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十六只毛线袜!”柴斯洛特局长十分得意地说,“我都清洗干净了!哦,有几双袜子放的时间太久了,所以无法用水清洗,但是我很仔细地清理过,里里外外的。”
奥尔:“……”
达利安:“……”
“呃,有、有什么问题吗?”
奥尔在心里默念:不教而诛谓之虐,不戒责成谓之暴。不能打,这是镇警长。
“很感谢您的用心,警长先生,但是,不只是袜子,所有被害人的衣物上,都可能残留着关于凶手的线索,所以,假如您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请尽量让被害人的衣物,还有发现他们的现场,保持原样。”
“啊?”局长脸上的笑容尴尬地冻住了,他搓着手,满脸通红,“好、好的,当然。”
“您刚才说,这里有十六只毛线袜?”达利安突然问。
“是的,我可以确定!最初的两位受害人的毛线袜我们没能保存住,但第二年再次出现受害人时,我就知道出事了,所以毛线袜都留了下来。包括菲利夫人的两只。”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忽然压低。
“可现在这里的……是十五只。”
凶手回来拿他的纪念品了。
柴斯洛特的肩膀因为被惊吓瞬间耸了起来,他的眼睛瞪大,嘴巴张开像是要发出尖叫,但什么都没能发出来,他的双手像是鸡爪一下握在胸前。
奥尔很怕他突发癫痫,他小学有个同学就这样的。
柴斯洛特抬手塞进嘴巴里,狠狠咬了一下,看起来终于没那么可怕了。
“谁!?谁碰过我的盒子?!我说过不能碰的!”他跑回了棚子里,对着所有他的手下咆哮。他还是很明白的,拿走袜子的不会是皇家警察,“这不好玩!”
本地的警察只有两个人——不是停尸棚有两个,是这个镇子一共只有这么多。
两个警察中,那个年纪更小的被柴斯洛特吓住了,脸色煞白地后退。柴斯洛特把他的反应理解成了心虚,两步过去抓住了他的肩膀:“摩恩!是你吗?!是你把袜子拿走了吗?!”
“不、不是……我没有……我没有……”小警察被摇晃个了两下后哭了起来,“我什么都没做,局长。”
年纪更大的警察抓住了柴斯洛特的胳膊:“我们没有碰过,柴斯洛特局长。”
柴斯洛特放开了小警察,但他看向自己两个属下的眼神充满了怀疑——警察们是没有被审查的。
“别激动,柴斯洛特局长。袜子的丢失,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一条很好的线索。”达利安开口劝着柴斯洛特。
“是的,您说的是,达利安局长。”他终于放开了小警察,不过垂头丧气的。
“看来终于有我说话的机会了。”站了有一会的法医终于开口了/.52g.g,d./,“过去的那些尸体大多数都是烂糟糟的,还都经过了尸检——十分粗暴并且手段落后的尸检,可怜的姑娘们,她们都被肢解了。很多伤口很难让我分清,到底是凶手造成的,还是尸检造成的。
我也看过了过去的尸检报告,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些姑娘应该都出身良好,她们的牙齿磨损程度不高,骨骼上没有旧伤,并且生长得健壮,头发光鲜亮丽,一些人的指甲上还涂抹着指甲油。
至于那位波尔特娜女士,我倒是有一点点的发现,请跟我过来。”
波尔特娜被单独放在一边,并且她所在的棚子四周还围着布幔,这应该是男爵的人布置的。她躺在临时的尸检台上,身上盖着白被单,她的棺材就在一边的地上。
法医撩开被单,给他们看波尔特娜的左腿,那上面有一道看起来极其不规则的可怕伤口。
“这道伤口被前一位法医缝合过,同样是很糟糕可怕的缝合手段,当时这位女士的腿上简直像是长了一个线圈。我在伤口周围发现了轻微愈合的痕迹,还有炎症,说明伤口是生前伤。而这条伤口的内部,比外边看起来还要深得多。我仔细检查了伤口,在伤口里发现了掉落的铁锈,还有几根棉线。”
法医的助手为他递来了一个金属小盒,里边放着细小的铁锈,还有完全看不出本色的棉线。
“我怀疑,这是这位女士用钉子之类的利器制造出伤口,接着将布条之类的东西,塞进了自己的伤口里。而我没找到东西,所以……”
所以夸张缝合了伤口的法医,把东西拿走了。
法医盖好了波尔特娜的被单,对着她轻轻鞠躬:“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勇敢的女士。”
奥尔和达利安也对这位女士鞠躬,但最能告慰她的,毫无疑问就是抓到残忍杀害她的凶手。
达利安和奥尔稍微商量之后,分开行动。达利安去找法医,奥尔要回去一趟,然后从柴斯洛特那入手,寻找袜子失踪的线索。
不过在两人分开行动前,达利安把袜子看了一遍,毕竟:“你会织毛衣吗?”
