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江南飞羽,我出生的时候,天呈现异象。
父亲在自己家还没来得及打上一卦,就被相门派过来的人请去了,相门的人说,相门大公子妙人儿不知道为什么发了一场高烧,高烧过后背后有一道红,透明『色』的。妙文生很着急,不知道是福是祸,就派人快马加鞭来请我父亲。我们大荒派和相门交情一般,不过也犯不着在这些小事得罪对方,父亲也就去了。
一个月有余才回来。父亲对着母亲偷偷的说:“相门的那个孩子 可能是个异类!”母亲大吃一惊,关于异类在江南家有记载,说三四百年前,曾出现过异类。
“相门出现了异类,那么妙文生怎么说?”
“这个,我自然没有告诉妙文生,我只是说,孩子身上有龙纹,是人中之龙。妙文生很高兴,大宴宾客,所以我才呆了月余。”
“这妙文生真够傻的,那异类出现后,会有什么变故吗?江南家谱记录,异类和神魔共生,异类再次出现,是不是代表着神魔再次出现?
“有可能。”
听到了神魔二字,我竖起了小耳朵,我好像天生对此类问题敏感。
父亲继续说,“真的神魔再次出现的话,仙界会重组,我们大荒派可能有机会重返仙界。”
“怎么重返?”母亲似乎对此问题持不同意见,“先祖无痕几百年前被打下界,我们蛰伏这么多年,仙灵全无,如何返回?还不如实际点吧,现在生计都很困难,还是想办法摆脱江湖习气,向官场靠拢,多接点朝廷的任务”
“『妇』人之见!现在官场是什么习气?你以为朝廷的人好伺候啊。如今等待孩子们出路只有一条,修仙。”
“修仙?”
“对,修仙。我们玄学本来就是修仙之术,玄学的创始人莫天默本是天上上仙。”
“我的先祖也是天上上仙,我们不是一样日益式微。”
“这你就不懂了,先祖修得正仙,靠的是日积月累。修仙还有捷径,那就是修炼《天残缺》,此书记载了修仙重返天界的奥秘。”
“整个痴人说梦!”母亲懒得理睬父亲了,抱起了我,这个时候我正满脸通红,发出咯咯的笑声。
父亲和母亲两人停止谈话,父亲惊讶的看着我,“你说这孩子怪不怪,才满月就会咯咯地笑?”
母亲白了父亲一眼,“有什么奇怪的,满月的孩子会咯咯笑很正常。”
我咯咯的笑很正常,我出生的时候,天也有异象就很不正常了,父亲为了相门的孩子把这件事情忘记了,后来也一直忘记了,他再也没有替我算上一卦。
我在五岁的时候开始学习玄术,用父亲的话说,是走修仙之道。大荒东府还有一位哥哥,他的名字叫孤生竹。他是大荒东府里的孤生老夫人所生。
父亲告诉我,我们大荒派下一任掌门会在我和孤生竹之间选择。所以我们从一出生就注定是对手。
孤生竹很聪明,也很漂亮。他长期住在东府,有三位师父教导,也在修炼玄学,修炼修仙之道。听说他很有天赋,所以学有所成。
我什么收获都没有。尽管我很努力。我几乎什么都不想,每天起五更睡三更,都在练习。可我什么进展都没有。
父亲看我在玄功上没什么进展,就开始教我大荒快剑,听说东府里的孤生竹也在练大荒快剑。
我练得十分刻苦。当我的剑快过从坡上吹过的风的时候,我很得意,我觉得我自己离成功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可我听到了一阵笑声。
这个笑声来自坐在树杈上的小子,长着一张女人似的妖艳的脸。
他说,你这是乌龟爬吗?你的剑的速度比蜗牛快那么一点点,但还比不上乌龟。
我气极了,我的飞花剑从袖子里飞出来,不过被他的柳叶抵挡住了。
他慢悠悠的从树杈上跳了下来,用他那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练剑练快剑,眼里不要盯着剑,眼睛盯着天,脑子里想着是天外无穷的宇宙,这样你的剑才会有光一样的速度。”
我照着他的方法练。
看着我还不得要领,他站在我身后,教我如何托起剑柄。他的手指很长,像女人的手一样白皙修仙,手指却有温度。
练了剑,他教我冥想。他说大荒快剑和玄功都需要冥想配合,心神合一才会事半功倍。
他笑话我的时候,很令人讨厌。
不过他教我的时候,很有耐心,细致而且温柔。
我按照他的方法,果然,收效颇丰。
他就是孤生竹,十三岁了,比我大了四岁,他告诉我,三大长老不让他来大荒西府,不过他们管不了他。
