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没有后来。”江南飞羽转过身来,“孤生竹用剑杀了采月。就这样。
“所以你用天梦魇伤害孤生竹?”
“我没有想过用天梦魇,只是孤生竹表现的太痛苦了。他那天的表情……不单单是屈辱,背叛,伤心,绝望……那一瞬间,我根本没什么时间去思考,也没时间去解释,就直接用上了天梦魇。”
“那日起,孤生竹就长眠不醒?”
“那倒不是。”江南飞羽停顿了一下,长叹了一口气 :“我下的是第二层天梦魇,只是把那段记忆封锁了。不知道为什么,孤生竹脑袋却有了另外一段记忆……可能是因为记忆相冲吧,他就一直追着我问所谓的真相。”
“你跟采月……”千书寒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江南飞羽抬头看着千书寒,眼中有了些许失望,勉强笑了一下:“你的眼中,我也有这么不堪吗?”
“你为何不向孤生竹解释?”
“解释什么?孤生竹那么聪明,他难道真的不知道?解释了又能这么样?我和他本来就是绝望的,还不如就此作罢。”
“他知道为何还对你如此穷追不舍,苦苦相『逼』。”
“他也没对我怎么样。”江南飞羽放下自己手中的酒杯,伸手去拿第三个酒杯,端起却放下, “书寒,放心,我和孤生竹,没事。”
“我并不担心孤生竹,只是你我从云中歌出来,那个地方似乎有吞噬魂的力量。白天,你已经被攻击了一次,现在可能要轮到我了。”
江南飞羽脸『色』一变,尽管他想保持神态自若,声音却变调了 “千书寒,你已经经历‘天残地缺’,你身上还有颜夕珠和灵珠,你不可能。”
千书寒苦笑一下“这云中歌的力量不是你我可以想象,何况练玄术的人就比普通人更容易中玄术。这没什么奇怪。”
“那你?”江南飞羽抬头看着千书寒,窗外的月光刚好打在千书寒身上,月影寂寥,确实显得十分不真实。
“飞羽师兄,请认真听我讲,不要紧张。”
千书寒这样一说,江南飞羽更紧张了,手放下酒杯本能往腰部的剑移去。
“飞羽师兄,我现在眼中,这个桌子边上坐着的不仅仅是你和我。”
“还有谁?”
“另一个我,但不是我!”
江南飞羽站了起来,‘哐当’一声,背后的椅子被打翻了:“什么意思?”
“没有,师兄。很早之前,或许比到达来客镇还早,我体内似乎埋藏着另外一个人,飞羽师兄,除了云中歌之后,情况更加严重,刚才我站在那废墟之前,就开始出现幻听,幻视。进入这个房间后就更加严重,我不知道接来我会怎么样。”
“我知道我看到的不是真的,听到的也不是真的,可我……”千书寒双手捂着脸,表情十分痛苦,“我控制不住!”千书寒指着边上的空位,“那个我就坐在这里,他要我给他倒杯酒!你说,我能不倒吗?”
“那你现在是谁?”
“不思量,自难忘,无语话凄凉……刀光影,莫名山,不过是幻一场。”
千书寒有一些语无伦次了,说话也开始没有逻辑,有时嘴巴张着却没有吐出一个音节来,有时语速却突然飞快起来,吐出一连串没有意义的音节。
“书寒,书寒!”
千书寒茫然的转过来,嘴巴张着,好像一首音乐到了*突然被喊停了,眼神死死的看着那张床,瞳孔中没有了焦距……
千书寒!
……
千书寒飘了出来,看见自己还坐在那里,嘴巴张着,双眼没有焦距,江南飞羽明显被吓坏了,紧紧的抱着他,不停的摇晃……书寒,书寒……
飞羽师兄,对不起。
既然出来了,那就到处找找,扬州没有,也许在莫名山庄,去那断崖之处……
千书寒从江南小院飘了出来,不需要做任何事,保持思考就行了。
跟着大雁的翅膀,大雁的速度好像还是慢了一点,跟着风吧,跟着南风北上,马车走了三天,风好像只要一刻钟就到了。
不能跟着风了,在树叶边上停下来,跟着这一片树叶飘落吧。树叶飘了下来,却顺着莫名山上的小路一路翻滚,一路翻滚却没有疼痛,没有的身躯原来就是如此自由。
停住,顺着路边的红丝带向上,红丝带在风中『荡』漾。还是跟着风吧,吹过门楣上的灯笼,顺着盘旋的小路,赫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古朴典雅的建筑——莫名山庄。
到家了。门厅处有一老头,正坐着椅子上打瞌睡,门前的一颗桃花开的正艳,这阵叫千书寒的风吹过来,桃花片片飘落,有一两片飘到了老头的脸上,老人一个激灵,“书寒少爷!”睁开了眼睛。
“莫大叔,你一向可好。”千书寒笑着跑了进去,老人还没回过神来,一个身影已经无影无踪。
“这调皮的臭小子!”老人继续眯着眼睛,春风阵阵,刚好吹来阵阵春困。
还是一样的天井,还是一样的回廊,还是一样的厅壁,还是一样的厅堂,熟门熟路,转过大厅,来到厢房。
厢房内是否还有熟悉的亲人?
