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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尔在钱德勒亲自带着公文来访后,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和达利安分开,带着约德尼、亚伦,和其他八位第三批的狼人,以及其他四位血族,前往了希克林区分局——索德曼唯一一个没有血族和狼人的警察局。而总局那边算来算去,竟然就只有奥尔和希克林区关系最好。
纳德普局长看过公文后直接呆住了:“这……这真的不是童话故事吗?”
“不是,纳德普局长。”
“这真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纳德普局长呼出一口气,“我们希克林区虽然很排外,但如果只是十几个外地人进入,特别是游客之类的,是不会有人多在意他们的。”
“请放心,局长先生,我们已经知道该如何发现这些吹笛人了。只不过,这需要我们满区跑,或许会给这里的市民带来恐慌。”
“恐慌也总比没命好,我们会全力配合的。”纳德普局长这时候就担心他的家人,他的儿子和女儿们都是健康又俊美的年轻人,一旦被那些家伙看上……不,那些该死的家伙不会接近他们的!
纳德普局长这边拍着胸脯保证了,不过两人还是要先去一趟区议会。当然,这里的议长也早就得到了从市政厅那边下达的命令。
本来认为一切顺利的奥尔,在议长这碰到了麻烦。
“吹笛人?这听起来就是童话故事里的人物。”议长的开篇与纳德普局长差不多,但他们的语气和表情表现出来的意思可完全不同。议长在笑着,就像是看见了什么荒谬的笑话,“你太紧张了,老伙计。”
议长拍了两下局长的肩膀,这并没让局长的僵硬的肩膀松弛下来,他转而看向了奥尔:“奥尔维茨卡·蒙代尔,你是个吸血鬼,对吧?这个什么吹笛人难道不是你们的同胞吗?现在你帮助我们抓捕他们……想得到什么呢?一块肉骨头?”
纳德普局长惊愕地看着议长,议长耸了耸肩:“有事的是那些狼人,不是吗?我们希克林区让你们这些异类进来才会惹得那些什么吹笛人注意,我们这没有狼人,他们对人类不感兴趣。至于什么在人类的身上产卵……我从没有听说过有谁会把正餐和开胃的甜点分开在两家餐馆吃的。
瓦斯塔,我上次就告诉过你,不要找这些家伙。你看,他恰巧帮了你一个小忙,现在就彻底粘上来了。带他走吧,瓦斯塔。”
他直接转过身,摆出不想继续搭理奥尔的样子。
对方的态度强硬,两人只能离开。
“很抱歉,蒙代尔警官。”走到区议会的外边,纳德普局长低着头,尴尬地致歉。
“您打过兔子吗,纳德普局长?”
“啊?是的,打过。”纳德普局长一脸疑惑,难道这个时候,奥尔要邀请他去猎兔?
“当兔子窝的大多数出口被堵住,那它们会朝哪儿跑?”
“……剩下的……洞。”
“假如有需要,您可以悄悄把您的儿女送到鱼尾区警局来。”奥尔抬了抬帽檐,“希望那只是我的胡乱联想,毕竟作为警察,还是最希望我们自己的辖区内安宁平静的。很感谢您一直以来的帮助,纳德普局长。”
奥尔感觉,这位纳德普局长好像真的有些被那位议长说服,认为彻底的不靠近他们这些异类,就不会惹来其他的异类。他大概是忘了远古那个邪.教了,那也不是他们招惹的。
不过,之前和这位纳德普局长的合作还算愉快,对方也多次主动帮忙,奥尔还是希望双方之间门的合作能继续保持下去,所以提醒了他。
也仅止于此了,自私地说,现在鱼尾区自己还嫌狼人和血族的数量不足呢。加他在内的一共十六个人,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希克林区不要,他很高兴能回到鱼尾区,为自己人提供帮助。
而且,那位议长有一点还是没错的,在这边没有狼人的情况下,三到五个月内,希克林区应该是没事的。
