。至于战争游戏……他们端着除了不能发射之外,与实物无论重量又或者外形都极端相似的枪.械,前两天奥尔甚至给他们弄来了一门小炮,并且高年级的孩子已经开始上战争推演课了。
所以,只能说奥尔的滤镜还是挺高的,他依然坚定地认为,孩子们是脆弱的。
“他们看起来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那个红头发小丑诺亚和舞娘贝瑞妮是兄妹,绿头发的小丑波恩好像天生智力有些问题,没有姓氏。魔术师麦迪·霍尔被他们称作叔叔,大力士加里克·约瑟夫和舞娘是情侣。”
奥尔一怔:“……那个舞娘叫什么?”
“贝瑞妮、贝瑞妮·怀特。”南希以为奥尔没听清楚。
“舞娘是红头发绿眼睛吗?”
“不,她的头发是栗色的,深蓝的眼睛。”
“红头发小丑有提起过他在寻找什么吗?”
“不,没有。”南希摇了摇头,“至少我所了解到的,从没听说过他们在寻找什么。”
“他们住在哪儿?”情况越来越诡异了,是与不是远古先放在一边,毫无疑问,确实有超凡的力量进入了鱼尾区,并且一直在窥探着。
看来今天他不能准时赶回佩鲁斯伯爵祖宅了。
“好像是梧桐区坎特普道附近的旅店里,但那也是我上一次打听到的了。我没能察觉到他们的不对劲,这是我的过失。我愿接受处罚,先生。”南希垂下头。
“好的,罚你两个月的工资。”奥尔点点头。
“啊?这惩罚实在是太……”
奥尔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没有错误,你已经做到了最好。”没有给机会让南希说更多,奥尔转身离开了。
不过当他走出去十几米后,站在屋顶上的奥丁突然张开翅膀,腾空而起。她要赶往佩鲁斯伯爵的祖宅,要去对达利安说一声(不能说话,但是奥丁能用爪子抓出粗略的文字来了),奥尔今天可能不回去了,同时也要留在那保护剧组的人。
三辆警车,一辆囚车稍后离开了鱼尾区警局。这也是久违的,没有带着达利安一块办案了。
梧桐区坎特普道,正在梧桐区的平民聚集区,警车到了路口必须停下来,里边的道路倒是不算狭窄,可太老旧了,从外边看路甚至已经是波浪形的,即使马车上的人自认为能经受住颠簸,拉车的马也走不了这种路,很可能被扭了马蹄子。
——克拉罗斯也想像豪特玛黎那样彻底向他们的王储学习,改变自己的街区,但索帕港的改变也是王室希望看到的,且索帕港本来就不缺钱。但梧桐区警局不同……他们什么都缺。所以,目前克拉罗斯只在另外一处平民聚集区做出了小范围的改变,很遗憾,那不包括坎特普道。
警察们只能从马车上下来,走进坎特普道,有人一看见他们立刻转身就跑。警察们不管认不认识,抬腿就追!
而能跟奥尔出来的狼人们……
还没找到这里的旅馆,囚车里已经塞进去七.八个人了,全都是不打自招的入室盗窃犯、抢劫犯与杀人犯。
看来最近警察们的大整治,也是颇有效果的,这些混蛋们都成了惊弓之鸟。
他们的囚车够大,也带了足够的手铐,这些家伙都塞进去也只填满了囚车的四分之一,但这种开门红让奥尔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所以他还是让两个警官跑去梧桐区警局叫支援了。
然后,当克拉罗斯用最快速度带人赶过来的时候,果然囚车塞满了——不止座位满了,站位也满了的那种。而围着囚车,还有二十多个人两手被铐在脖子后头,蹲在地上,脚也和旁边的人被捆在了一起。
克拉罗斯只觉得眼前一黑:完了!
奥尔看见他的时候,他的脸都是青灰色的,去演吸血鬼不用化妆的那种:“你身体不舒服吗?”
克拉罗斯眼前又是一黑!他以为奥尔是在讽刺他,这样糟糕的治安情况,就如一个病人。
但面无表情的奥尔现在心里也是惊悚的——他做什么了?他说的话都很正常吧?那为什么克拉罗斯一脸“你再说我就哭给你看”的表情?
