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狼人在感情上确实是受害者,这方面的遭遇值得同情,但那并不表示着他就有资格去杀人了。
“那个人当然也已经付出了他该有的代价。”
“十分感谢。”奥尔站了起来,起身出去了。
其余三人看着老太太,老太太则微笑:“不用担心,就算他能查出些事情来,也不过是那个人的事情,和谢弗瑞无关。”
刚刚分派了人手出去寻找小贩那条线索的爱德蒙刚刚回来,正好和奥尔走了一个碰头,他刚张嘴,奥尔已经先提问了:“今年七月,哈勒姆有哪个富商的女儿怀孕了?”
“呃……我不太清楚。”
奥尔把刚得到的线索简要说了说,又说:“去打听谢弗瑞过去是不是被包.养过,以及所有相关的具体情况。”
“是!请问,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继续追查他的过去,还有用吗?”
“我不知道。”
奥尔的回答噎得爱德蒙打了个嗝。
“但现在除了这个,就是小吃摊的线索了。”奥尔摊手,“我们要找出他更广的活动范围,这才能了解狼人的朋友和人脉,找出他可能躲藏的地方。人都有自己的舒适圈,就算假扮流浪汉,也得找个自己了解的地方躺吧?”
“确实,我明白了。那我可以去审问……”他用眼神示意那间审讯室,“不会威胁到他们的生命的。”
“那四个人有自己的信念,并不畏惧死亡,或许他们会碍于痛苦开口,但你能确定他们说的是真话吗?”
爱德蒙张了张嘴:“我……不能。感谢您的回答,我去查谢弗瑞了。”
奥尔拉住了他:“请把这四个人分开关押。另外,其实可以使用方法逼问真实情报,但那需要长时间、大量问题的频繁审问,我现在没有这个时间。假如到我离开时,问题还没有解决,那么记得,找人盯住,禁止他们睡觉,并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询问他们一些重复的问题——稍后我会给你一个问题表格。
对比四人的回答,能得到一个尽量真实的情报。”
爱德蒙的提问就是纯粹出于疑问与不解,但他显然后悔开口了,接下来两个人还要合作一天多的时间,威廉王子和族里的人手来接手哈勒姆,爱德蒙还得在警长的位置上坐着,该继续保持双方的良好关系。
现在奥尔是拥有一定的威望了,可他本人又不会在这盯着。而且人心是很奇妙的,人们慕强也会怜弱,警长这个老上司已经退了,假如在短期内他儿子也被踢走,那就要有人产生不满了。
“谢谢您!”
接下来爱德蒙开始跑来跑去,追查关于狼人的各种情况,奥尔反而闲了下来,镇长也下了车,和他玩了一会五子棋,然后,有人找来了。
对方进来的一瞬间奥尔就知道了,这是个血族,跟在他身后的几人,正是狼人。
“蒙代尔……先生,很高兴见到您,我是杜密勒·察穆,我们接到了殿下的命令。”
“也很高兴见到您,察穆先生。”
镇长看着察穆也有些讶然:“是你?”可随即他又有些高兴,“真高兴是您来。”
看来他误以为威廉王子在民间有着一支强大而隐秘的力量了,从某些角度看来,这误会挺好的。
镇长跟着新来的血族走了,和奥尔下五子棋的人没了,不过很快奥尔就有事干了——终于有活着的俘虏了!
根据逃犯俘虏的口供,原来那位“少女”真的不是第一次来探监,他每次来,两个看守都会轮流前往禁闭室和她交流上一段时间,然后他们就会把一个中年囚犯也带到禁闭室去,听说那囚犯是少女的父亲。
至于那个囚犯是谁?
目前被带回来的逃犯们不知道,因为对方被关在一个单间里。警察们也不知道,他们习惯只负责自己的犯人,不去过问别人的事。
“有些人会因为各种原因朝拘留室里塞犯人。”爱德蒙低着头说,他的耳朵尖红得仿佛随时都会滴血。
“囚犯记录被毁了?”
“……没有。没有囚犯记录。”爱德蒙更清楚地解释着。
“那你们怎么朝法院送囚犯的?”
“就那么送去,谁的犯人谁送,到了法庭再向法官口述罪责。”
“你们昨天才出事,真的是运气好。”目前诺顿帝国的法制已经是很样子货了,但就这样,哈勒姆还打折,“你们的检察官呢?”
“检察官是为体面的绅士们服务的。”爱德蒙还很好奇地反问,“索德曼不是这样的吗?”
