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蒙山上朦凌峰。
这是一座神仙福地。山峰高耸入云,终年烟雾绕绕。山下大河绕一圈,似玉带绕颈,金光闪闪,流光溢彩。
撑着一只长篙,划过大河,踩着一片云彩,登凌绝顶。
朦凌峰上的幻界之子,却没有这等豪情。
上峰已经有一月之余。江湖上的风吹草动,随着初冬的寒意丝丝缕缕的浸透过来。
魔头潜在渊又杀人了。
既然是魔头,杀人免不了。潜在渊杀的人一次比一次多,手法一次比一次残忍。陈家庄的陈老头,衡山派的快刀,轻灵剑的传人,华山派白衣秀士……下一次死的是谁,谁都不知道。
江湖各派已经蠢蠢欲动。
幻界不灭,天下不平。
尽管『药』门和相门屡屡出面,一次又一次的说明,潜在渊已经破出幻界,他已经不是幻界之子,他的所作所为于幻界无关。
然而,千书寒不是说自己独立一派为幻界天玄派吗?
千书寒有不承认他的大师兄吗?
千书寒不是你们朦凌峰上的未上山的玄子吗?
千书寒已在扬州有间客栈和魔头潜在渊沆瀣一气,内外呼应!
朦凌峰一再申明,他们一个月前就发了江湖追杀令,千书寒背信弃义,善恶不分,杀师盗书,拐带*……
初秋,千书寒还是前途无限的天玄派关门弟子。初冬,千书寒已经声名狼藉。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丢车保帅的伎俩,他们见多了。三山五岳,武当少林,人群激愤,人声鼎沸。灭了幻界,灭了幻界……攻入朦凌峰,攻入朦凌峰。
朦凌峰的议事厅。
相门的妙人儿,『药』门的『药』老头,大荒派的江水流,空尘大师,集聚一堂,正在商议。
“空尘大师,各派情况如何?”江水流停住了不断走了走去的脚步,发问。这一大半天,他们四人都快把这里地板都走出裂缝来。
这空尘大师原来是释门遗孤,后出家少林,多年以来一直为江湖各派和幻界做调和。
“情况不容乐观啊,死在潜在渊手里的人太多了。各派杀又杀不了潜在渊,只好把迁怒于幻界。”
“当务之急,加快破玄灵。妙掌门,玄灵破解的如何?”『药』老头显然有一些着急,最近这几天,他都在追问此事。
妙人儿显得有一些无奈:“『药』掌门,没有一点进展,进三步退两步的?别说你着急,下面的学员比你还着急,那个大荒派的孤生竹天天在闹事,说倘若再破不了玄灵,先拆了玄幻之庙。”
“反了!”『药』老头怒喝一声,转身看向江水流,“江掌门,你们大荒就没有什么人了吗?就派这样一个货『色』上来?”
江水流也不生气,慢悠悠的说道:“大荒派有没有人你们不是看得到?这孤生竹,行为虽然乖张。本领却很高强,他的大荒快剑已经成为一绝,我相信这里没有人能抵挡住他。这样的人不过来破玄灵,还能招谁? ”
『药』老头被江水流这么噎了一下,心里十分不爽。此次朦凌峰破解玄灵,他本来就没有想让大荒参一脚,这大荒派论玄功比不上天玄,论武功比不上相门,唯一称道的就是有钱。有钱也是这几年起来的暴发户,哪里像他们『药』门有几百年的基业。
若不是为了天玄派的千书寒,让他贡献出两本奇书,哪里会让江水流掺合进来。可现在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千书寒竟然成了江湖各派攻击幻界的借口。
“孤生竹是人才,你的侄子千书寒,岂不更是人才,怎么不招进去呢?还有潜在渊,人才中的人才,若都在我们朦凌峰,我们还怕什么?别说江湖各派,称霸武林都可以有了。”『药』老头出语讽刺。
“你……”江水流气急,脸一阵红一阵白。
“唉,唉——江掌门、『药』掌门,你们就别内讧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商量对策。”空尘大师急忙拦住两位。
“哼!”江水流和『药』老头哼了一声,背过脸去。
“善哉,善哉。其实各位掌门也不必太『操』之过急。江湖各派虽然说灭了幻界,这口号也喊了千百年了,也没有见谁灭了谁。正派也有正派的难处,少林向来不参与江湖俗世,老衲身负释门,才不得已而为之。三山五岳,人数众多,可惜都不团结,也很难对幻界造成实际上的威胁。其余的江湖侠客之类,武功虽高,却个个『性』情乖张,也很难被统一,最近他们参与朝堂之争,更无暇估计江湖纷争了;剩下来就是武当了,当今皇帝好道,『迷』恋黄老之术,武当势力不可小觑。武当最近对玄功也颇有兴趣,是否构成威胁就很难说了。”
