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皇太极接到豪格奏报的时间并不晚,不过一开始他并没有当作一回事。
这么多年了,明朝经常靠着海船骚扰。
他满以为,这一次在宁锦这边对峙的时候,明朝又玩这一招了。
可随后,当镇江、宽奠等十多座城堡接连沦陷的消息传来,皇太极意识到了不对。
虽然后金的主力都被他拉到了宁锦这边,但这些地方的守军也不是吃素的啊。
怎么就被人接连给拔了呢?
这些城堡失陷还是小事,问题是之前征伐朝鲜的作用完全没了啊。
连镇江、宽奠等地都完蛋了,皇太极完全可以想象的到,朝鲜那边的驻军估计也好不了。
他又不是不知道,那帮朝鲜棒子虽然和后金签署了条约,但根本就从心底不服气,绝对不会帮着后金对付明朝的。
可既然连朝鲜的驻军都完蛋了,那足以证明,明朝这次不是小打小闹。
三千多后金精锐战士,没有五万以上的明军,根本就不可能打赢。
固定的思维,再一次让皇太极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当听说辽河河口遇袭,豪格已经领军应战的时候,皇太极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宁锦前线撤军。
该死的洪承畴,就跟牛皮糖一样,软硬不吃。
他挥军攻了一个多月,宁远城就跟钉子一样,纹丝不动。
后金损兵折将,根本奈何不得。
不过他现在要撤军了,却也无法安然退去。
洪承畴谨慎地派出了骚扰部队,就跟在后金大军后面,时不时地来一下。一旦后金回头来攻,立马逃之夭夭。
几次之后,皇太极生怕豪格那边有变,只得留下阿济格、多尔衮断后,自己率领大军加快速度。
虽然这样给了多尔衮兄弟独自掌军的机会,但老巢更加重要,皇太极只好两害权衡取其轻了。
阿济格、多尔衮兄弟也不愿意跟在皇太极身边,憋屈。
所以单独掌军之后,均是轻松不已,而且还想着,要搞明军一下子,给皇太极看看他们的本事。
孰料这个时候,明军连骚扰也不做了。
只是在后金军的周围拼了命地散步谣言,说皇太极要废掉阿敏和莽古尔泰,然后就对多尔衮兄弟下手,好大权独揽。
多尔衮和阿济格面面相觑,有心觉着这是明人的诡计,但综合近来的迹象,又感觉事实如此。
该怎么办呢?
多尔衮看向阿济格,阿济格看向多尔衮。
随后……
兄弟俩各自冷哼一声,分道扬镳。
别以为他俩是亲兄弟,他们的关系就很好。
事实上,阿济格对多尔衮、多铎十分的蔑视,从小到大动辄打骂。
因为阿济格觉着自己也是阿巴亥的孩子,父汗理所应当也十分喜欢自己才对。
结果呢,努尔哈赤把所有的父爱都给多尔衮,这就让阿济格嫉妒的不行了。
在对抗皇太极这件事上,要不是阿济格总是拖后腿,其实多尔衮的劣势并没有那么大。
他们三兄弟真要齐心协力,集齐两黄旗的力量,皇太极也吃不了兜着走。
留下阿济格和多尔衮断后,皇太极的行军速度总算是加快了不少。
然而此时已经没用了。
惨烈的战报传来,愣是让这位后金新汗当场喷了一口鲜血,昏迷不醒。
盘山、辽阳沦陷,伤亡将士超过五千人,甲喇章京阵亡十五个,固山额真两人,整个镶白旗被打的溃不成军,彻底垮掉。
这还不是最痛的,最让皇太极接受不能的,还是豪格的阵亡。
这个大儿子,一直是他着力培养的对象。满心希望将来有一日,豪格能够继承他的基业。
却想不到,豪格一时的请战,竟然把自己都折进去了。
足足一日一夜,皇太极才从昏迷中醒过来。
而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疯狂地喊着报仇。
然而同样悲戚的下属们却告诉他,明人早就跑了。只留下了辽阳、盘山两处灰烬,还有数不清的女真人的尸首。
皇太极再次吐血,被下属们仓皇地抬着回了盛京。
这一战,真的是让后金伤筋动骨了。
前前后后损失的,可都是纯正的后金精锐战兵。
遥想当年努尔哈赤时,女真人可谓是百战百胜,无往不利。
结果皇太极当了大汗之后,除了打朝鲜的一胜之外,竟然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
消息传开,后金内部的很多人看向皇太极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孟南贞给后金制造了这么大的麻烦,志得意满的很。
他很清楚,这一战足以让后金五年的时间都缓不过劲来。
如果操作得当的话,让后金内部的矛盾扩大,那大明的反攻真的就指日可待了。
不过现在到了他该回去的时候,信王的信使再一次找到了他,催促更急。
算算八月到了,天启是真的挺不住了吧。
回师之前,孟南贞先到了宁远城外。
也没有上岸,就是把此战的成果转交给洪承畴,让他火速递往京师。
毕竟马要船的速度快了许多,能够早一点让京师那边得到好消息。
这么做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震慑辽东文武。
这些心怀二心的军阀,已经不止一次被洪承畴吐槽,说他们作战不利了。
他们恐怕是想着,即使投降了后金,也能混吃混喝,所以并不想为大明卖命。
孟南贞就是要用那数千颗女真人的脑袋,要让这些军阀们明白,你们的好日子不多了。
果然,当堆积如山的女真人脑袋出现在辽东众人面前的时候,吴襄、祖大寿、赵率教等人全都被吓傻了。
他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什么时候见过这样丰厚的战果啊?