“索德曼每隔一段时间要将犯人与犯人名单押送到区法院,经由检察官提起诉讼,法庭还会为犯人配备一位辩护律师,由陪审团决定犯人的罪过。不过公派律师一般不怎么干活,陪审团可能几个小时才更换一次。”
“已经非常的严格了,果然是首都啊。”爱德蒙的表情,充满了惊叹。
就……心情很复杂,像是一个只跑了二十步的人,被原地踏步的人赞美,一点都不高兴。
“其他警员完全不知道拘留室里关着什么人吗?”奥尔把话题拉回到正题上。
“拘留室的看守是固定的,在之前的那件事里,他们都去世了。而幸存下来的,大多是跟着我父亲出外勤的。”
“明白了。”真相就在眼前,偏偏通往真相的路让自己人堵上了,完全没有办法了,难道只能等着狼人再次跳出来自曝吗?
奥尔正发愁,线索来了,还一口气来了两个。
一个是奥尔之前安排查找的小贩相关,不过这个他虽然安排了,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等不到线索被查出来,就要走了。毕竟这种大海捞针的排查,十分考验警察的个人能力(还是大量警察的个人能力),以及他们与本地民众之间的关系。
哈勒姆警察们的表现可实在是太惹眼了,负面的那种,结果奥尔看错了。
不过,这种看错让奥尔还是挺高兴的,至少警察们不是真的废物。
他们在短时间内,找到了数百位突然购买大量面、肉、菜的人,再找通过各种途径置办了一辆小推车的人。交叉对比下,也有几十人。
还有一位年轻的警官运气很好,他还找到了一位看到小贩的路人。这位路人想找小贩买一份三明治,结果小贩拒绝卖给他。路人也是个倔脾气,一定要买,结果两人打了起来,路人还是没能买成。
本来就是不久前发生的,这位路人对这件事也是耿耿于怀,所以记忆清晰。通过路人对于小贩容貌的描述,警察们将名单直接筛到了三人。
不过警察们还记得警长带着他们洋洋得意地跑去抓人的事情,所以没敢贸然行动,直接拿着名单来找奥尔了。
第二个线索,则是两位来送消息的杂耍艺人。
“你就是蒙代尔警官吧?我们看见谢弗瑞了,他穿着女装在兰开斯特街87号附近,和一位中年绅士走在一起,但我们只看见他一闪而过,到底在什么地方我们并不清楚。”
“非常感谢……”奥尔刚想说要给他们报酬,但这两个人转身就要走,奥尔立刻追了上去。
其中一人听见了他的脚步声:“我们不需要奖励,警官先生,这是对镇长的报答。”他抬了抬帽檐,转身追上了同伴,快速消失了。
“您相信他们吗?”爱德蒙问。
“七成。”奥尔回答,“哪个嫌疑人住的地方距离兰开斯特87号比较近?”
“有两个。”
“我亲自去。对了,那个女儿怀孕的富商,查出来是谁了吗?”
“有两个怀疑目标,他们的女婿都曾经与男人出轨,但这两人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爱德蒙觉得,那样强势狠毒的人,应该已经把背叛感情的男人杀了,“今年中旬也没发生类似的案子。”
“你找的,是最顶级的那些富商?”
“呃,是的。”
“把这两个人的资料给我,另外范围扩大到中层的商人。”奥尔转身要走,可又转了回来,“去找所有娶了富商女儿,并且老婆怀孕的男人,告诉他,有个跟他们同样身份的男人,招惹了狼人。现在狼人被驱赶得满城乱窜,他很可能会逃跑,但更可能的是在逃跑之前杀掉背叛者。所以,请这些先生保护好自己。
说完之后在外边等一会儿,看看那些人的反应。”
“是!”
安排好了爱德蒙,奥尔去找罗森伯格:“叫一组人,跟我一块去兰开斯特街。”
不需要带着镇长了,与他密谈的血族就算只是个“文职”,也能应付几个人类吧?他身边还跟着狼人,更不用担心什么了。但奥尔带上一组本地警察是必须的,经过昨天那些乱子,今天组织起来的自发组织的巡逻队,对于本社区的保护只会更加严格。奥尔这么一个外人,必须带着本地警察减少麻烦。
奥尔一回头,发现爱德蒙也跟在后边。
“我能跟着您一起去吗?”
