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冰雪融化。
雪水顺着山脉从峰顶流下,一路上滋润着已经干渴了整个冬天的大地。
在一座山的山腰处,两个婢女在一条春水里浣纱。
婢女一红一绿穿着薄棉袄,面容姣好,嫣然一副大户人家出来的派头。只是神情有一些落寞,好似最近有很多烦心事。
“夫人最近还折腾吗?”绿婢女问。
“这两天闹的厉害。”红婢女回道。
“她还有什么不称心如意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嘘,不要瞎说。”红婢女嘘了一声,还不忘回头看看有没有人。
“你紧张什么啊,这几天她要出关了,人都派到里面伺候了,没人管我们这两个洗衣服的丫鬟。”
“话是这样说,还是小心点吧。”
“不用这么小心,我听说里面的人说。”绿婢女把嘴巴凑到红婢女的耳朵边上,叽里咕噜几句。
红婢女脸一红,压低了声音:“真的吗?”
“我也是听他们说的,好像是真的。”两个婢女暧昧的相视一下,格格的笑了起来。
“小红,小绿,衣服洗红了没有?”岸上有一个中年模样的嬷嬷朝着她们叫。
“哎,”小绿忙着答应,“李嬷嬷,已经好了。”说完和小红两个人抬着大盆,一步一个台阶的上来。
经过李嬷嬷边上,李嬷嬷伸手打在走在后面的小绿的屁股上:“小丫头片子,就你嘴碎!”
小绿‘哎呦’一声,伙同小红拼命的往上跑,李嬷嬷在后面追着。
一会儿功夫两人追上了峰。
峰上,有一座宫殿似的建筑巍峨耸立在眼前,青砖琉璃瓦在阳光下栩栩生辉。三人在宫殿前的一排台阶下站住了。
台阶上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走了下来。
“拿令牌来。”
李嬷嬷从怀里掏出令牌递给侍卫:“公公,禀告一下,她们是洗衣服的。”
“你们等着。”被换做公公的侍卫向台阶走了上去,还没到门口。冰封的大门突然哐当一声打开了。
侍卫急忙跪下。
台阶上一排排的黑衣人也随之跪下。
李嬷嬷给了小绿小红一个眼『色』,小绿小红赶紧丢下盆跪了下来。
在大门中飞出一个人,一身艳红。紧跟着她飞出来的是五个黑衣人,各个蒙面黑衣。
众人在台阶上停了下来,为首的刚好停在了小红的前面。小红吓得浑身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不过那片艳红似乎压根没在意脚边的小红,转身看着自己的住所。
宫宇在云中闪耀,门楣上“云中歌”三个大字闪闪发光。
“恭喜夫人出关,修成神功!”台阶上跪着的人齐声欢呼。
“罢了。”一声尖锐的公鸭嗓响起,“你们在家给我好好看着,我去接你们的大人去。”说完,腾空而起,直接朝着山下飞去,五个随从紧跟其后。
红衣带着黑点越来越远,逐渐成了远方的一个黑点。台阶上依旧跪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
新春刚过,燕京十八坊早早就开张了。今年与往年不同,『药』老头一大早就亲自在主坊的那副对联下面放了一大串鞭炮。
炮竹声声辞旧岁,姹紫嫣红迎新春。『药』老头十分满意,布衣白巾也显得格外精神。他的精神气似乎感染了整个燕京的西北角。
新春一来,这个西北角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酒店里,茶肆内,街头巷尾,都在讨论同一个话题:潜在渊。等待同一个日子:正月十八。
过两天就是正月十八了。那一天,是『药』门主持的除魔大会。去年的年底,『药』门已经广下英雄贴。
这个帖子经过这一两个月,估计已经飞向了深海高山,天涯海角。
该来的人总会来。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很快,前面的探子来报,昨日,郊外,几只异常大的雄鹰停留,从鹰背上还下来六个人,有男有女,这几个人还带着一副棺材。
他知道这几个人是谁,不过没想到他们居然是这样来,明目张胆,毫不保留,看来是有备而来。
前天,他还接待了一些道士。他们已经在西厢房住下。其余的许多人,他可以不管了,板蓝自然会招待。
他拍了拍袖子转回头去,从门厅往里绕,绕过布局怪异的花坛,就进入了中厅。中厅继续往里走,往下走。越走越幽暗。
走十步他就安排两个弟子,每个弟子他都交代了再交代,务必要小心。现在他一直走了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他是一位计划周密的人,什么事情喜欢做到滴水不漏,万无一失。他终于走到了地窖深处——一座地牢。
地牢里面有一个人被粗大的链条捆绑在墙壁上,昏暗的灯光之下只能看见此人披头散发,满脸污垢。
“潜贤侄,委屈你了。”
“请问长者,我跟你有什么冤仇?要这么折磨我?”
是书生在渊,『药』老头笑了。这一个月以来,他见惯了这种伎俩,他知道这是病,病的不轻,无『药』可救。
“你现在是莫天雪,还是?”
墙壁上的人笑了一下,“这么脏的地方,天雪怎么会来呢。我不会让她来的。”
是书生潜在渊。真的好久不见了。自从潜在渊被关在这里,大部分都是那个强势魔鬼出来,莫天雪一次都没有来过。也许他的潜意识中也知道,是他犯的错,应该有他来承担吗?
『药』老头打开了牢房,他现在不怕,眼前的人是病人,一位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而他是医生。
“我们帮你杀了魔鬼潜在渊,解除你的痛苦,行不?”
“杀了他?他犯错了吗?”
“他杀人了,杀了很多人,杀人偿命,你知道的。”
书生潜在渊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思考:“不行,杀了他,天雪和我没人保护了。”
“他说过要保护你们?”
“是的。”
“你们怎么交流的?”
“在一个房间内,我们三个人在一起说的。”
“说的是什么内容?”
“他说,我和天雪是他的家人,他的希望,他的良知。求我们不要抛弃他,他会保护我们的。”
“那他现在去那里了?”
“他在睡觉。我出来的时候他就睡觉。他出来的时候,我就在睡觉。”
“莫天雪呢?”
“天雪?”书生潜在渊歪着脑袋,好像在想天雪去哪里了,突然咧嘴一笑,“天雪安全了,她离开了。”
“你会离开吗?”
“我不能离开,我离开他就太孤独了。”
“那最近你为什么都不出来,老让他出来?”
“是他决定的,他说现在情况不是一般情况,太危险,我应付不了。”
“那你今天为何又要出来。”
“累了,我出来透透气。你们为什么要绑着我?我和你们有仇吗?”
“我们不是想绑你,想绑他。你以后别出来了,让他来吧。”
“为什么?”
『药』老头没有回答,叹了一口气,离开了牢房,让守卫把门锁好,用最粗的铁链。他回头看着里面的人。
里面的人安详,平静,靠在墙壁上。
他突然有一丝不忍。什么魔鬼,他其实就是一个病人,一个愧疚之心深入骨髓想自我救赎的病人。
但愿他能听他的话,不再出来了。
除魔大会就放在晚上吧,不要在白天。他又一次回头看了看牢房里面的人,如果在白天,杀了书生潜在渊,自己会是谁?除魔英雄?更多的是刽子手吧。但晚上的潜在渊……但愿不要出什么『乱』子。他又一次走回来牢房,对着守卫讲:“这两天在饭菜内加大『迷』魂散的『药』量!不死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