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两狗满怀着担忧在山里找了整整一个时辰,谁能想到胖团会被野猪群撵到大树上。偏偏在野猪群离开后,受到惊吓的胖团就这样安安心心的窝在高高的树杈上睡着了,连铲屎官的呼喊也没有听到。
桑叶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生气,不知道究竟是气胖团不听话独自跑了让人担心,还是气胖团在树上睡着了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担心,明明她早就做好了胖团会离开的准备。
不管基于哪一点,桑叶生气似乎都说不过去。毕竟胖团是畜生,哪怕它很聪明到底不具备人的思维,在桑叶不理会它后,它本能的做出讨好的举动,却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但是这不妨碍胖团卖萌讨好铲屎官。几乎桑叶走到哪里,它就迈着小短腿跟到哪里,每次桑叶看过来,它就可怜兮兮的瞅着她,直把人看到心都软了。
只是胖团越是这样,桑叶就越是不愿意再与它亲近了,皆因她渐渐意识到,自己之所以生气说到底是跟胖团处出了很深的感情,哪怕做好了胖团会随时离开的准备,潜意识里不希望胖团真的离开。
这份私心,对桑叶也好,对胖团也好,都不是一件好事,她就只能克制自己不去亲近胖团,免得哪天胖团要离开了,她会接受不了自私的把胖团留下来,让它再也回归不了山林。
桑家所有人都看出桑叶对待胖团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不过他们同样知道胖团有一天会回归山林,反倒很乐意桑叶冷落胖团,以前他们还担心桑叶最终舍不得,要把胖团留下来呢!
不提桑叶和胖团之间微妙的关系,转眼间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在城里待了好几个月的木氏终于回到了家中,第一件事就是接过桑叶手里的钱匣子,大手笔的为桑叶置办嫁妆。
桑叶白天在山里挖草药,往往回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以至于没有察觉到家里多了好些东西,就算察觉到了她也以为是家里需要才置办的,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天,木氏把桑叶拉到自己的房间里,指着床上堆积的十几床崭新的棉花被以及配套被面褥子,桑叶才知道娘亲已经开始为自己置办嫁妆了。
“娘,被褥这东西又不是用一次就丢,您随便弄两套就好了,哪里需要这么多啊!”桑叶感动于娘亲的一片慈母心,只是这么多被褥也着实太夸张了,她一辈子也用不完呐!
“哪里多了?你嫁去郑家不用生儿育女啊!”木氏嗔怪道,想的比女儿就长远的多:“再说了,嫁妆就是女儿家的底气,你抬去夫家的东西越多,腰杆儿就越硬,谁要是敢说你啥,你就用这些被褥压死她。”
说到最后,木氏的脸上的神情变得颇有几分凶狠。女儿是寡妇再嫁,比起头嫁的媳妇儿总会被人说道。郑家是个大家族,不提出了五服的人家,单单五服内的族亲就是一大群。
老话说的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族亲也是一样,有好的,肯定也有不好的。哪怕这不好的只有一两个,木氏也绝不允许女儿受委屈。
况且,这嫁妆置办的多,既能堵住某些人的嘴,又能让女儿在夫家过的有底气,在有能力的前提下,木氏自然觉得置办的越多越好。
桑叶料不到娘亲想的这么长远,感动过后不自觉的靠在娘亲的肩头撒娇:“那也用不着这么多啊,郑家不会计较我嫁妆的多寡,我也不会把旁人的闲言碎语放在心上,娘真的不用为我忧心这些。”
“你说的这些娘都知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木氏哪能真的不忧心:“这嫁人呐,是女人第二次投胎,娘没办法照看你一辈子,现在就只能多为你操持些,不然娘这心里啊,总是不得劲。”
桑叶一听,大约是明白娘亲的意思了。她垂下眼眸,抱紧娘亲的胳膊蹭了蹭:“好,娘想办就办,可是咱娘俩说好了,办这些嫁妆花的总数不能超过二十两。”
庄户人家嫁女儿,条件稍稍好点的,七八两银子就顶天了。之前已经花了近十两银子买木料打家私,这一次又花了好几两置办被褥,单单这些抬到郑家,她的面子里子全有了,着实不想再耗费银子了。
“二十两?二十两哪够!”木氏不满意,她琢磨着把盖房子的银子留出来,剩下的全部置办嫁妆呢,就算不买明面上的东西,也要留着做压箱银:“这样,再加十两,娘给你置些布料和首饰,左右这些东西你都用的上,到时候把放在箱子也不打眼。”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桑叶再拒绝就会伤娘亲的心了,于是她点头应道:“那就三十两,娘有空的话,给枝儿也置些东西,等他们夫妻的新房子造好了能用的上。”
知道大女儿是担心小女儿心里不舒服,才特意交代这些,木氏欣慰的应了下来:“你不说娘也会给她置些东西,这些年,她也吃了不少苦头。”
桑叶握了握娘亲的手,安慰道:“枝儿分出来了,凭他们夫妻俩的本事,日子肯定会越过越红火,不会再吃那些苦了。”
木氏看着大女儿,抽出手一下又一下的抚着她的头:“枝儿也好,咱们家也好,能把日子过成这样,全是托你的福。要不是你,枝儿不敢跟婆家闹,咱家也过不上这样的好日子。”
桑叶摇了摇头,笑容有些无奈:“我只是出点子而已,要不是爹娘你们开明由着我折腾,还有哥哥嫂子们帮忙,就凭我一双手哪有本事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做到这个地步。”
如果像村里的某些人家,把女儿跟人做生意视为耻辱,或是家里不够团结为一点蝇头苟利就闹腾,她就是有成为大庆首富的能力,也不敢明晃晃的拿出来啊!
