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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马车的声音传来,鲜红的皇家警察警车逐渐靠近:“加西亚!你们别过来!让巴约过来!”
巴约指的是塞萨尔·巴约,鱼尾区的血族警察之一。他比较特殊,有一头白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因为特征过于明显,所以虽然来得时间不长,但已经被市民们记得很清楚了——兔子警官。
在巴约过来之前,本杰明身上那狂躁的饥渴感,就已经彻底消失了,他死了。
“先生,可以让其他人过来了吗?”
“不行。”奥尔摇头,“别让狼人过来,通知其他人绕一圈,去照看那些家伙。”
巴约扭头看了一眼“那些家伙”。
狼人们虽然都是高大强健的,看起来充满了压迫感,并且很容易给别人带来安全感。但实际上,他们一个比一个缺乏安全感。刚刚他们为了帮助奥丁,勇敢地变身冲了出来,那耗尽了他们最后的勇气。
变回人类状态的他们衣不蔽体,只能重新变成了狼。现在一群狼聚在一起,紧紧依靠着彼此,用陌生茫然又略有惊恐的眼神,看着刚刚来到的狼人与血族们。
如果是其他地方的血族,对这些狼人是不会在意的,甚至会让自己的狼人随意处置,那这些被飞利浦王国的血族当货品出售的狼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毕竟他们的年纪都大了,已经过了最佳的繁育年龄。在大多数地区,这个年纪的狼人,本来就该死了。
但是,奥尔的手底下,显然是不同的。
而作为奥尔手底下的血族,就算是装,也要装出同样的不同来。
“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巴约在送了信之后,和其他血族一起走向那些狼人。至于本地的狼人,则远远地张望着,他们知道,这些同类现在最不希望见到的,其实也是同类。
狼人们被榨干净了种子,但暴躁的生命力依然嚣张杂乱——如果通过交.配就能解决,狼人们也不需要四十几岁就去送死了。
血族们温和地靠近,抬手轻轻抚摸上巨狼的毛发,带走让他们痛苦的暴躁生命力。也有人拿来衣物,披在狼人们的身上——鱼尾区的警官们,每个人跟着他们的副局长外出时,都要多带上一身衣物,毕竟谁都说不准什么时候会用上。
狼人们对视,至少这些诺顿帝国的血族,现在表现出的态度是无害的……
一位位狼人变成了人的形态,他们畏怯地接过衣服,遮挡住自己。虽然都是身高腿长的帅大叔,但这场面在一些人看来大概有些辣眼睛。
“别担心,我们这儿很缺人。”血族劝慰着。
狼人们不知道这话是否暗示着什么,有些人下意识地看向奥丁,不过,现在奥丁没时间关注他们。他们也只能顺着血族的指引,上了警车。
奥丁的喙轻轻啄着奥尔的脖子,把他的头发拨弄来拨弄去:“哇?”你耳朵后边的是啥?
奥尔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而不是他正在验尸的时候,再向奥丁介绍彼得·潘。
但是……既然被发现了,那就没办法隐藏了。
“呃,这个……应该算是你的弟弟,彼得·潘。”奥尔把手在耳朵边摸了摸,把彼得·潘摸了出来,托在掌心上。
奥丁眯眼:==
“哇哇哇哇!”┗|Д|┛有只熊就算了!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总不能说是意外吃出来的,毕竟彼得·潘也是个玻璃心。
正在奥尔苦思冥想,到底该怎么说时,很意外的,胆子很小的彼得·潘竟然自己飞向了奥丁,他的翅膀一路洒着金色的精灵粉,细小的双臂高高抬起,迎向奥丁,奥丁的脑袋朝后仰着,可还是被小精灵抚摸到了胸口的毛毛。
奥丁最初很威严地盯着他,但很快,它就放松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十分舒畅。那双带着精灵粉的小手,实在是让它很舒服,非常舒服……
“哇。”算了,弟弟就弟弟吧。
奥丁抖了抖翅膀,任由彼得·潘在它厚实的毛毛里,一边欢呼一边游泳,精灵粉让他胸口的羽毛几乎变成了金色。
面对奥尔,奥丁就没那么和善了:“哇!”最后一个!最后一个了!你知道不知道!
“是、是,一定是最后一个了!”奥尔连连点头,诚恳认错,就是觉得……奥丁这话有点怪怪的。
“哇!”哼!
