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随从团团围住他。
“走开!”
一声尖锐的公鸭嗓,一股气浪过后,五个随从被掀翻在地,飘萍紧紧抱住头。
一阵剧痛过后,开头始痒了,好像千万条蚂蚁咬噬,痒,奇痒无比,飘萍不停的在草地上打滚,把头朝着地上撞,用力的撞。
“难道飘萍也中了‘天残地缺’”妙仙儿看向奇之怪。
“好像不是,他没有戾气,只有痛苦。”
两人在一问一答间,飘萍已经站了起来,好像痛苦已经过去了,她睁开眼睛,眼神飘忽。
突然,她手中的剑一挥,身边五个随从应声倒下,鲜血瞬时染红了大地。
“你们不要害我,你们不要害我,不要……”飘萍拖着长剑向妙人儿走来,伸出手……“妙哥哥,妙哥哥……”
她瞎了吗?
不,她疯了。
“大家退开,她的‘孽海情天’发作了。”妙人儿大喊一声,众人一下子退了出去,场地的中间只有剩下孤零零的飘萍。
飘萍扔掉了剑,伸出双手,好像在接空中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啊,原来下雪啦。好美。
她的脸上开始『露』出笑容,笑容纯真,干净,透明。居然有几分像青辰,千书寒心莫名被扯了一下,他转回头去看妙人儿。
妙人儿站在江南芷影边上,一言不发,表情严肃,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接了一会儿雪,飘萍突然停了下来,双手捧在嘴边,用力吹,用力吹,格格的笑起来,笑声如同十岁小孩,好像看到自己手中接到雪被吹飞起来,形成漫天的飞絮……
“她怎么啦?”妙仙儿问。
“她已经走进自己遗失的记忆中去。”奇之怪回答。
“前辈的意思说她出现了幻觉?”
“不是幻觉,‘孽海情天’是一种挖掘内心深处隐痛的幻术,并且把它放大。她现在看到的场景都曾经是真的。都是一些……一些她不愿意回忆,或者不堪回忆的过去。”
“我看她感觉很美,并不痛苦。”
“你等着吧。”
奇之怪话音刚落,飘萍突然『露』出惊恐的神情,跌倒在地,不断后退,“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飘萍不断后退,后退……
突然,她的瞳孔放大,鼻翼张开,嘴唇颤抖,整个脸好像看到了鬼一样扭曲了。她发出了一声悲鸣“爸爸,爸爸——”
她向前爬去,抱住前面她的一个随从的尸体,不停的摇晃,大声恸哭:“爸爸,爸爸,爸爸你醒醒,你醒醒啊。你看看我,我是你儿子……”
千书寒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飘萍,这个场景如此熟悉,似乎在哪里看到过。在哪里呢?一个念头闪过。对,就是在百子绕师伯的记忆里,那个小孩,那张惊恐过度的脸,那张悲痛欲绝的脸,还有那眼神,悲痛过后发出的瘆人的光,这个仇恨的光穿越二十年,又一次出现了。
“爸爸,我会为你报仇。”飘萍站了起来,惊恐或者悲哀全然不见,嘴角边上浮现出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笑意没有停留多久,飘萍神情一变,瞬间形容枯槁,目光呆滞,嘴里喃喃自语:“你们想怎么样?你想怎么样就这么样好了。”
她使劲抱着自己, 抖如筛糠,发声求饶:“求你们了,你们轻点,求你们了。”
边说边‘嘤嘤’的哭起来,泪如连线珠,不断滴落。哭完后,她不停的摩挲自己,不停的摩挲,好像自己很脏,很脏,脏的让自己恶心。终于,她缩成了一团,在冰封的雪地里,在漫天的飞雪之中……
江南芷影已经看不下去了,她背过身去。
飘萍……”千书寒慢慢走上前。
妙人儿伸手一把拉住:“千书寒,不要过去。”
千书寒甩开妙人儿的手,继续向前,“飘萍……”
谁在叫我?声音好温暖,他从哪里来?蹲在地上不断发抖的飘萍抬起了头,一团火焰般的少年,笑容温和亲切,向她款款走来,向她伸出手。
好像困住地狱里的人突然看见了一缕阳光照了进来,她的脸瞬间亮起来。
“妙哥哥!”飘萍伸出手握着千书寒。
这一声妙哥哥叫千书寒一愣,妙人儿也一愣。
飘萍却如二八少女,一抹艳红在脸上浮现,她羞涩的低下了头。
“妙哥哥,你来救我吗?”
飘萍的声音犹如天籁,如果说之前的飘萍的媚音过于柔美显得做作。而现在空灵又真诚,哀婉的让人无法拒绝。
千书寒看着那抹羞涩的红,心神恍惚,隐隐约约,似乎岩洞里的青辰正在对着自己,切切的说:“书寒,你来救我吗?”
“我……”
“千书寒,你在做什么。”妙人儿飞身而起,一把拉开了千书寒,“你想救她?他是魔鬼你忘记了?”
这是谁?谁要来抢我的妙哥哥!