“我……我有错,先生。”qwq
鼻音都出来了!这情况吓得奥尔头皮都麻了。这两天流行认错吗?可南希认错还算合理,他这个没头没脑的。
“你有什么错,克拉罗斯先生?”
“梧桐区的治安,在我的管理下没有任何的进步,我的辖区甚至出现了如此藏污纳垢的所在。”
他的眼睛都变得水汪汪的了!
“不是你的错,克拉罗斯先生。”奥尔果断地说,“事实上,他们都跑到这来,也是因为您最近将辖区治理得很出色。”
奥尔感觉有点怪怪的,琢磨了一下——这不是钱德勒该说的话吗?
“先生?”可这称赞确实让内心越来越灰暗的克拉罗斯振作了起来。
“我不是在敷衍您,我说的都是真的,因为在梧桐区的其他地方无处可躲,他们才集中到了这里,我也才侥幸抓捕了他们。如果你们继续进行严格的控制,要不了多久,这里的歹徒也会消失的。”
这条坎特普道,在梧桐区与东区的交界地带,东区就在黑区的上方,甚至可以认为是黑区的延伸,当年也是因为不能让黑区的占地面积太大,才划了一个东区出来。而梧桐区是索德曼公认的最佳犯罪区域,因为这里中产阶级是索德曼最多的,中产阶级有钱,但他们不像皇后区与上北区那样不能惹。
那些犯罪者们,都不愿离开这个区域,但在克拉罗斯的严格管理之下,他们的生存空间被一步步地挤压。后来大多数人就都被堵在了这条坎特普道所在的区域。在这他们得到警察来了的消息后,就会立刻撤向东区,在那儿潜伏一段时间。
这次也是巧了,原本守在他们那个方向的地痞们跑去喝酒了,因为他们觉得那地方不会有警察过来,结果就被一锅端了。
不止那些主动逃跑的被抓了,还有身上味道不对的也被抓了——有杀人的血腥味,埋尸的腐臭味,用枪的火药味的,都被抓了。
说明了这件事,克拉罗斯顿时松了一口气,恢复冷静的他发现,奥尔依然皱着眉:“您……没抓到目标吗,先生?”
也正是因为奥尔一直皱眉,克拉罗斯最初才误会了奥尔的夸赞,但既然真的不是对他有意见,就只能是奥尔自己的原因了。
“来晚了一步,我们要找的人已经不在这了。”奥尔也没有隐瞒克拉罗斯,把今天的事情说给了他,他来之前已经把事情讲给了马克西姆让他通知族里,而随着马克西姆的离开,这件事原本也会被全索德曼的血族所知道。
随着奥尔的讲述,马克西姆的眉头越皱越紧。
“先生,这个木头脸,是一个外号,又或者只是个形容词。”
“他当时只说了这些,但我觉得,这像是一个外号。”
“先生……”克拉罗斯犹豫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真的联系,但是,最近索德曼来了一个‘怪胎马戏团’。它会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个马戏团是专门搞畸形秀的,而马戏团的老板就叫木头脸。”
奥尔看着克拉罗斯:“具体说说这个马戏团。”他顿了顿,完全出于好奇地问,“你怎么会知道一个马戏团?”
