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阿塞斯一句话,德拉科开始他狼狈躲避的五分钟。
第一分钟,他运气很好地躲过所有攻击,分毫不损。
第二分钟,他动作变得迟缓,不小心挨了一下,在地上滚了一个圈,沾了满身灰尘,但是!因为扬起的灰尘,阿塞斯动作有片刻迟钝,他抓住这个机会,爬起来,继续挨打。
第三分钟,他决定单方面和阿塞斯绝交一分钟。
第四分钟,他发誓只要阿塞斯现在停下,他可以原谅他。
第五分钟,铂金孔雀变成灰孔雀,倒在地上不动了。
阿塞斯拍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好整以暇俯视德拉科。
“五分钟,没躲过两次,三次自己撞上去,一次自己攻击到自己,德拉科,我得想想怎么夸你。”
这该死的、熟悉的语气,他哥该不会是院长复方的吧?
铂金孔雀生无可恋翻身,用后背对着阿塞斯,以示抗议。
“哥,你就不能反思一下你的攻击速度有点太快了吗?”
“我这是模拟多人攻击。”阿塞斯理直气壮,“你该不会认为生死关头会有人傻到和你一对一吧?”
“……你别说,万一真有这种傻子呢?”德拉科期期艾艾道。
阿塞斯沉默了。
他好像记得伏地魔面对波特的时候就是这样做的,不仅一对一不许食死徒插手,打之前还要行礼。
果然这世界上从来不缺少傻子,什么品种都有。
他感慨,随即瞥向无中生痛、痛苦哀嚎的德拉科,笑骂:“别在这嚎了,我用了多少魔力我心里有数,要是再嚎,我不介意让你痛到嚎不出来。”
德拉科麻溜闭嘴,却又忍不住犯贱,“哥,你知道你刚才像什么吗?”
明知道德拉科不怀好意,阿塞斯还是好奇,问:“像什么?”
“我说了你别生气,”德拉科不放心叮嘱。
阿塞斯一边点头同意,一边在心里想:他当然不生气,因为他一般直接动手,有气当场就出了。
“就是吧,有时候我父亲被母亲留在家里,独守空房——”
一道火光砸向德拉科。
德拉科一直在注意着阿塞斯,火球刚冒出来,他就发现了,连滚带爬跳起来,躲过火球,大喊:“不是说不生气吗?你说话不算数!”
“我没生气,只不过我的魔力有自己的想法,不知不觉就打出去了,况且我只会说了不生气,没说不打你,德拉科,我看你最近很嚣张啊,在学校打架,当众挑衅教授,嗯?”
阿塞斯活动着手腕。
德拉科警惕退开,闻言,反驳道:“打架那是事出有因,至于挑衅教授——卡罗那两个蠢货又不是教授,我为什么不能挑衅他们。”
“我说的不是卡罗。”阿塞斯笑眯眯扔出一个又一个魔咒。
“那还有谁,我没挑衅其他教授。”德拉科一边躲,一边喊。
顾及四周的瓶瓶罐罐,阿塞斯都是看准才出手,攻击速度比起刚才慢看很多,德拉科躲起来并不算费劲,还有力气在那嚷嚷。
“到底谁啊?除了卡罗那两个讨厌鬼,我没挑衅过其他人了。”
“继续想。”
阿塞斯冷酷无情举起手。
德拉科实在想不出来,也不想再躲,索性往地上一躺。
“我要告诉教母你虐待我。”
“这就叫虐待了?”阿塞斯皮笑肉不笑,手却放下,没再攻击,“看来你还是过得太舒服了。”
德拉科撩开眼皮,偷瞄阿塞斯,“对对对,你有本事打我,等院长回来,我就告诉院长你欺负斯莱特林的级长。”
“别扯上西弗,而且你为什么会认为西弗会站在你那一边?”
德拉科当然很确定斯内普不会站在他这一边,不过斯内普不在,事实怎么样还不是全靠他一张嘴。
阿塞斯也明白德拉科在耍小聪明,走过去轻轻踹了他一脚。
“行了,这次算你过关,后面的攻击虽然没有全躲过,但也没有再犯自己撞上去的蠢事,回去好好反思哪里还有问题,下次我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了。”
德拉科连忙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笑容得意。
又活一天,他可真厉害。
“那……哥,我先回去了?”