奥尔:“……”无法反驳。
奥尔只能看出部分袜子的毛线比较暗淡老旧,但后几年的袜子,如果不是柴斯洛特细心地用毛线系了自制标签,他绝对认不出来它们。
但作为专业人士,达利安挨个看了这些袜子后,表情越来越迷惑。
“怎么了?”奥尔问,在一边的柴斯洛特也紧张了起来,他可不想这些袜子上再次出现什么问题了。
“稍等。”达利安叫来了另外两个狼人,三位编织能手都仔细地检查着袜子,从表情看,他们应该是达成了统一意见,“这些袜子……不是同一个人编织的,每只袜子都出自不同的人手中。”达利安看向柴斯洛特,“柴斯洛特局长,你没有将袜子拿给善于编织的人看过,对吗?”
“呃,是的,我觉得这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或许凶手是每年从不同的人那买来袜子?”
“不是买来的,很多袜子明显是新手编织的,这面勉强还能看。”达利安把其中袜子反了过来,另外那边看起来就很糟糕了,有很多线头,还有不知名原因拧起来的疙瘩,他又拿出另外一只袜子,它看起来形状有些怪,“这只袜子编织的时候上松下紧,被清洗之后,毛线缩水,情况看起来也就更严重,这种袜子是不可能拿出去卖的。
另外这些看起来水平不错的袜子,也出自不同的人手,缝脚跟的时候,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习惯。”
“这些袜子……凶手让被害者织的?”所以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这么多初学者的手艺,这个年代织毛衣这件事,一个人要么是一点都不会,要么就是十分精通,就是这么极端。
“可能只有凶手知道了。”达利安把袜子盒交给了奥尔,“我得去找那位医生了。”
两人分头回镇政府,路上奥尔询问了柴斯洛特局长关于袜子的具体保存细节。
除了最初那一年的两位死者袜子不知所踪,其它的袜子都被他收集了起来,假如在其它地方遇到了相同的袜子,他就能拿着这些证据去抓捕凶手。虽然没有明说,但在菲利夫人死后,柴斯洛特觉得,男爵家应该不会就这么算了。
所以他特意把袜子都拿了出来,甚至没让妻子动手,而是自己亲自小心地将它们清理干净了。
“当时就是十六只!我仔仔细细地数过了,不止一遍!我……它们就放在我家里,我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丢了,这简直……”柴斯洛特打了一个哆嗦。
这么说他会这么害怕也是很自然的,毕竟,/.52g.g,d./那位连环杀手很可能潜进他的家里,这次只是偷了一只袜子,下次也可能杀了他全家。
“我要回镇政府一趟,请您稍等我一会儿,我们一起去您家里。”
“我能先回家吗?”柴斯洛特焦急地咬了咬嘴唇。
“不能。说一句残忍的话,目前为止您所做的,已经破坏了很多关于杀手的线索。但我可以让其他警官先去您家里。”他很担心这位局长回到家里做出点什么,破坏了线索。
“好的,好的。”奥尔的指责让柴斯洛特的面孔涨得通红,但他没有反驳,还是认了下来。
回到镇政.府的时候,奥丁果然已经等在他的房间里了,奥尔给它准备了血食:“奥丁,今天你回去一趟,看看裁缝的线索怎么样了?”
“哇!”奥丁答应了一声,蹦跶了两下窜出了窗户,直接飞走了。
奥尔回到楼下,在大厅里焦急转着圈的柴斯洛特立刻跑了上来。
“久等了,我们走吧。”奥尔说。
柴斯洛特的家就在镇警察局的后边,至于另外两位警员,则在镇子上有自己的住处。从镇政.府到柴斯洛特的家也是很快的,他们到的时候局长夫人带着两兄弟一脸不解与惶恐地站在门外。
——柴斯洛特看起来四十多岁,但他的两个孩子并不大,哥哥看起来十岁左右,弟弟应该只有四五岁。哥哥已经意识到有事发生了,同样面带恐惧,弟弟还不太了解怎么回事,所以低头专注于摆弄一个玩具士兵。
“杰森!”柴斯洛特夫人看见丈夫就飞快地跑了过来,“发生什么了?”