她无比感激亲人们近乎没有底线的支持,哪怕最初不相信她能带着家人把日子过起来,也从来没有阻止过。有这样的家人,才是她真正的底气。
木氏不知道大女儿的想法,听她这么说脸上不禁露出了几分得意:“也是你们兄妹和睦不让我们两个老的操心,这辈子,娘最得意的事,就是养了你们兄妹四个,将来就算我跟你爹不在了,也不用再地下担心你们。”
桑叶听不得这些话,闻言嗔怪道:“这些不吉利的话娘以后不要再说了,你跟爹一定能长命百岁,五世同堂。”
“哈哈,你这妮子,就喜欢说好听的哄娘!”虽然知道不可能长命百岁,但是木氏很喜欢听大女儿说的话,脸上露出开怀的笑容。
“我说的是真心话,哪里哄您了。”桑叶发自内心的祈盼着爹娘能长寿,让她有很多的时间好好孝敬他们:“咱们家不缺银子使,以后地里的活计请人做,我再买两个小丫头伺候您们,您和爹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饭后去外面转转,看看地里的庄稼,跟村里的老头老太太唠嗑,只要保持心情愉快,不要总是操心这担心那,您和爹一定能看到五世同堂的那一天”
木氏被大女儿描绘的一幅幅悠然幸福的场景吸引住了,跟着大女儿的声音幻想着这样的日子。想着想着不自觉的湿了眼眶,等她回过神来,脸上一片温热。
她连忙用袖子擦净了脸上的泪水,微微喑哑的声音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你这坏妮子,不喜欢听娘说不吉利的话,偏偏又说这些好听的惹娘哭,你说你该不该打?”
桑叶闻言,耍起宝来:“该打,该打,可娘您舍得么?”
话音刚落,头上就挨了一记暴栗,紧接着,木氏就紧紧地搂住了大女儿:“你啊娘上辈子一定是做多了好事,这辈子才生下了你”
桑叶喉咙一热,回抱着娘亲,很想说:我一定是上上辈子做多了好事,这辈子才做了您的女儿!
然而,她的嗓子就这么哑住了,说不出半个字来
时间的步子,慢悠悠的走过了最酷热的六月,进入了依然不见凉爽的七月。
这两个月里,除了下雨天和进城送药,桑叶几乎天天带人进山挖草药。为保证药效,挖回来的草药不能直接倒在太阳底下暴晒,在清洗过后用气蒸或炒制的法子进行炮制,最后请人捣成粉末。
通常八斤新鲜的苦肠草,就能捣成一斤药粉。这些药粉直接被桑叶卖到知仁堂,至于知仁堂就这么卖还是做成好看些的药丸子再卖,就不关桑叶的事了。
连日来的辛苦没有白费,虽然后面挖到的苦肠草数量越来越少,每日挖到的总量不到五百斤,但是一个多月下来,桑叶依然卖给知仁堂近三千斤药粉。
刨除人力方面的成本,这三千斤药粉净挣了一千五百多两银子,竟是比春上卖鲜花酱赚的银子还要多。
“啧啧,大姐,你说你是不是财神爷的闺女啊,我看你挣钱,真是跟喝水一样简单。”看着又一个被填满的钱匣子,桑枝心里那个羡慕嫉妒恨啊,要不是知道自己又能分到一大笔钱,她真怕自己控制不住做出强抢的事来。
正在核算的账目桑叶一个没忍住,抛给二货妹子一个白眼:“我要是财神爷的闺女,手一伸天上就能掉下银子来,还用辛辛苦苦的每天进山挖草药?”