他说,天大地大,没有什么地方他孤生竹来不了的地方。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一股潇洒劲,这股劲冲散了不少他外貌上的女人气,看起来还真美极了。
那一日后,他就经常来。对,我们成了朋友,一起掏鸟蛋,一起掏耗子洞。一起练快剑,也一起练玄功。
父亲和三大长老的关系时好时坏,坏的时候,东西两府一年半载不来往,好的时候,一个月双方也会相互串门十来次。
所以我和孤生竹的友谊一点也没有被妨碍,蛮荒生长,尽管很多人告诉我,我们将会是对手,也许会成为敌人。
不过,我们还年轻,我们想不了那么多,也顾不了那么多。
除了孤生竹以外,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还有一个朋友。他就是相门的大公子妙人儿,那位背后有一道透明红印子的人。
妙人儿第一次上大荒府我已经十岁,他十四岁了,他来大荒派做客。他的爸爸妙文生带他过来。他的父亲和我的父亲两个人关起门来在大殿里叽里咕噜商量个没完。
我和他就在林子里疯跑,我很喜欢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他,我就觉得我和他是一样的人。他告诉我他每天三更就起床了,因为父亲让他练功,每天都是读书写字练功,一点乐子都没有。我说我也一样。
他还告诉我,他的父亲每天都在说什么内忧外患啊,振兴玄界啊等等乏味之极的事情。我说我也是。
我们相互看到一眼对方,好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我们大笑起来,我们当即约定日后一起排除内忧外患,振兴玄界。
关于我们一起排除内忧外患,我们是对着刚升起的月亮发誓的。一定要做到,因为月亮属于阴『性』,违背誓言将会受到惩罚。
我和妙人儿是朋友。
我和孤生竹是朋友。
但妙人儿和孤生竹却成不了朋友,他们也打过几次照面。最多是点头寒暄。甚至连多说两句话都显得多余。
他们都喜欢我。
我的两岁的小妹妹也喜欢我。经常跟着我的屁股后面『乱』跑,特别是我和妙人儿在一起的时候,她就一直跟着我,嘴里却叫着妙哥哥,妙哥哥!她去找妙人儿。妙人儿很喜欢跟小屁孩玩,他说,他也有个小妹妹,和芷影一般大小,没芷影可爱。他说这话的时候还会亲亲芷影的小脸蛋,温和宠溺地笑。
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我父亲的话,他是异类。
他怎么可能是异类呢。
我曾经看过他的后背,背后那道透明的红『色』印记。我说我想看看他的龙纹,他也不客气,脱掉衣服给我看,我确实看到了,那条和脊梁骨一样,长长的,一节节的,红『色』印记。
他说,父亲说,这是龙的印记,将来可能是人中之龙。
我什么都没有说。
那个晚上,我偷偷查阅了江南家的家谱,仔细研读了关于异类的记载。异类和神魔共生,异类为神魔孪生兄长,异类嗜血,吠月。异类出,生灵涂炭。
看了异类我还看了有关神魔的记载,但奇怪的是,神魔的记载却很少,只是说四五百年前,神魔出现,仙灭魔,魔魂分裂,仙继续灭魔,终于灭魔在朦凌峰。自此,仙力亏损,下凡重修,仙界覆灭,待《天残缺》出。
那一刻,我知道,如果想得到《天残缺》,,一定要追着妙人儿。好象妙人儿就是开端,但结局是《天残缺》。关于我为什么要得到《天残缺》,我不知道,我想我在襁褓之中的偷听行为,为我做了指示。
我和妙人儿的关系日益密切,我和孤生竹的关系却分崩离析了。我想一段关系有好的时候就会有坏的时候。
三大长老和父亲的关系如此。
我和孤生竹的关系也该如此。
确切的说,我们成年之后关系就变得十分复杂。那个时候,我已经在大荒东府研习玄学有好几年,也成为了明生,但我处处比不上大师兄孤生竹,这个事情大荒派的所有弟子都知道,所以关于大荒府的继承人将是孤生竹的传言甚嚣尘上。
这个妙人儿自然知道。妙人儿和孤生竹的关系就变成敌对关系。尽管他们见面还会寒暄。以妙人儿的脾气,他应该在孤生竹身边安排了不少人,到底有多少相门的人在大荒派,这个只有妙人儿知道。
孤生竹曾经说过,我就是妙人儿派到他身边最大的间谍,我没有否认。我却没有告诉他,我难道不是自己派过去在妙人儿身边的最大的间谍吗?