“嗯。”阿塞斯应了声,忽然想起什么,叫住他,“要我送你回去吗?”
德拉科无奈,“哥,我不是连幻身咒都用不好的小孩了。”
“……是啊,你长大了。”
阿塞斯轻声感慨,想像之前一样摸摸德拉科脑袋,又觉得不适合,便调转方向,在德拉科肩上拍了拍。
“如今的你足够优秀耀眼,德拉科,我为你感到骄傲。”
德拉科笑了笑,主动低下头,拉着阿塞斯的手,在头上囫囵摸了下,就像无数次阿塞斯摸他头那样。
“我再怎么长大,你也是我哥。”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年阿塞斯在喧嚣的宴会中主动向他伸出手。
也不会忘记阿塞斯抛下所有人将低落的他抱入怀中,耐心安抚,最后带着他去禁林放松心情。
每一次他不开心,阿塞斯也从不缺席,由他发泄,哄他开心,给他建议,简直比他父亲还要尽职尽责。
他没有亲哥哥,不知道其他哥哥是怎么做的,但阿塞斯给他的爱、陪伴、关心他可以保证只会比别人多,不会比别人少。
德拉科摸到口袋按时更新的炼金徽章,浅色眼睛亮起浓郁色彩。
长那么大,他拥有很多东西。
其中一半是家族的赠与,是他的权利也是他的责任,总有一天,他要接过父亲的担子,撑起马尔福这个姓氏。
另一半却来自阿塞斯的爱,是他不需要思考如何回报的礼物。
午夜梦回,他总会想,如果那天阿塞斯没有向他伸出手,那他这一生该有多难过啊……
复活的伏地魔,霸占自家庄园的食死徒,各种危险的任务。
说不定未来他也是食死徒的一员,被迫去完成伏地魔布置的任务,做他不喜欢的事,还要向伏地魔卑躬屈膝。
向伏地魔卑躬屈膝?
德拉科眼眸闪了闪。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猜想很在意,也很好奇,甚至隐隐有种感觉,就好像这才是他本来的人生。
想了想,他把猜想告诉阿塞斯,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阿塞斯愣住,脑子不自觉想到德拉科原来的命运,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像不管怎么回答,对德拉科来说,都太残忍了。
德拉科见阿塞斯哑口无言,明白了答案,恐惧顿时擒住他的心脏,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阿塞斯想忽视都难,只能认命过来哄小孩。
“德拉科,没发生的未来就不是未来,你只要走好当下的路,一直走下去,就足够了。”
小孩很好哄,德拉科抹掉莫名其妙涌出来的眼泪,脸色虽还白,但有了笑,“好,哥,都听你的,我等会还有课,先回去了。”
阿塞斯点点头。
德拉科走后,地窖安静下来。
阿塞斯没了兴致,回到卧室,抱着那本《德语入门》看。
天边太阳缓缓落下,落日余晖照着大地,一片金灿灿的景象,而马尔福庄园是金灿灿里最金灿灿的存在。
马尔福庄园会议厅,随着伏地魔最后一句话落下,今天的战后会议终于结束。
黑压压的食死徒走出来,斯内普走在最后面,避开其他人的视线,来到庄园内后面的树林,找到失去意识和生命体征的哈利,悄然带走他,把人交到在暗处等待的邓布利多。
“应该是成功了,下手的人就是伏地魔。”
邓布利多心疼看着昏迷不醒的哈利,想伸手帮他擦擦额头的冷汗,被格林德沃咳了好几声提醒。
“阿尔,我们该离开了。”
“是该离开了,这次辛苦你了,西弗勒斯,你没受伤吧?”