木氏生怕小女儿有想法,连忙附和大女儿的话:“这些银子都是你们挣的辛苦钱,不过要不是你大姐聪明,知道这个能卖钱,还跟知仁堂搭上关系,它就是长在山上,旁人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杂草,说到底还是你大姐有能耐。”
桑枝没有听出亲娘的画外音,倒是叹了口气说道:“唉,现在想想,大姐把自个儿卖掉很可怜,偏偏又学到了大本事,竟是说不清这究竟是苦还是福了。”
桑叶默然,套用了前世的一句老话:“福依祸所伏,祸依福所依!有时候福未必是福,可能会带来祸患;患未必是祸,可能会带来好事。就拿我来说,咱家发生了祸事,我才决定卖身,结果遇到了好主家,学到了我自己想都想不到的本事,这就是祸事变成福。”
桑叶还没有说话,木氏就紧张起来了:“你这死丫头,好端端的诅咒自己做啥!”
桑枝一脸委屈:“我是顺着大姐的话说的,你就知道骂我!”
木氏还想说什么,桑枝连忙把人拦住了:“娘,枝儿就是随口一说,您不要放在心上。只要咱们家好好过日子,万事低调不露头,平日里多多积德,就不会好事变坏事。”
木氏也是被桑叶所说的“祸福相依”吓到了,很担心哪天自家会迎来祸事。如今被桑叶这么一开解,她的心就放下了一半:“你说的对,是娘想岔了,咱们一家都是本分人,只要不做出格的事,祸事一定不会找上咱们。”
桑叶笑着点了点头,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不要再胡说八道,她自己没什么,倒是惹的家人不安生。
桑家又多了一大笔进项,买地盖房子几乎是板上钉钉了。接下来的日子,桑家就请了个懂风水的人到屋后的那片空地看了下。那人看过后,直言风水不错,可以动土盖房子。
于是第二天,桑老实父子俩就拎着一大块猪肉找到李村长,要求买下那片空地。
买地基比买荒地要复杂一些,地价也要贵上不少。不过这点银子对于桑家来说就很少了,在李村长的帮助下,很快就把那块地拿下来了,只等秋收后就筹备盖房子的事。
而在正式盖房之前,最重要的事,就是筹办桑叶跟郑凛的婚事了。
如今,桑叶的嫁妆早就让木氏置办起齐整了,给桑叶打家私的黄木头也打好了仅剩的一个小件儿,给一整套家私涂上最后一道树脂。
涂树脂是个细致活儿,涂的不好,不仅会让家私的表面不平整,就连光泽也会不一样,看起来就跌了几个档次。
黄木头做事严谨,又一心想给大姨姐打一套好嫁妆,便亲手给一整套家私涂树脂,每一道缝隙都涂的仔仔细细,生怕哪里涂的不好影响了整体效果。
树脂被他整整涂了十二层,这样一层层的涂下来,不仅能防止家私受潮发霉腐烂,还能防虫蛀。就这一套精雕细琢的家私,只要不是用力摔打,用上几十年都不会坏。如果平日里仔细维护,隔几年就涂一层树脂,传给子孙后代都没有问题。
除了一整套家私,十几套被褥外,后头木氏又给桑叶置下了十八匹花色不一的布匹,其中十六匹细棉,两匹绸缎,都是最时兴的花样。
首饰头面也打了两副,有发钗,有耳环,有手镯,全部是银的,且分量不轻,花了整整十五两银子,直接超出了之前商量好的预算。
不过桑叶知道的时候,东西都拿回来了,不可能再退回去,就只能放到首饰盒子里,等出嫁那日戴一套,另一套就压在箱底,一套抬去郑家了。
桑家的屋子不宽敞,除了本来就放在作坊里的家私外,那十几套棉花被也在某个漆黑的夜晚,被搬到了作坊里,等桑叶出门子那天,再把东西全部拿回来。剩下的一些不占地方的小件儿,就留在家里了。
对于嫁妆什么的,桑叶不是很上心。直到有一天木氏从镇上回来,直接往她手里塞了一大块红布,催她赶紧把嫁衣做起来,她才惊觉自己就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