“事情办完的话,当然可以。”
“这就办!”而他的办……就是把奥尔刚才分配的事,又快速告诉了罗森伯格一遍。
“……”也没什么毛病,毕竟现在镇总局的警察由两位记者统一调配。奥尔与爱德蒙说话的时候,许多警察就在边上听着,然后就开始自己议论起来。
奥尔听着警察们的议论。
“这任务不需要八个人一组了,两三个结伴就可以。”
“一个人就行,去分局后可以再叫上人。”
“分局我不放心,还是三个人一组,到了分局再和他们搭班。”
“三个人一组吧,逃犯的事情还没彻底忙完呢。”
分局的人可能不知道自己辖区里有多少穷人,但一定知道有多少有钱人,还有他们家里的八卦,而且总局缺少了大量的人手,总会从分局调新人的,正是他们表现的时候。
想跟着奥尔一块的那组人也自动从同事中间被选拔了出来,都是比较熟悉兰开斯特街的。
在他们选拔期间,奥尔离开了一下,去找了正在谈判的镇长和血族察穆。
“我能向您借个人手吗?”奥尔看向察穆身后的狼人们。
人齐了,出发。
“我们要换下制服吗,蒙代尔警官?”地方快到了,爱德蒙问。
“没必要。我们根本不知道目标的确切位置,换下制服也没办法偷偷接近,总是要找人的。”
话虽然这么说,他们还是在80号就下车了,警察们和巡逻队开始沟通。
“这两天突然搬进来的年轻女人,或年轻男人?”
“是的。”
“有几个。”队长说,“毕竟这两天乱子挺大的。”这位队长挑挑眉毛,看警察的神色带着几分挑衅。
“带我们去见他们。”
“好吧。”队长懒洋洋地说着,手底下对警察比“给钱”的动作。
“这里边很可能就有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不要因为拿了好处就庇护他……”爱德蒙有些生气,拿钱就没那么利索。
不远处的路口,有个男人正在朝他们走来。
一开始没人注意那个人,巡逻队的人很明显是认识对方,因为巡逻队的无所谓警察们当然也不会大惊小怪,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和队长讨价还价的爱德蒙身上。
直到那个人越走越近,近到人们能看清他的表情。
他直愣愣地盯着警察们,呆滞又疯狂的表情。
“嘿!卡斯柯!你干什么?”有个巡逻队员问。
他的声音刺激到了那个男人,他突然一把扯开外套,露出了在腰间紧紧绑了一圈的雷.管,呆滞彻底从他的脸上消失了,只剩下了扭曲的疯狂。
有的人吓呆了,有的人一屁股跌在地上,还有的人转身就朝建筑物里跑。
卡斯柯从口袋里掏出火柴,划……一只手紧紧包裹住了他手里的火柴,又有另外一只巴掌扇了下来,卡斯柯的脸被扇向了一边,嘴巴里喷出了两颗牙,表情也重归了呆滞,接着他被按在了地上。
“拿水来!”奥尔咆哮,“直接站在三步外朝雷.管泼!禁止靠近!”
被借来的狼人惊讶地看着奥尔,他认为自己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但还是比奥尔慢了一倍,听到新的命令,他立刻转身去找水。
奥尔将卡斯柯的双手铐在了背后,直接用撕的,把他浑身的衣服扯得干干净净,甚至没有给他留一条底裤。
狼人先端着个木头盆冲了出来,巡逻队员与警察们陆续也拿着各种工具装满了水冲过来,卡斯柯的破烂衣服和雷.管转瞬间就被浸泡进了冷水里。
“他、他家里来了个年轻女人。”队长的腿这时候还在哆嗦,他就是刚才吓呆了的人之一。
“给他找套衣服来,别让他冻死了,带去我们的警车上。”奥尔把卡斯柯塞给了一位警察,对队长说,“带我们去他住的地方。”
“当然,当然。”队长彻底老实了,毕竟钱还是没有他自己的命重要,他亲自带了几步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拽过来了一个队员,让他继续给他们带路,“我还要去巡逻,失陪了,警官先生们。”
离开的时候风吹来了他的嘀咕声:“狗屎,谁知道那还有没有雷.管……”
巡逻是假,避免再遇到风险才是真的吧?