克拉罗斯怎么看都不像是对马戏感兴趣的人,尤其,这还是什么怪胎马戏团?畸形秀?奥尔可是还记得他看过的《xx恐怖故事》,畸形秀那一季现在想起来,很多情节依然无比的清晰。
“因为这个马戏团十分有名,先生,它是从大陆那边来的,这是第一次到诺顿帝国来表演。而这种大型马戏团的到来,总是会给我们这些警察带来麻烦。马戏团总是万众瞩目的,是会引起全民狂欢的盛事。毕竟就算是最昂贵的匈塞联合王国国家大马戏团,也有免费供人观赏的项目。
而这种专门搞畸形秀的马戏团,他们本身充满怪谈,也总会制造怪谈。
目前这个马戏团驻扎在繁星公园,他们每周的五、六、日,会在公园里进行表演。
为了维持治安,我在第一天时曾经到场。那个马戏团里,异族、人类的畸形儿,以及各种人造的怪物掺杂,那场面即使是我们血族也会感觉到不适……我不太理解那些人类为什么看得无比开心。”
克拉罗斯的形容还是很客气的,实际上在马戏团里狂欢的人类,差点彻底抹消了在奥尔到来后,他逐渐积累的对人类的好感。说好的马戏团该是人类欢乐的场所,克拉罗斯却只在那地方看见了丑恶与扭曲。
“也就是说,后天他们就又会开始表演了?十分感谢您为我解惑,克拉罗斯先生。”
“是的,后天。能够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先生!”在克拉罗斯看来,他们的这位殿下越来越充满魅力了。
奥尔带走了塞满两辆车的囚犯——特别挑拣过的,通缉令上赏金更高的那一群,把剩下的都留给克拉罗斯了。这一次,也算是收获颇丰。
一回到警局,他就得到了红发小丑的尸检结果。绿发小丑的……只能说遗体还在分辨中。
红发小丑的遗体里,并未发现与绿发小丑相同的“注射器”。而通过血族医生的尸检,主要是重新拼回他的颅骨,可以确定,他死于来自大脑内部的巨大压力。
“我们认为……他应该是死于自己的誓言,先生。”血族医生的脸色有些难看,“这、这不是人类的力量。”
奥尔觉得,他更想说的其实应该是“这是神的力量。”吧?
血族自认为神,可人类想象中的吸血鬼,都比他们的真实状况,更接近于神。
“这当然不是人类的力量,这是异族的力量。”奥尔很平静地看着他,“别担心,医生。”
他很年轻,好像是叫约瑟夫·莱克特,刚来的时候充满了憧憬和干劲,工作很认真努力,看来这是被打击到了。
“……殿下。”他换了一个称呼,“我听说您很强,强到……像是一个神,是吗?”
奥尔知道该怎么样回答才会让这个年轻人放心,但那并不是他想要的:“不,我不是神,莱克特先生。”
奥尔很高兴人们信任他,无论是同事还是这里的居民,他们那种拜神一样的信仰方式……奥尔虽然哭笑不得但也感激并理解。但只能说他也是双重标准的一员吧?他不喜欢这种纯粹的想把他当成神的想法。
因为奥尔相信,其他人的信仰,是可以接受他的失败的,愿意谅解鼓励并且支持他。但莱克特这种的信仰,只是慕强,他不是信仰奥尔,他信仰的是更强的神。
他的回答让莱克特惊慌了:“那我们、我们在招惹了那样的存在后,该怎么去对抗?”
“您可以回总院。”
“我……”他的嘴张了张。
“别担心,我并不会说些对您不利的话,原本我与副院长也说好了,来这的部分医生,可以采取轮换式。”
愧疚与恐慌在他脸上交替,最终恐慌占据了上风:“我很抱歉,先生,我、我太害怕了。”
“我们都会害怕。”
莱克特走了,奥尔一边准备人手,他要去繁星公园一趟,去看看那个怪胎马戏团——这马戏团的名字也是真够肆无忌惮的。
同时他也在和红龙对话:“这样让人炸掉脑袋的方式,是神的方式?我们这样的低魔时代,还能做到这一点吗?”
“如果你想,你也能做到这一点。”红龙回答,“限定一个誓言,炸掉对方的脑袋,并不是多困难的一件事,尤其当对方无比相信这件事的时候。”
“什么意思?”
“激活这种小诅咒的,并不是立誓人的行为,而是立誓人的认知,是他‘我违誓了’的想法。他越相信立誓对象,相信这个诅咒,他违反誓言时,死得也就越快。”
“明白了……”奥尔真明白了,这玩意儿就像是一个有着定向问题的魔法测谎程序,测试人一旦说谎,就“哒”一声,爆炸启动。确实越相信,越紧张,死得越快。
火鸟挥舞着翅膀,指“翅”画脚地凑了过来:“所以我们建立信仰体系时,最初阶段是最难的,因为那些神迹都是真的,需要你付出魔力与精神力去创造,去用自己的眼睛盯紧那些立誓人,但后来就不需要了,随着信仰的生灵越来越多,随着他们自己越来越信仰你,信仰你的那一套学说体系,他们自己就能维持一个美妙的循环,多余的精神力,当然也就可以供养你了。
所以,建议你最初的时候,多干点破坏、毁灭的事情震慑人类,相信我,那可是比创造简单多了。哦,也可以你破坏,但给一部分人降下预言,让他们成为幸存者。那些看着别人灭亡,自己却活下来,自认为自己是天选之子的幸存者,会提供给你无比纯粹的信仰力!