邓布利多把视线移向斯内普,这次格林德沃没用咳嗽提醒邓布利多,反而跟着看向斯内普。
斯内普不着痕迹拉了下飘逸的黑袍,掩住颤抖的手。
任务失败,自然要有人承受伏地魔的怒火。
然而这次的负责人“小天狼星”已经死亡,能承受怒火的只有他们这些食死徒。
所以包括他和卢修斯在内,几乎所有人都受到迁怒。
不过很奇怪,他还以为伏地魔会失去理智大肆惩罚他们,但伏地魔只是理智地、一视同仁地给了所有人一记钻心咒,这放在以前没把自己切片的黑魔王才有可能,现在切片后的伏地魔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过他们?
斯内普皱眉,记下这个疑点。
两人见他不说话,也知道了答案。
邓布利多沉默一会,示意格林德沃接过哈利。
有了扶阿塞斯差点闪到腰的前车之鉴,格林德沃这次很小心,一点点接过哈利,没有在邓布利多面前丢脸。
“西弗勒斯,你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交给我们。”老人慈祥道,“哈利会感激你为他做的一切。”
斯内普狠狠皱起眉,怒视邓布利多,“我不需要他的感谢,而且你答应过我不会告诉他,还是说你想毁约。”
“你总不能瞒着他一辈子,他需要知道是谁在背后保护他。”
邓布利多悲伤地注视斯内普,眼中有心疼、有后悔。
“西弗勒斯,那么多年了,有句话我一直没和你说过,前段时间,我想了很久,还是想告诉你。”
斯内普不为所动,甚至有点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阿塞斯这时候在做什么,有没有发烧,有没有好好吃饭。
被思念和担忧裹挟,他更加不耐,“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并不想听。”
“就当是我的请求,西弗勒斯,人老了就是会这样,每日每日看过去的回忆,或是后悔、或是怀念,你也会有那个时候,现在就让我使用一下老人的权利,啰嗦一会。”
邓布利多摘下眼镜,湛蓝的眼睛和天空一样,温柔而包容。
“我想了很久,借鉴盖尔的经验,或许事情和我们想的不太一样。”
他稍作停顿,更加语重心长。
“西弗勒斯,预言这件事或许不是你的错,没有你也有其他人,就算最后没人泄密,伏地魔也有足够的能力在其他人那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况且预言的内容你也知道,哈利和他命中注定会对上,你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火星,被困那么多年,你也该放过自己了。”
“你把我留下就为了说这些?”
和邓布利多想象得不同,斯内普很平静,这番话仿佛一颗沙砾,没有在他心里激起一丝波澜。
反倒邓布利多在他的平静下,迟了几秒才记起来回答。
“是。”
“很好,既然如此,那我就趁这个机会和你说清楚。”
斯内普深呼吸,眼中凌厉的光迫使邓布利多移开了视线。
见状,他嗤笑一声,接着说。
“你或许很早之前就意识到这一点,只是你认为这对你掌控我有影响,所以选择瞒着我。”
“那你今天为什么又愿意告诉我?因为你发现以前的事对我的影响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大,因此这个发现留在手里还不如拿出来作用大,所以你选择在恰当的时机说出来,换取我的感恩。”
“当然,我相信你愿意告诉我,肯定有部分原因是希望我放过自己,只是……”
斯内普学着曾经的邓布利多,悲悯地看着邓布利多。
“阿不思,你有没有发现,你已经无法没有目的、不出于权衡利弊、单纯的去做一件事了。”
邓布利多无言以对,就连格林德沃也没办法反驳。
他早就发现邓布利多变了。
这些年,邓布利多走一步看三步,做事前思考值不值得,能得到什么,权衡利弊几乎已经成为本能,让他下意识去算计身边的人。
只是格林德沃不介意被邓布利多算计利用,就一直没说起过。
邓布利多动作迟缓地戴回眼镜,眼镜反光,掩饰了所有情绪,“你变了很多,西弗勒斯,我为你感到高兴,还有……抱歉,我想我该为当年的话向你道歉。”
“人都是会变的,我知道你以为会看到什么,你以为会看到我歇斯底里去反驳,像个无能狂怒的疯子。”
斯内普自嘲勾唇。
“可惜我早就不是疯子了,比起让我放过我自己,我认为你更需要放过你,到底是谁被困在回忆,你心里应该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