飘萍眼神一冷,一道寒光『射』出,妙人儿一个踉跄,手臂上已经裂开一道长长伤口,鲜血直流。
“你这个魔鬼!”
飘萍咬牙切齿,捡起地上的剑就朝着妙人儿刺来。
这飘萍的剑法可谓是天下无双,妙人儿只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剑花如莲花般在眼前朵朵盛开,美艳无比,却招招致命。
妙人儿就地打滚,一一躲开。命虽然逃了过来,衣裳却被毁成一片片,残破不堪。
眼看着飘萍的剑再度袭来,妙人儿刚想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
飘萍却突然把剑一丢,跪在地上,一把抱住妙人儿:“无相,无相,兄弟。你怎么啦?”飘萍的声音再度嘶哑,犹如公鸭嗓子一般。
这突然的变故,千书寒和妙人儿面面相觑,一下子都不知道怎么办。
“无相,我们兄弟怎么都是这样的命!”飘萍撕心裂肺呼叫后转为继续喃喃自语,“你别怕,我帮你报仇,哥哥的寒功已经练成,我马上帮你报仇,马上!”
飘萍站了起来,捡起剑转过身。
千书寒赶紧拉起妙人儿:“妙掌门,我……”
千书寒还没继续说下去,飘萍已经转过身来,她拖着剑,茫然看着妙人儿和千书寒,她的眼神又漂浮了。
一阵风吹过,飘萍好像打了个机灵,从另外一个世界醒来又朝着其他的世界沉沉的跌去。
“快走——”千书寒扶起妙人儿起来正欲离去。
“哈哈哈”又是一阵笑声,张狂的有一些狰狞,“不许走,木荷,你今天死定了。”
飘忽的飘萍又拿起了剑,正恶狠狠的盯着妙人儿。
“你这个恶棍,你杀了妙哥哥的父亲,你还控制他,压榨他。你不得好死。”
飘萍的剑又冲了过来,只是这一剑跌跌撞撞,毫无章法,千书寒和妙人儿轻轻一闪,就避开了。
她到底怎么啦。她现在又变成了谁?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怎么啦。
这里是什么地方,好大的雪,一片又一片,漫天的雪花飞舞。
这是塞北的雪,冰冷刺骨。冰雪之下,大地沉寂,一片寂静。
谁还会在此地逗留?谁还会在此地等待?谁还会在乎一个低贱的灵魂?
飘萍一步一步向妙人儿走来,口中喃喃自语:“木荷,木荷,你还要我怎么做?我们已经报仇了。你还要我怎么做?你能放过我吗?”
飘萍的眼神涣散,步履蹒跚。
突然,妙人儿一把推开千书寒,对着飘萍问道:“飘萍,我是谁?
飘萍摇摇头。
“他是谁?”
妙人儿指着千书寒。
飘萍妩媚一笑,笑容纯真甜美:“妙哥哥!”
“妙哥哥要死了。”妙人儿继续说道。
“为什么?”
“木荷害了他,木荷杀了他父亲,让他充当自己的走狗,你知道的对不对?”
“嗯……我知道。”飘萍好像若有所悟。
“木荷还让他中了梦魇术,他已经忘记你了。”
飘萍茫然的转过头,看着千书寒。
千书寒根本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更加茫然的看着她。
“要杀了木荷吗?”
“要,一定要!”飘萍这回说得斩钉截铁。
“他就在这里,”妙人儿举起飘萍手中的剑,剑身透明,一个影子倒映在里面,“你看他是谁?”
飘萍怔怔的看着剑上面的影子,愣愣的,突然对着妙人儿诡异一笑:“他是木荷,就是木荷!”
“对,就是木荷。”妙人儿肯定的回答。
飘萍后退了几步,傻傻的看着剑中人,喃喃说道:“真是木荷!你这个魔鬼!”大喊一声,手中的利剑穿过腹部,鲜血汩汩而出……
飘萍『自杀』了!
剑已经贯穿身体,心却没有来由的平静,没有痛觉,眼前一阵晃动,大地都在崩塌,冰雪已经融化……塞北已经消失了。
眼前这个人是谁?挺拔的就如同白桦树,温和的笑容犹如春风……他正在对着我笑……
飘萍捂着肚子向妙人儿走去,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妙人儿则不断后退……最终,飘萍支撑不住了,她坐了下去,倒了下去。她的双眼看着妙人儿,她的手还一直朝着妙人儿伸去……
“妙哥——”
声音戛然而止,鲜血凝固,只是那大红衣裳在月『色』上更加红艳,红的有一些晃眼,还有那张苍白的脸,双眼睁开,好似死不瞑目。
千书寒上前去,手缓慢从额头上方向下,慢慢合上亡者的双眼。
手掌过去,飘萍的那妩媚的容颜好似在寸寸瓦解,眼前赫然出现是一张——一张男『性』的脸。
千书寒向妙人儿看去——妙人儿早已经背过脸去……
木荷飘萍,孽海情天,原来如此!
偌大的广场,众人默然,只有广场上的火把还在“嗤嗤”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