“没事,娜塔莉,没事。”柴斯洛特安慰着妻子。
奥尔给了他们一点时间:“柴斯洛特夫人,请问,在局长过去几天不在家的时候,有人进入过你们的家里吗?”
还倒在丈夫怀里寻求安慰的柴斯洛特夫人,瞬间站了起来,脸色阴沉沉地看着奥尔:“您的提问可真是失礼!”
“确实有些失礼,我对此道歉,但您依然要回答我的问题,因为您的丈夫丢失了一件十分重要的物证。我想您也知道,那些粉色的毛线袜子。”
“没有,当我丈夫离开,我会关紧房门,没有任何外人进入过这个家!”
“您见过有人在您的家周围徘徊,或者有人向您索要那些粉色毛线袜吗?”
“没有!”柴斯洛特夫人再次果断否认,“我对那些东西怕得要命,我不会触摸它们的!”
“……那么您呢?小先生?”奥尔看向了哥哥,因为刚才提到毛线袜时,这个男孩抬了一下头,后来他又自以为隐蔽地偷看了一眼柴斯洛特局长。
“他……”柴斯洛特夫人怒气未消,她显然想阻止自己的长子说什么,但柴斯洛特局长还是很有分寸的,他拽了一下妻子,接着用手盖在了长子的头上,摸了两下:“你是个勇敢的孩子,说吧。”
“莫德瑞先生找过我,说希望我从您那拿一件小小的东西,他就能给我1金徽。我、我拒绝了他,因为我觉得这必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我也没敢告诉给您,对不起,父亲。”
“你现在能说出来,已经很勇敢了,我的儿子。”柴斯洛特先生把长子抱在了怀里。
这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柴斯洛特家的小儿子,那孩子刚才蹲在地上玩着锡兵,现在看着父母和哥哥抱在一起,也站了起来,要抱抱。
“这个锡兵是您给他买的吗?”奥尔问。
“我以为是娜塔莉……”柴斯洛特局长看向妻子,他的妻子也惶恐的摇头:“我以为是你……”
“这是谁给你的,宝贝?”柴斯洛特局长蹲在地上,问。
“是医生叔叔。”男孩用幼嫩的嗓音回答,“爸爸有很多袜子,医生叔叔只要一只,他给了我这个。”
柴斯洛特局长算是松了一口气,犯人没有进入他的家里,只是诱骗了他年幼的儿子,但很快这口气又被他提了起来:“竟、竟然是医生?!”
这案子如果真的这么容易了结,那就太好了。
“不能确定,但首先要找到医生。”
这下奥尔能够和达利安统一行动了,不过还没等他过去找达利安,达利安那边已经有警官回来报讯了。
医生没在他的诊所里,也没在酒馆里,从昨天欢迎过皇家警察们的到来后,就没多少人见过他了,现在皇家警察们正在全镇找他。
刚来时两人觉得带来的人不少,可一旦开始查案铺开人手,就是到处都需要人,完全分不出人力去看着镇子里的人。而且现在是春天了,镇民也要劳作生活,不能阻挡别人过日子。
奥尔和柴斯洛特局长也加入了找人的行列,在六点多的时候,终于,有几个住在镇子最北边的镇民昨天晚上曾经见过医生,他们说,他出镇子去了——这时候奥尔他们也恰巧找人找到了一块。
“骑马吗?”柴斯洛特局长焦急地问,甚至镇民来不及回答,他已经先一步暴躁地说,“那个混蛋一定是提前跑了!”