“谢谢,奥丁。”奥尔搂着奥丁的脖子,曾经那么小小一个,还被兄姐欺负,现在已经是这么大一只了。暖烘烘,毛茸茸,闻起来还特别的好闻,因为奥丁真的有太阳一样的味道。
奥丁啄着奥尔的头毛,蹭蹭他的耳朵。下意识地,像是幼鸟乞食一样抖了两下翅膀,不过它意识到自己在干啥时,立刻控制住了,就是大尾巴抖了两下。
和奥丁蹭了蹭,奥尔重新去检查尸体了。而奥丁和彼得·潘玩耍了一番后,把小弟弟送回去后,它甩开两只大jiojio,奔向了鱼尾区警局的狼人们,不只是达利安,他向所有狼人展现自己的漂亮羽毛,可蹦跶了两下,它才发现自己没火了。
“哇……”qaq熄灭早了。
它郁闷地扑打着翅膀,羽毛和羽毛竟然摩擦出了火星,轰隆一声,奥丁无比快乐地变成了一只金红色的火鸦!
“哇——!”
狼人们嗷嗷叫着,为奥丁鼓掌。
奥尔笑着摇了摇头,奥丁这个表现,充分证明了在禽鸟中,雄性有多臭美。他低头,继续检查本杰明的尸体。
首先,本杰明没有脸皮,甚至没有眼皮、嘴唇和耳朵,他的整个脑袋彻底光了。奥尔怀疑,被白光教拿走的白色面具就是他的脸皮。
其次,他白色的头发是假发,是钉在头盖骨上的。而在假发之下,奥丁发现了四个正在流出脑浆的洞。它们在后脑处整齐地排列,正好是个正方形。
最后,他的身体更加奇怪,明明是刚刚死亡,肌肉和关节却已经无比坚硬,就像是锈住的钢铁木偶。
奥尔脱下他的上衣,发现他的躯体一样没有皮肤,黑红色的肌肉紧紧收缩着,且胸口的位置有个y形的巨大伤疤,他看起来简直像是刚刚上过解剖台,经历过尸检的尸体。
人类不可能在没有皮肤的情况下活着,看来血族能?奥尔看了看他的衣服,它比看起来厚,摸起来很像橡胶。
正给本杰明重新穿上衣服的奥尔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把他的裤子脱了。
“……”
本杰明确实是性别男,但他的男.性.器官,无论香蕉还是荔枝,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原本这些东西该在的位置,现在多了一个白色的金属喇叭——反正它看起来像是个喇叭。
奥尔闭着眼睛,在遗赠(神血琥珀)的知识中寻找类似的情况。
魔法时代还真有类似的东西,而且不少,魔偶、尸傀、石像鬼、死亡骑士等等,虽然成品不同,但原理大同小异,都是将人类、狼人、血族等等之类的种族与更强大但是无生命的“铠甲”结合,制作而成的活兵器。
并不是所有圣堂骑士都是本杰明这样的装扮,比如奥古斯丁,就展露着自己的面貌,但本杰明的情况,必然是“机械飞升”的其中一个发展分支。他们在这个低魔世界实现了高魔世界成果,本杰明绝对不是唯一一个成品,在他之前或之后,不知道有多少失败品。而在他之后……真的每一个走这条路线的圣堂骑士,就都能够成功了吗?
奥丁获得了足够的夸奖,还学到了快速点燃火焰的方法,心满意足回到了奥尔的身边。
“去佩鲁斯伯爵庄园看看,我稍后就过去。”
“哇?”还会有坏人半路打劫我吗?
“不用担心,不会有的。”奥尔摸摸它的鸦头。
“哇!哇~~”那我就去啦!等等,我今天回家要吃好吃的~~
“没问题!”
佩鲁斯伯爵带着仅剩的仆人,正在收拾尸体。那些留下来的人没有被杀的,也选择了离开,因为他们看到了伯爵在面对教会时的无力。
佩鲁斯伯爵想想就觉得有趣——他们觉得一位伯爵很无力,那假如换成是他们自己难道就能有力了?
“离开我,你们依然是废物。”他低声嘟囔着,想到那些家伙发现自己依然无力,但已经没办法回来时,不由得露出一个微笑,但很快笑容就消失了,他甚至开始唾弃自己。作为佩鲁斯伯爵,他竟然只能通过这些小人物的悲惨来修补自己的自尊了吗?
“阁下……”一个仆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身边。
“什么事?”佩鲁斯伯爵不耐地问。
“天已经黑了,大家都又累又饿,您是不是给我们些赏钱?”他瓮声瓮气地说。
“哦,这些事去找……”他想说去找管家,但恍然意识到,老管家已经去世了——不是死在干净温暖的床上,而是被迷惑了意识,在懵懂中让一个以神为名的家伙杀死了。
甚至老管家自己就是白光教的信徒,他被那些“屠戮黑暗”的圣堂骑士杀死,会不会被白光教的接引天使认错呢?