再看看孟南贞背后那铺满大海的战舰,这些人心里的敬畏渐渐开始泛滥了。
而当豪格的脑袋被拿出来后,辽东上下已经相顾无言,只剩下麻木了。
这位后金的首领之一,他们岂会不认识?而且还在此人手下吃过不少的亏呢。
真是想不到,这么一员绝世猛将,竟然都被斩杀了。
对于孟南贞取得的战果,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洪承畴了。
他和孟南贞是一体的。
孟南贞的胜果,就是他的。有了这个后盾,今后他在辽东将会更加能够施展的开。
特别是当孟南贞向他转交了两千支西洋火枪之后,洪承畴高大的形象已经让辽东文武没法直视了。
与此同时,观看了所有作战过程的朝鲜使者,也跟随毛文龙的船只回去了。
相信他这一次回去之后,大明英勇无敌的形象会迅速在半岛上传播开来,坚定朝鲜人心向大明的意志。
忙碌了这么久,看看也差不多了。
孟南贞便辞别了辽东文武,在渤海上汇合了徐弘基,一路南下。
三日后,混编舰队抵达天津卫外海,吓的这里上下都胆战心惊。
与此同时,辽东的快马已经冲进了京城,带来了让举国欢腾的战报。
“什么?连破辽阳、盘山、镇江、宽奠、铁山、龙骨山城三十多座,还斩杀了八千余鞑子,就连黄台吉的儿子都被斩了?”
大朝会上,满朝文武就跟听天书一般,所有人都傻了。
这还是大明吗?
什么时候这么能打了?
这还是女真吗?
什么时候这么不能打了?
信使不敢怠慢,迎着信王的追问,赶紧道:“殿下殷鉴,卑职等不敢谎报军情。建奴鞑子的首级,已经在运来的路上。小的等作为信使,带了奴酋豪格的首级!”
信王的振奋根本压制不住,直接从案后站了起来,快步走了下来,吩咐道:“速速呈上!”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信使打开木匣,其中一个狰狞的人头,吓的不少人几欲呕吐。
唯独信王淡然的很,只是专注地看着。
自从那次在腾骧四卫大营里亲眼看过孟南贞暴起杀人后,他对于打打杀杀的事情就没有那么胆怯了。
“诸位爱卿,可有人能够辨识此首级?”
有在辽东任过职的官员走上前来,看了几眼之后便高呼不已。
“启禀殿下,这正是奴酋豪格的首级。天佑我大明,奴酋授首,光复辽东指日可待啊!”
有人证实了事情的真伪,在场的官员们也都是振奋不已。
这帮家伙们不管多么的贪婪腐败,但希望大明江山永固的心还是真诚的。
废话,大明没了,他们去哪儿继续作威作福啊?
随后,信使讲述了更加详细的战报,只听得众人热血沸腾。
而对信王的称颂,也连绵不绝。
不少人看向信王的目光,已然带上了敬畏。
因为策划指挥了这一仗的人,乃是信王的属下。
这一仗不但消灭了大量的后金有生力量,还摧毁了后金数十座城池,还包括豪格这样的首领。
最重要的是,今后凭借着强大的海军,明金之间的形势将会发生巨大的扭转。
今后后金再想动武的时候,就要时刻担忧他们的海岸线会被明军突袭。
反正在火炮和火枪的帮助下,只要靠近海岸,后金都不会是对手。
另外又把朝鲜从狼窝里抢了出来,巩固了反金联盟。
一想到这一仗从头到尾,都是信王监国之后发生的。显然他的功绩,已经超过了万历和天启了。
在不少人的心目中,信王的明君形象,愈发的挺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