“不,他没骑马。他是走着离开的,而且莫德瑞医生昨天晚上看起来很开心,他是吹着口哨离开的。”
这听起来不像是畏罪潜逃……
他们想立刻出镇追认,但这个季节,六点多天色已经很昏暗了。皇家警察们不熟悉这里的地形,本地警察和猎人熟悉地形但在黑暗中也别想有什么发现,众人只能再休息一晚,等到第二天的早晨再出发。
不过,在回去之前,奥尔去了一趟神父那,又把老猎人请来,请他们帮忙核对裙子的顺序。
天还没亮,奥丁回来了,它也带来了关于裁缝的消息。拿着名字找裁缝,比想象中更容易找到。这个年代,裁缝很少有搬家的,很多裁缝都是几代人经营一间店铺。上层人士总归是要穿衣服的,即使这几年经济情况不大好,但有点档次的裁缝还是不愁吃饭的。
根据衣服,他们找到了两位失踪,或者说被传为与人私奔的女士。
一位女士是五年前的春天失踪的,另外一位则是两年前春天失踪的。
蕾丝镶边长裙属于五年前失踪的女士,但是,它穿在第三年开春的死者身上。而波尔特娜被找到时身上穿着的粉色裙子,属于前年春天失踪的女士。
奥尔之前怀疑,这个罪犯实际上折磨了被害人一年,之后在即将大雪封山时,将被害者抛弃,这样第二年春天进山的人就会发现。
所以第五年失踪的女士,应该是在第四年的开春被发现。可她的衣服穿在第三年的受害者身上,那么,要么是这位女士是在失踪后一年才因为某些变故落在了凶手的手里,要么就是这位凶手喜欢把前一位死者的衣服,给后一位被害人穿。
既然这样……第一任被害者是否不是最先发现的两人,而是另有其人?
同时,距离送来的情报上,安卡表示,他们经过调查,两家人所说的那位拐带他们女儿的男人,应该是同一个人。
——高大强健,有一点诺顿帝国南部口音,黑发、蓝眼,容貌阳刚英俊,充满了安全感。所以虽然他已经有三十多岁,甚至是四十了,但依然充满了魅力。
奥尔和达利安去敲了镇长办公室的门。
“南部口音,黑发蓝眼,高大强健?”镇长神色迷惑,“我们镇子上,好像没有……啊!”
“您想起来什么了?”
“差不多二十……二十三年前?镇子上有一家四口,男主人卢卡斯是个猎人,他长得不错,但脾气十分暴躁,喝酒,打老婆,打孩子。当然,镇上很多男人都打老婆,但没有谁像他那样。有时候他老婆的惨叫声半个镇子都能听见,但又有时候,他家里寂静无声……
对于我们这些外人来说,那家人寂静无声时更可怕。
后来他的老婆带着两个孩子跑了,不过这是卢卡斯自己说的。有传言说,他把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杀了,肉扔到山里喂了野兽,毕竟那个时候我们这周围还有熊和狼。后来没过两年,卢卡斯打猎时遇上了暴风雪,没来得及回到镇上,被冻死了。”
老猎人讲过冻死在猎人小屋里的猎人,没想到在这还能听到这件事的详细后续。
“医生除了在黑峡镇,还会去其它的镇子吗?”
“不,他是个十分懒惰的人。不过,偶尔会有其他镇子的人,把病人送来给他医治。他在治疗活人上,还是有两手的,不是那种卖‘神药’的江湖骗子。”
从镇长那离开,达利安笑着问奥尔:“去诊所?”
“抱歉,今天晚上又不能睡觉了。”
“不,在那个‘特别’的日子到来前,查案子比睡觉有趣得多。”
“哇!”奥丁蹦跶了过来,刚才奥尔看完了纸条就走了,它还有话要说:镇子外边有尸体。
“北边?男人?”
“哇!”是的。
奥尔和达利安对视一眼,他们俩对这个情况都有所准备了。
私藏波尔特娜用生命保存的纸条,带走袜子,而他离开时又不见紧张或惊慌,那他八成是去威胁或进一步说,是去敲诈凶手的。
“奥丁,帮忙去看着尸体,不要让别的人或动物破坏,假如有人来了,记住是谁,早晨我们会给你带血食去。”
虽然大概率不会有人来了,毕竟医生昨天晚上失踪的,现在已经死了一天了,对方没在昨天管,那应该不会管了,但万一呢?
“哇!”奥丁答应了一声,离开了。随着成长,奥丁不但没有夜盲,甚至还能夜视,在黑夜里,它同样是霸主。
奥丁走了,奥尔和达利安开始分析眼前的情况。
奥尔:“镇里没有符合描述的男人,但医生知道,并且能见到对方,说明镇上有能够和凶手联系的人,或者医生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达利安:“电报?”
“坏了!”两个人瞬间站了起来,直奔镇子上的电报局。
奥尔一直忽略了电报,毕竟这对他来说太久远了,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只有刚来时,在原主的记忆里看到过电报——毕竟原主就是被老蒙代尔用电报叫回索德曼的。如果真的是用电报的话,那么就代表着凶手根本不在镇子里。
他杀了医生,知道了有皇家警察到黑峡镇追查他,那这个人很可能已经逃了。
电报局的工作人员一脸恐惧地被两个皇家警察半夜敲门:“医生?不,医生没发过电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