你们那个《圣典》里的诺亚方舟的事情,其实就是我表哥干的,我还去帮了忙。我们当时游在那艘船的下面,将船摇晃得越大力,那些人的信仰力也就越丰盛!我……呃哇!”
红龙听腻歪了,一爪子把火鸟的脑袋按进了地里。
这动作,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奥尔!”直呼奥尔名字的没有几个人,而直呼他名字的女士,目前为止,更是只有一个人——娜塔莉。
“这么快就有结果了?”奥尔觉得,她应该是来送那些药水的研究报告的。
不过未来验血尚且还得等半天,在没有任何专业成果的情况下,她这个速度也太快了吧?
“对,因为这玩意儿,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
奥尔:“?”
“成分大部分来自于二十年前的成果。”娜塔莉把报告给了奥尔,奥尔注意到,虽然她尽量保持着如常的语气,但她的脸色非常不好看,“我们一直在想方设法恢复昔日的荣光,,总之就是那些。这种药剂可以带给我们与狼人短时间内的爆发力,更强壮、速度更快什么的。
不过它的副作用太大,会让血族精神虚弱,肌肉断裂,无法凝血等,更糟糕的是,这东西无论对血族和狼人都有巨大的成瘾性,用它是找死。不过,对你这种应该是没用的。
而当时的成品已经都被销毁了,现在我们也有了进一步的改进产品,虽然作用大幅度减弱,但副作用也减弱了,而且已经没有了成瘾性。
我从来没想到过,会有谁把这东西稍微改进之后用在人类身上。不对,不能说改进,只是粗糙地稍作调整。”
“原配方的保密级别高吗?”
“较高,主要针对它的成瘾性,当时参与药物实验的血族,后来全部死于药物过量。
不是我们要看药物过量的实际状况,而是那些家伙在断药之后,都出现了可怕的戒断反应。不给药,他们就无法入睡,就必须将他们全身束缚,包括堵住嘴巴。可他们会不断挣扎,直到浑身冒血……”
娜塔莉用手按了按额头:“我真不想回忆起那时候的景象。那些血族参与试药并非是一种惩罚,他们都是自愿的勇士,毕竟,试药的过程需要他们绝对诚实地说出自身的感受。他们不该像是发疯的野兽那样,尊严全失地死去。”
“很抱歉,我有些失态。只是……这·种·东西,不该再次出现在世界上!即使,这次它被用在了人类的身上。”
奥尔几乎可以确定,死者里有她认识的人,但他没去询问:“我同意,娜塔莉。您已经向族里报告了吗?”
“是的,我已经报告了。并且我听说,您稍后将去‘拜访’那个马戏团?我可以要求一同前往吗?”
“不,不可以。”
“!”
“请冷静下来听我说,娜塔莉,我的长者。现在,在我们周围发生的事情,危险而诡异,我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所以我不可能将所有的主要战斗力,都集中在一个地方。这一点您明白吗?”
“……”娜塔莉的脸上露出几分挣扎,最后她只能点头,“是的我明白,我也认为您的选择是正确的。”
“谢谢您的理解,所以我必须将您留在鱼尾区,因为我相信,一旦有了意外,您能够支撑到我赶回来。”
“你的男人呢?”娜塔莉还想挣扎一下。
“他现在的状况不太对劲。”奥丁已经到达了伯爵祖宅,佩鲁斯伯爵在奥尔走后就有些紧张,但奥丁的到来给了他无比的安全感。而不对的情况就是,达利安还在沉睡。他的面容平静,呼吸如奥尔离开时那样,略沉而缓。
“我明白了,您说得对。但在这个案子期间,我不想回到分院去,我就在这待着,并且,我希望能够参与你接下来的调查。”看得出来,娜塔莉很憋屈,但她选择了责任,而不是个人好恶。
“这”当然指的是警局。
“没问题,娜塔莉。您可以穿上女警的制服,在我们离开后,这里由您全权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