“阁下?赏钱!”仆人的声音打断了佩鲁斯伯爵的走神,彻底没有了刚才伪装出来的礼貌。
“哦。”这佩鲁斯伯爵也意识到了,这些家伙并不是要赏钱的,他们是要钱的。
他的眼睛扫过四周,大多数男人都已经停下了手上的活儿,尤其是那些手上有枪的,在伯爵刚刚发呆的时候,他们早就不干活了,而是或远或近地围拢在他四周。远处的人在与他对视时,会一脸尴尬地躲开视线,近处的人却并不躲闪什么,甚至他们眼睛里的贪婪都快化成毒水,流出来了……
“维恩呢?”他的贴身男仆不见了,刚刚他说要给他弄点酒来的。
“被我们打晕了,阁下,他没事儿。我们不要人命,我们只要钱。”这话对方说起来倒是通顺多了。
佩鲁斯伯爵点了点头,即使他不确定自己的男仆是否真的没事:“我给钱,多少都可以。我很感激您们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和保护,我一定会……”
“哇——!”天空一声鸦叫,奥丁鸦未到,声先到。
站在佩鲁斯伯爵面前,已经快把枪.捅.进伯爵嘴里的男人,瞬间扔下了枪,瑟瑟发抖地在地上团成一团。他双手抱着头,甚至没有胆量抬头多看一眼。
佩鲁斯伯爵抬起头,看向天空中飞来的奥丁。
“哇!”我回来啦!
奥丁落在地上,它挥挥翅膀,发现自己是黑的。
“哇?”是不是没认出来?
奥丁擦擦翅膀,把火点着。
“哇?”这样认识了吧?
佩鲁斯伯爵眨眨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赞美您,冕下!”
这只美丽的鸟儿,救了他第二次。
佩鲁斯伯爵很清楚,那些生出了贪婪之心的人们,一旦拿到了钱,就不会让他继续活着。他毕竟是个伯爵,虽然是个已经因为各种意外,而被彻底剥掉了尊严的伯爵。
“冕下!就是这个家伙把您的位置告诉给教会的!”可依然还有波折发生。
他们勒索一位贵族未遂,也无法从这只凤凰的爪牙下逃离,反抗更是只有死路一条,那么现在就只剩下让凤凰杀了佩鲁斯伯爵这一条路了。
佩鲁斯伯爵顿时一惊,他确实为那些教会指了路:“我!”
奥丁抬起翅膀,轻轻拍了拍佩鲁斯伯爵的脑袋。人类的世界很复杂,关于到底谁对谁错的问题,还是交给奥尔吧。它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在没有人主动攻击它的时候,它也不会杀人。
奥丁的无动于衷,让歹徒们惴惴不安,可他们认为自己跑不了,也自杀不了——其实这时候他们跑了奥丁也不会管的——只能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些机灵的家伙把伯爵的贴身男仆弄了回来,他的脑袋上还有干涸的血迹,身上的衣服七扭八歪,还没办法自己走路,是被两个人拖回来的。
佩鲁斯伯爵第一次把男仆拥抱在了怀里,这和他的身份不符,但他太需要得到一些人,而非失去了……
又过了四十多分钟,接近午夜时,警车到了。
这时候的佩鲁斯伯爵也猜到了奥丁是哪只鸦,也猜到了接下来还会有谁的到来,他彻底,松了一口气。
“您是奥尔维茨卡·蒙代尔警官,对吗?”那位血族王储……
“是我,很高兴看到您平安无事,很抱歉,我们来迟了。”
佩鲁斯伯爵知道,奥尔这么说只是为了客气,但他还是鼻子一酸:“谢谢,谢谢您。也谢谢您的乌鸦。”
多么荒谬的事情,拯救了他的是那些《圣典》上用一切丑恶之语形容的异族,差点要了他的命的,并且完全视他如无物的,却是那些高洁的神之使徒。
“那些……吹笛人大多被一个白衣白发举着一柄铁伞的少年杀了,他应该是白光教会的圣堂骑士。还有几个受重伤,侥幸活下来的,被我们杀了。我们怕她们会控制我们的脑袋,那些吹笛人太可怕了。”
“您完全是出于自卫。”奥尔理解地点了点头,他过来也是担心还会有吹笛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靠近——异族的尸体对异族来说,也是很有用的,即使吹笛人不是什么强有力的种族。
他以为,接下来他们纯粹就是收尸了。谁想到,佩鲁斯伯爵接下来还告了状:“我的许多仆人都背叛了我,他们意图控制我,谋夺我的财产。并且我怀疑,在那之后,他们还会杀掉我。”