一个背影,灰『色』长袍,袖管飘飘——是师父!
师父转过身来,慈眉善目,笑容满面,只是这笑容还有一丝虚幻,千书寒伸出手去触『摸』师父,师父的笑容淡了,人也淡了,莫名山庄都淡了,一切的一切不断的后退后退……眼前渐渐『露』出原来的样子——残垣断壁,隐没在一片青草之中。
脸上一阵冰冷,灵魂也会流泪吗?
还是跟着风吧,吹过无边的草地,停留在断崖的枯树边上。
这棵树好像是大师兄和师姐一起种下的,什么时候枯萎了?俯冲向下,断崖峭壁深千尺,底下是什么?
就是地狱吗?地狱能看到师兄和师姐的灵魂吗?
好像到底了,还是软绵绵的感觉,是草地。原来悬崖深处和上面并没有什么区别,野草野花开满了山沟。
凝神静气,让自己的意识慢慢漂浮,调整自己的频率,让自己成为一团云。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空『荡』『荡』的空谷没有任何波动,没有另外的一团云在等待。
这个世界似乎不存在另外的残魂,除了自己。
大师兄——
师姐——
一阵眩晕,黑黑的眩晕袭击而来,好像失重了,向无穷尽的深渊跌去。
……
我『迷』路了吗?千书寒从眩晕中醒来。
天上有太阳,明亮亮的,跟着风吧,没有风,风停了。这里是哪里?两边青山相对,中间一条狭小的小路,从狭小的小路穿过,前方豁然开朗。
青砖黛瓦,依山伴水,还一座精致农家小院子。
走过高高的山墙,还有一处回廊,绕过回廊,出现了一座小花园,弯弯曲曲的鱼池,安安静静的小桥,红的玫瑰,黄的菊花,紫『色』的罗兰,金『色』的太阳花,爬满篱笆的绿萝……这景致似曾相识。
有一个人在花园间浇水,素『色』罗衣,人淡如菊。
千书寒慢慢的走了进来。
那人朝着千书寒展颜一笑,倾国倾城,正是莫天雪。
莫天雪伸出手,去接过千书寒手中的东西,“今天收获不错哦。”
千书寒低头一看,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个鱼篓,顺手把鱼篓递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今天看你傻愣愣的。”天雪笑眯眯,接过鱼篓就转身而去,转进中堂后就进了后院的厨房。
千书寒傻愣愣的跟进来,也走进了厨房。
后厨就跟记忆中的后厨一样,墙壁上挂着玉米,鱼干,香菇等干货。左边还有一大个冰缸,大的冰缸内有放着各种肉类还有鱼。师姐正在各个锅碗瓢盆之间穿梭。
“师姐,跟我回去吧。”
“回去?去哪里?”莫天雪正要举刀开鱼肚的手停住了,“书寒,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师姐,你忘记大师兄了吗?”
“大师兄?哪里来的大师兄?爹爹就你一个徒弟,还大师兄呢。”
千书寒头‘嗡’的一声,师姐连大师兄都忘记了。
“师姐,我们?”
“我们?我们怎么啦,日子过的好好的,你不中意啦?”莫天雪连头都没转过来,举刀三下五除二杀了鱼,洗了,‘哧溜’一声,放进了滚烫的油锅里,一会儿工夫,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鱼香味。
千书寒一呆,时光在倒带而去,又顺着过来,眼前一幕幕模糊,又一幕幕清晰。
自己在练剑,一回头,师姐隔着窗羞红了脸一闪而过……
红红的灯笼挂起,大红嫁衣穿起,掀开新娘盖头,莫天雪低着头,霞光满面……
灰暗灰暗的灯光下,师父躺在床上,抓着他的手:“书寒,天雪就托付给你了……
千书寒一『摸』自己的脑袋,自己今天是怎么啦?怎么有点恍恍惚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