奥尔把希克林区的事情放下,回到了鱼尾区。
鱼尾区相比起其他各区,要审查陌生人都更简单得多。
这不是因为他们区的狼人和血族多——正因为他们警局的这两个种族多,所以被抽掉了四分之一的人手保护圣·安德烈斯医院。会抽调他们,也不是因为圣·安德烈斯已经是奥尔的产业,完全是出于保护自己人的目的。
那边按照比例来说,狼人不多。可是战斗力较弱的血族不少,谁也不能确定吹笛人会不会在捉不到狼人的情况下,对血族的弱者动手。
审查的简单,正是因为鱼尾区基数庞大的普通人。
他们对本地分局警察的信任程度,是其他区域的民众难以想象的。警局这边一贴出告示,立刻就有民众向贴告示的警察告发起了外地口音的陌生人。
根据民众提供的线索,第一天他们就成功抓捕到了三十四名吹笛人,一个正要实施绑架的人贩子团伙(五人),十二名近期流窜至索德曼的杀人通缉犯。
第二天又抓到了十七名吹笛人,通缉诈骗犯一人,欺骗无知少女私奔的拐骗犯一人(这年代私奔是罪,而且这家伙确实是个骗子),意图逼迫姐妹站街的无耻渣男一人。
第三天……抓了两个为了赏金,谎报消息的骗子。
第四天的鱼尾区分局,恢复成了只能抓抓酒疯子和普通小偷的状态。
在四天里,他们也为其他区提供了不少情报。
“我们是来请教,为什么鱼尾区的行动这么有效的。”钱德勒虽然尽量表现得轻松,但他紧皱的眉,非常能够说明问题。
和他同来的波罗斯泰在后边叹气:“其他区的抓捕成果都不好,甚至还有带队出去抓人,反而把自己弄丢的情况,狼人、血族、人类,都有。而且,吹笛人开始喷洒刺激味道的气体,狼人们闻了之后,只会不停地打喷嚏,根本没办法继续追踪了。”
“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是,鱼尾区的方法,其他区学不了。”奥尔也叹了一口气,“我们的九成线报,都来自于鱼尾区的普通民众。”
钱德勒:“悬赏吗,我们也发了,但效果有限。”
“是悬赏,但也不能全说是悬赏……”奥尔有点发愁,钱德勒虽然也是个好人,好王子,但跟他解释“发动民众”,就像在蓝星上,对那些在外网上观看抗洪抗震救灾视频的歪果仁解释“为什么这些军队进入灾区不带枪”“为什么那些人在岗亭外放了不明物体就跑,警察不会开枪”一样困难。
钱德勒本人也是知道奥尔在鱼尾区都干了什么的,他如果真的能理解了,根本不需要今天跑来再让奥尔解释一次,这彻底就是基础认知的偏差。
“我觉得用语言来解释,有些困难。您……介意花费半天的时间门,亲身体验一下吗?”
“体验之后我就能理解,为什么鱼尾区能这么快抓到吹笛人了吗?”
“是的。”
“我当然要试试!”钱德勒一方面相信奥尔,知道他说没法解释,就真的没法解释。另外,他换算了一下,各区虽然不断有损失出现,但警察们也不是单纯挨打,只是半天,损失可以接受。
“那么,如果我说,就算半天之后,你们了解了,但我们的方法,你们也不一定能用呢?这件事是和我们全区的整体状况相关的。”
钱德勒:“我还是要试试。”
波罗斯泰:“我也要参加?”
钱德勒和奥尔一起看他:“当然。”
奥尔:“既然你们都要试,那就脱下警服,换一身普通的衣服吧。”
几个小时后,一辆出租马车停在了鱼尾区的某栋居民住宅中,车上下来了两位衣着中等偏下的男士,他们都穿着半旧的衣裳,更年轻的那位不时在抓着自己的衣角,好像想把磨破的毛边拽秃。
年长的那位摇了摇门铃,过了一会儿,里边走出来了一位瘸腿的男人:“来了来了!你们是来看房子的吗,先生们?”
两人同时略退一步,侧了侧身,一般这种房东,必然是个难缠的老家伙。
“哦,看来你们是外地来的。别担心,我们这儿不会把客人锁在房间门里抢劫的!哈哈哈哈!”瘸腿男人拍着腿笑了起来。
“波比大叔,你又在开玩笑了。”一位八、九岁的女孩从房里走了出来,“客人们,别管这个老家伙,请快来看房子吧,我们的房子很干净,价格也很实惠。不用担心会被骗,我们这儿的警察可是很厉害的!”