“空尘大师言之有理啊。当今狼群当道,庙堂为狼,江湖为狼,我们幻界为羊;幻界为狼,天玄为羊;羊想胜狼,自然只能成群,除了成群,我们还需要能够带领我们度过危局的领头羊。同理推之,我们还要拉拢千书寒,不能把他推给潜在渊或者其他人;否则,我们吃不了我们的羊,也战胜不了吃我们的狼。”
妙人儿一番比喻,其他三人顿时无语。
这话虽然难听,但事实就是如此。
之前,他们挖肉补疮,含刺而歌,不就是为了能够生存吗?生存有的时候需要自己的强大,有的时候需要别人比自己还要弱小。
已经把最弱的丢给了虎视眈眈的狼,现在剩下的就是让自己也成为狼,当羊的日子已经够了。
“妙掌门人年轻,比我们这些老骨头有见识啊,说的非常对。这次绝对不能功亏一篑,已经牺牲了地黄、天玄两派,该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江水流好像受到了鼓舞,出声附和。
“反击——怎么反击?”『药』老头火爆脾气,直接顶江水流。
“按照原来的计划,让千书寒上朦凌峰。”
“嘿嘿,真是笑话!我们幻界这里人才济济,却偏要指望一个勾引有夫之『妇』的浪『荡』子。”『药』老头冷笑几声。
“千书寒身上有《心眼》和《天残决》,他还有潜在渊,你有吗??”江水流反唇相讥。
“我是没有,可天玄是天玄不是你们大荒,你们大荒也不是什么都没有。”『药』老头掀起江水流的老伤疤。
当时有不得已的苦衷,江水流从天玄派出来,入赘大荒派,自然让师父废除心法,失去了继承《天残决》和练天玄功的资格。这件事情一直是心中隐痛,想不到现在被『药』老头提起。
“『药』老头,你别太过分——”
“江掌门,『药』掌门,你们这是要干嘛?”空尘只能再次当起了和事老,“我们大局为重,妙掌门,这千书寒上朦凌峰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现在一人为一派,身持幻界至宝《天残决》和《心眼》,倘若落到他人手中——”
妙人儿的话还没说完,外边徒弟通报: “木公公有礼物送到。”
妙人儿疑『惑』的皱皱眉。
空尘和『药』老头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木公公既然有事情,我们就此告辞了。”『药』老头和空尘大师提出了告辞,随即也不容妙人儿回话就从内堂直接退下。
“江掌门,你看你看,火还没烧到他们那里,逃得比什么都快。这就是幻界,你说能不被个个击破吗?”妙人儿对他们急于脱身十分不满。
“妙贤侄,”见他们两人退下了,江水流改了称呼,“先别管他们了。看看木公公送什么来了,他不是回京叙职了吗?”
这个木荷,从来只有他们给他送礼物,什么时候给他们送过礼物?
妙人儿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安。
通报的徒弟双手端着一个盒子进来。盒子精美,雕花描金。
不是什么胭脂花粉吧,这木荷最近越来越荒诞。
妙人儿接过盒子,直接打开——一股腥臭味冲鼻而来。
妙人儿眉头一皱,手本能一抖,盒子掉在了地上……一颗人头从里面滚了出来……人头双眼被挖,口鼻尽是血!
江水流吃了一惊:“这——“
妙人儿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半响才道:“这是我安『插』在木荷身边的小太监……他这是警告我!”
这老『奸』巨猾的死太监!妙人儿腾的站起,手中的扇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捏成粉碎,扇叶碎了一地。
“我们需要快点让千书寒上朦凌峰。让他在外边,完全脱离我们的控制,很危险。”妙人儿态度坚决起来。
“话虽如此,让他上山容易,可让他心甘情愿让两书合为一统,贡献出来就难了。他上次说自撑一派,看来野心也不小,而且他应该从百老头那边知道一些真相了。”
是吗?妙人儿微微一笑,他知道真相,怕是他知道的真相太少了。有一些事情需要让他知道,知道了才能权衡利弊,千书寒看起来也是个聪明人。
这次我绝不能错失良机!
妙人儿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