“明白了,我们会处理的。”
原本含着一点希望,认为佩鲁斯伯爵不会告状的前仆人们,立刻发出凄厉的哀嚎,当发现伯爵无动于衷时,有的人开始大骂伯爵是恶魔的使徒,和魔鬼交.配,还有的说他杀了人,总之各种丑恶的言辞,只要他们能想到的,就泼在伯爵的身上。
伯爵冷眼看着那些人被戴上镣铐,塞进警车,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快.感。
开玩笑吗?他怎么可能在这件事上保持沉默?那些家伙可是企图要他的命。
“蒙代尔警官,还有一件事,我想恳求您。”
“请说吧,佩鲁斯伯爵。假如能办到的,我会尽量配合。”奥尔对他也有那么点怜悯,好好的在自己乡下的别墅住着,突然遭遇大难,自己的家成了大屠杀的现场。
“我能在您的警局住上一段时间吗?我知道这个要求十分冒昧,但我真的……太害怕了。”
“……”奥尔一怔,“您的这个要求,确实让我十分的意外,我还以为,您只是想要两位警官作为保镖。警察局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居住地方,尤其您还是一位伯爵。但我知道您现在十分惊恐,因此想要在一个充满安全感的地方居住。所以,您看在警局对面租个房子怎么样?您周围的邻居都是警察,十分安全。”
“您的提议很好,十分感谢。那么,我稍后可以和你们一起离开?”
“是的。”
伯爵笑着松了一口气:“太感谢了,谢谢。维恩!我们……告诉我行李在哪儿?我去准备。”
伯爵奔向他的男仆,但在看见男仆正在被人包扎后,他改变了想法。不过,男仆还是站了起来,和伯爵一块进到房子里去了。
所有人,包括奥尔与达利安,都脱下了制服外套,开始清理尸体。感谢索德曼阴冷的天气,尸体还没腐烂得太严重,气味勉强可以接受,但尸堆里已经满是苍蝇、甲虫和老鼠。但面对这样的场景,奥尔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了。
“局长!先生!”兔子警官巴约,有些焦急地跑来。
奥尔和达利安暂时放下了手上的活儿,迎了过去,达利安问他:“怎么了?”
“从获救狼人那边得到的消息,已经有部分吹笛人,成功受孕,离开这里了……”
根据狼人们提供的情报,吹笛人来到了索德曼后,分成不同的团体,寻找配偶以及合适的交.配地点。而一旦成功受孕,吹笛人会脱离旧团体,前往更安全也隐蔽的地点,产卵,并且让卵孵化。
他们这里原本一共有三百多名吹笛人,属于最大的一个团体,这个团体不但有最多的狼人,甚至还绑架了两个索德曼的血族,截止到三天前陆续有八十多名吹笛人受孕。可是在某一批受孕的吹笛人离开时,她们带走了两名血族还有在这里绑架的精壮的狼人。
“我们没收到过血族失踪的报告吧?”奥尔问,毕竟他之前有四、五天的时间,都处于意识不清状态。
“不知道。”达利安摇头,他只关注奥尔了,其它的事情全都没管。
“我们没有血族的失踪报告。”这时候靠谱的,竟然只剩下巴约了,“不过,血族的自主性比狼人强,很多血族即使是族里也不能确定他们的情况。”
奥尔琢磨了一会这句话的意思——身在索德曼的狼人都是有主的,主人即使被询问到时,不知道自己的狼人在什么地方,但也知道自己手下都有谁,他们去了哪儿,要查还是能查到的。但血族不一定是有狼人的,尤其那些身份较低的男性血族,父母或兄弟姊妹也不一定了解他的行动。甚至有些血族男性从事的还不是很体面的工作,这样想找他们也无从找起,不会意识到人是失踪的。
所以说,“自主性”这个词,巴约使用得可是真的十分微妙了。
“安全……隐蔽……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词,让我立刻联想到了希克林区。”奥尔嘀咕着。
“我也一样。”达利安回答,“我给纳德普局长传个信?”
“好。”
虽然希克林区区议院的议长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但纳德普局长一直以来和他们的合作还是十分友好的,希望这位局长和他的家人至少能够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