她转身推开门,示意他们进来。
“警察很厉害……不是很可怕吗?”钱德勒一边走进去,一边问,他太好奇了,因为女孩的语气竟然是骄傲的。
除了皇家警察和他们的家属,有多少人提起皇家警察会骄傲?上层人士觉得皇家警察是狗,中下层的人也认为皇家警察是狗,区别只是,前者认为他们牵着狗绳,后者认为狗会随时随地扑向他们。
另外,钱德勒现在说话再没有了他好听的索德曼贵族腔调,而是带着飞利浦那边的腔调。钱德勒和波罗斯泰都会说一口流利的飞利浦语,只是装出飞利浦那边的腔调而已,当然毫无问题。
“呵呵呵。”小女孩看起来更骄傲了,她笑得像是个小松鼠,并不回答这个问题。
还是瘸腿老人在他们身后嚷嚷着解答了疑惑:“我们的警察只有查案和救火的时候厉害!不是那些渣子!废物!”
两位警察脸上都有些发红,毕竟他们也被归在渣子和废物里了。
不过,这房子真的很干净——他们俩或者跟着奥尔,或者自己,也都看过差不多同等价位的出租公寓。那些房子大多肮脏恶臭,在狭窄的走廊里行走可要当心脚下,否则就会踩一脚呕吐物、排泄物,甚至是满地乱爬的小孩。
但这房子走廊的墙壁上,竟然还钉着藤编的小花篮,花篮里放着彩纸折叠的花朵。花朵上也没有落灰,要么是常常更换,要么是常常擦洗。
走廊上的窗户也开着,干净鲜亮的橘黄色窗帘拉在一边,把阳光放了进来……
“先生,我们的二楼和三楼都有空房子。二楼的稍微有点狭小,三楼的很大,但其中一个房间门有一点点漏雨。”
在走廊里,女孩的声音清脆又干净,即使钱德勒也很喜欢她的声音,他烦躁焦虑的心情也稍稍平复下来了——这是真实的纯净,不是伪装的。
“漏雨竟然也告诉我们吗?”波罗斯泰逗弄着小女孩。
“当然!必须如实告诉租户房屋的情况,否则就是诈骗。”女孩十分认真地看着他们。
钱德勒:“即使我们因此不租房子?”
“没关系,你们离开了,总还会有其他人。而且,我们最多两个月就要翻修屋顶了,当房子不漏雨时,你们可就没办法得到这么低的租金了哦。”
“那我们去看看三楼的大房子吧。”
“好的!”刚到了二楼的女孩立刻把他们朝三楼引,“先生们,你们的口音可真好听。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吗?”
“是的,我们是……是从飞利浦那边过来的。”这个小姑娘竟然在套话?而且是在双方进行了简单的谈话,建立起了初步信任的情况下。
脸上依然带着微笑,但钱德勒内心里的震惊,只有他自己知道。来之前奥尔给了他一个本子,那是《本月鱼尾区可租房大全》,据他说,每个月那些房东们会到警局的民政科交2到5个艾柯登记,然后这些东西就会被印刷成册,鱼尾区各地的公告栏都放着一本。
有些孩子守在公告栏那,帮助想租房但不认字的人念出上面的内容。假如这些孩子被举报行骗,将会失去当中介的机会。
他让他们随便选,两个人在中间门靠后的位置,就随便选了这么一处。
所以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小姑娘,现在的孩子都这么聪明吗?
他们刚上了三楼,就有扇门打开了,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彪悍男人一手端盆,一手伸着懒腰从里边走出来。
正当钱德勒和波罗斯泰都以为这下要有点矛盾的时候,对方伸完懒腰,一眼看见了他们。他立刻笑着朝后让——大胡子遮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但他眼睛里的笑意骗不了人。
女孩蹦蹦跳跳地窜了过去,钱德勒和波罗斯泰也轻声道谢着从他让出的走廊上过去。
“是新搬进来的人吗?你们是哪的工人?我是索德曼建筑一厂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硬皮小本本,十分骄傲地抬起了头,“看看!里边有我的照片呢!”
出于礼貌,钱德勒把小本本接了过来,打开后就……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系。那张单人照片上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子,而不是一个满脸胡子的三十岁大汉。
“我没胡子的时候,确实长那样。”钱德勒的眼神有点伤害到这位大汉。
“对,乔治没胡子的时候,确实是这样的。乔治,你要去洗澡吗?”
“对。”乔治收回了他的证书,放下盆,很珍惜小心地把证书放在外套的内兜,“有什么要我带回来的吗?”