孤生竹喜欢女人,所以妙人儿还派了一位美女,他的名字叫什么来得?叫采月,孤生竹亲昵叫他月儿。
为了离间我和孤生竹,妙人儿叫这个女人对孤生竹投怀送抱,对我暗送秋波。为了配合妙人儿,我当然需要中计。
但这种三个人的关系最终是维持不了多久的。一日,孤生竹看见『裸』体的我和『裸』体的采月。我马上杀了采月,因为我不能杀孤生竹。
我和孤生竹关系就到此结束了。
我和妙人儿的关系就有了新的进展。
这种新的进展在我的计划之中。有一天,妙人儿告诉我他们家的大计划,妙仙儿要和地黄派的黄易成为夫妻。妙人儿说,黄大仙答应要用《心眼》成为聘礼。妙人儿说我夺取《心眼》。你去夺取天玄派的《天残决》。
两书得手,《天残缺》就得手了,我们就不怕什么木荷了。
哦,我忘记了说木荷的事情。
我老忘记说他的事情,也许是因为过于龌龊,我才不愿意提起,我不愿意提起的龌龊事有三件。木荷就是其中之一。
木荷原先叫什么来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妙人儿带过来的书童之类的家伙,瘦小,唯唯诺诺,老跟着妙人儿。他看妙人儿的眼神好像简直要把妙人儿融化了一般。我们可以拿这件事情取笑妙人儿半天,甚至更久。
终于妙人儿当着我的面感叹,飞羽老弟,我真讨厌这小跟屁虫,可又特别可怜。有什么办法支开他?
我笑着说,送远点,送到皇宫当太监,我保管他再也回不来。
我是开玩笑的,妙人儿当了真,这个事情还真让他做成了。
十年之后,这个小孩就成了木荷,司礼监最得宠的徒弟。
木荷重归而来,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我和妙人儿坐在月亮之下感叹,但我们唏嘘不了多久就非常的气愤。我们想起了当年的誓言。妙人儿说怎么办?
也是我出的主意,我说让木荷成了飘萍,我建议妙人儿放得开一些,我说,韩信能忍受胯下之辱,这又算什么。
我的安慰没有任何作用,妙人儿脸『色』难看极了。这件事情我还特别对不起我的妹妹,所以每次我看到妹妹,我都会对妹妹说,能否对妙人儿死了心,也许千书寒更合适妹妹,谁知道呢。
妙人儿的计划本来很成功,拉拢地黄派,顺便还可以得到《心眼》,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终让木荷搅黄了。
这里发生了一件我不想提起的龌龊事之二。
曦皇山庄的黑森林里,我也在场,我打扮成木荷杀手之一,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做。这跟我在襁褓之中偷听是一个概念,我只是听从了内心的指示。
妙文生当时就在悬崖边上,我如果伸手,可以拉他上来,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我觉得让他先交出《心眼》为妙,那老头子誓死不从,最后他只能跌下悬崖。
这件事情妙人儿最终知道了。我想妙人儿很快就要来了,他忍了很久,和我一样,我们都有耐力,我也忍了很久。我们最终还是一类人。
这件事情先放一放,这是当下的事情。我还想提一下以前的事情,很多东西在我肚子里放太久了,我需要倒出来晒晒,我终于能明白那些人连死之前废话很多的原因了,到最后关头了,还不能一吐为快吗?
曦皇山庄的事情就是这样。莫名山庄的事情是我策划的,我只是在木荷面前点拨了一下,木荷就心领神会,控制潜于野,于是里应外合。
我不知道青辰是怎么回事。
只是青辰是个意外……
只是千书寒是个意外……
我不知道青辰是谁,我也不知道千书寒是谁,他们是谁,原本对我来说不太重要,天下芸芸众生,谁是谁都不太重要。
我觉得最终的是,我是我,我很重要,我要修仙,重返仙界,襁褓之中的我给了我明确的指示。我没有追究青辰是谁和千书寒是谁,是我在一回合犯了大错。
为了破除《天残决》上的玄术,我们让千书寒中了‘天残地缺’,为了解决‘天残地缺’,青辰得到了‘颜夕珠’和‘玄灵’。
妙人儿得到《心眼》和《天残决》,我很高兴,我想这件事情最终总算有了个解决之道。我并不担忧妙人儿,他是异类龙脊,我打小就知道,他的脊背终有一天会亮出来,天下人皆知他是异类。
我没有想到最终会如此!
这原来是神魔复活之路!
为了重返仙界,我想得到《天残缺》开始,到最终《天残缺》合成,到最终异类妙人儿觉醒,神魔颜兮复活,天魔莫天默归来结束。
这一盘棋,我江南飞羽——彻底的输了。江南飞羽输了,仙者无法上仙,神魔却在仙府集云峰顶,云海深处居住。
我,无话可说。成王败寇!
玄女已经结束完她长长的述说,走在了大雨之中,雨水让她背影朦胧成一道水雾,孤生竹还在床上愣愣出神。
孤生竹说她一定很孤独。
孤独的难道只有她一个人吗?
我说:魔在天,仙在地。孤生竹,我们将有一场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