没阻止他离开,众人来到了卡斯柯居住的楼下。不是87号,是93号。
兰开斯特街的大部分区域都是看起来中等偏上规格的住宅,但在91号隔壁突然拉起了一道围墙,93号的住房情况瞬间跌落了一个阶梯——92在马路对面。
这破旧得厉害,只是还算干净,窗户像其他人家那样被钉得死死的,所有的灯都被熄灭了,整栋楼一片黑暗。
随着警察的闯入,尖叫声在建筑内响起。
陆陆续续有住户被驱赶下来,奥尔听见楼里的声音差不多小了,被赶下来的人们也从极度惊慌,变成了稍有惊慌并夹杂着茫然不解后,开了口:“非常抱歉,女士们,先生们。”奥尔诚恳致歉,“我们在抓捕造成目前哈勒姆混乱的元凶,我想你们也知道,就是那位狼人,他不久前就住在这栋楼里,藏匿他的卡斯柯刚刚系着一身的雷.管冲向我们。
也就是在那之前,雷.管就藏在卡斯柯的家里,稍有不慎,至少他的左右邻居会跟着一块化成碎块。”
一位警察把卡斯柯湿漉漉的衣服和湿漉漉的雷.管抱了过来,放在地上,另外两位警察从楼里出来,手上抱着两条步.枪,以及剩余的半箱雷.管——警用的雷.管,八根一小箱,卡斯柯在腰上缠了十二根。
枪和雷.管,人们还是认识的,有泼辣的居民立刻咒骂了起来。
“有人知道和他在一起的那位女士去哪儿了吗?”
“之前她和卡斯柯一块下楼了。”“不知道她去哪儿了。”“那女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那位女士在这和谁的关系更好?”
奥尔问着他们,眼睛却看着从楼里走出来的狼人,他手上拿着一件上衣,对着奥尔微微点头,转身就跑,奥尔眼睛一亮,他叫了八人组的组长说:“这事你负责。”又拽了一把爱德蒙,“跟我来!”
爱德蒙立刻跟在了奥尔背后。
那位离开的狼人在拐角处等着奥尔,他叫詹姆斯·基西亚:“先生。”他的个子不像奥尔家里那一大窝狼人那么高大,比奥尔还要矮一点,容貌也并不英俊,只能说五官柔和,让人看起来舒服。他把那件团成一团的女士上衣递给奥尔,奥尔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柑橘味。
“辛苦你了,詹姆斯。”奥尔很自然地只叫他的名字。
狼人看了一眼爱德蒙,爱德蒙立刻退后两步,狼人这才凑到了奥尔身边轻声说:“先生,我在刚才那位队长的身上,也闻到了同样的气味。”
奥尔眉头一挑,他没在那人身上闻到清晰的柑橘味,但他信任狼人,更相信他们的鼻子(安卡的鼻子除外)。
伪狼人谢弗瑞先生是真的善于经营人脉,有这个才干做点什么不好呢?非要做一个滥杀无辜的疯子。
“追吧。”不再多说什么,三个人闷头追赶。
一路跟跑的爱德蒙实在是太好奇了:“这位先生是怎么发现线索的?”
“他是一位出色的猎人,尤其善于追踪。至于具体是怎么追踪的,我不知道,这是他们的秘诀。”
“啊……”爱德蒙恍然大悟。
狼人在89号附近停了下来:“他上马车了。”爱德蒙露出遗憾,但狼人说,“我们继续。”
他的速度更快了,三个人一路跑到了69号附近,正好看见那位队长在73号门口,从一辆轻便马车上下来。没听见奥尔和狼人对话的爱德蒙一脸茫然:“是不是追错了?”
但这时候下车的队长一个偏头,正好看见了在路灯下的他们。
他愣了一下,直接掏枪:“老鼠来了!!!”随着枪声一起响起来的,是他绝对不对劲的示警声。六、七个持.枪男人快速从打开的大门里冲了出来,枪声响彻了街区。三人不得不躲在墙边,躲避对方密集的火力网。
“救命啊!我是巡逻队长!狼人伪装成了警察!”队长的又一嗓子,顿时让两边的房间亮起了灯。
哈勒姆镇还是十分武德充沛的啊,有的房间灯亮了又很快熄灭,但有的房间里出现了晃动的人影,部分房门与窗户被打开,持.枪的男主人、仆人或保镖,都瞄向了三人。
“朝里走,枪.声会引来其他人的。”奥尔拽了爱德蒙,又对狼人说,“你们缩在这别动,有人过来就举手投降,一切为了保命。”
说完他自己冲向了巷道深处,他要从后边绕到73号去。
73号和71号是共用一堵墙的,奥尔只要冲过71号……
“砰!”73号里的人也清楚这一点,奥尔两枪打碎了71和73号后门的灯,狭窄的巷道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紧接着73号二楼的灯亮了,一盏不小的煤精灯被人直接从二楼扔了下来,先是玻璃碎裂的声音,接着,就是巨大的爆炸声!
整个巷道在一瞬间都被赤红色的火焰所笼罩,73号的一个自己人也被波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飞了出去,撞在了墙壁上,再跌落在地上时,已经彻底没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