“波比说他的烟叶子又没了。”
“那个老家伙!三楼的马菲大婶说,她的猫都快被楼下冒上来的烟熏成烤肉了。”
“至少现在还没,快去吧!小心澡堂没有位置了。”
乔治哈哈笑着,咚咚咚地下楼去了。钱德勒和波罗斯泰则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个大汉不叫乔治,他叫约翰·罗瑞。要么是这两人演戏,小女孩忘了对方在“戏”中的名字。要么还是他们在演戏,刚刚已经对上了“戏”中暗号——这两人不知道钱德勒和波罗斯泰认字。
钱德勒现在明白为什么鱼尾区这么快就抓捕了五十多个吹笛人,几乎赶上了其他区的总和了。
如果奥尔当时递过来的那本大全上所有出租房,都是这种情况,那吹笛人不被抓才是奇迹。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鱼尾区有这么多的聪明人呢?只是为了那点奖赏吗?
不。无论是楼下只见了几眼的瘸腿老人,这个小女孩,还是那个胡子大汉。他从他们的身上都看不到市侩与贪婪,如果一定要说他看到了什么……
“乔治对他在那个什么建筑一厂工作很自豪?”
“是的!他还是个小组长!”
“小组长?”波罗斯泰问,“小队监工吗?工头?”
“!”小姑娘生气了,钱德勒看见她的眉毛都竖起来了,“不是!他们是小组长!才不是监工!我们这的厂子里没有监工!”
“没有监工?那谁会工作?”波罗斯泰半是真的奇怪,半是逗弄这个小姑娘。
“大家都会工作,因为那样才能过上好日子。”
“哦,就是只有工作才有工钱,但没有工头,怎么决定给谁工钱?”
小姑娘瞪了他一眼,头撇向一边,波罗斯泰确实气到她了,甚至让她不想做戏了。
“谁教你的这些?”钱德勒温和地问,“你的学识不像是一个孩子。”
小姑娘还在生气,她的眼珠在波罗斯泰和钱德勒中间门转了两下,抿了抿嘴唇,还是开口了:“是老师教的。”
“你上学?”在索德曼的女校,除某些教会女校外,其余的收费都要比男校还高。
“没有上学,蒙代尔先生支付不起全鱼尾区孩子的学费,但我们这有扫盲班。如果学得好,通过了考试,就能去公告栏做引导员,或者在警局需要的时候,给警局帮忙。”
“扫盲班……”所以这就是原因吗?奥尔通过“扫盲”把他的理念,传递到了鱼尾区的每一个角落?
在这一刻,钱德勒产生了一种危机感。奥尔已经把他的一个下属派出去了,钱德勒记得是新兴城市哈勒姆。随着他的发展,随着这些孩子的长大,奥尔的理念会不会越传越广,然后有一天……
钱德勒毕竟是个王子,面对眼前的情况,他如果半点这种想法都没有才是蠢货。
但很快,钱德勒自己就摇了摇头。奥尔没有这种野心,更何况他就算是成为所有民众的导师那又怎么样?不过是再多出来一个教会罢了。几百年前的社会,手持利剑的骑士就不是平民能够反抗的,现在利剑已经变为了枪.械,更别提还有各种各样的机械生物。
平民,如何反抗?
另外,钱德勒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应该依然不对,否则奥尔刚刚为什么不对他说扫盲班呢?
钱德勒开始寻找更多的原因:“那位乔治先生刚才给我看的小本本是什么?看起来是个很精致的东西。”
钱德勒当然知道什么是证件,那又不是什么形象的东西,他自己的各类证件一本一本叠起来会直达房顶。他也听说过奥尔给他所有工厂的工人都弄了证件,带照片的那种,这件事在贵族圈里被当成笑话讲,很多人说奥尔是个“愚蠢的暴发户”。
“那是工作证!”女孩立刻大声说,她瞥了波罗斯泰一样,大概又怕对方来个歪曲事实,“是只有我们鱼尾区的工人们才有的,那上面的是照片——这个你们已经知道了。你们拍过照片吗?”
看两人点头,女孩露出了些微的羡慕:“真好啊,我也会努力学习的,以后我要考进警局做女警。呃,如果考不进警局……那我也要进快餐店,或者食品厂,我也会有自己的照片的。
拍照那天我要穿着制服,把头发盘起来,还要插.上两朵小花,就像艾莉娜那样……”
“迪迪!下来帮个忙!我们买的南瓜太大了!”外边有人喊。
刚刚出神的女孩立刻恢复了过来,她的双眼放出快活的光芒,清脆地叫了一声:“来了!”又给两人推开了一扇房门,“你们自己看吧,我要下去帮忙了!”
她跑下楼去了,钱德勒和波罗斯泰对视一眼,他们猜到了,“抓捕”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