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闻葵花宝典的秘闻,令狐冲惊诧不已。
“这么阴毒而有损功德的武功,又有谁会去修炼呢?”
田伯光呵呵一笑,带着看破沧桑的睿智。
“为什么没有人修炼呢?林家的那位林远图不就练了嘛。那个日月神教的教主东方不败号称武功天下第一,我就不信他没有去练。”
令狐冲眉头紧皱,百思不得其解。
“这样的武功,练了之后连男人都做不成,又有何意义?”
田伯光长叹一声。
“因为练了之后,就可以叱咤风云,呼风唤雨,让别人拜服在自己的强威之下,享受权力的滋味。和权力比起来,做不做男人又有什么重要?”
令狐冲还是无法认同。
“连人都算不上了,要那样的权力有何意义?”
方正也缓过来了。
“阿弥陀佛,令狐掌门和田帮主有大智慧,所以能够看破。可是这世上的人,却多愚昧。为了争权夺利,干出再惊世骇俗的事情来也不为过。”
田伯光点点头,认同地道:“这世间啊,权力才是最致命的毒『药』。人一旦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那就再欲罢不能了。想想左冷禅,做了五岳盟主还不够,还想着做武林盟主。当武林盟主也不能满足他的野心之后,说不定就要弄个皇帝来坐坐了。”
令狐冲想起一事。
“那葵花宝典原书是在莆田少林寺,左冷禅可知道吗?倘若他得知此事,只怕更要去滋扰莆田少林寺。”
方证微笑道:“莆田少林寺中的葵花宝典早已毁了。那倒不足为虑。”
令狐冲奇道:“毁了?”
方证道:“红叶禅师临圆寂之时,召集门人弟子,说明这部宝典的前因后果,便即投入炉中火化,说道:‘这部武学秘笈精微奥妙,但其中许多关键之处,当年的撰作人并未能妥为参通解透,留下的难题太多,尤其是第一关难过,不但难过,简直是不能过、不可过,流传后世,实非武林之福。’他有遗书写给嵩山本寺方丈,也说及了此事。”
令狐冲叹道:“这位红叶禅师前辈见识非凡。倘若世上从来就没有葵花宝典,这许许多多变故,也就不会发生。”
田伯光摇摇头,对他指点道:“你错了。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这个世上,纷纷扰扰的来源根本不是什么功夫,而是人心。武功没有好坏之分,正邪是要看人的。”
方正和冲虚目光晶亮,彻底对田伯光佩服起来。
“田帮主有大智慧。”
“田帮主见识不凡,乃武林之幸。”
说了这么多的葵花宝典,方正和冲虚更在乎的,其实是别的事。
冲虚道:”下月十五,左冷禅召集五岳剑派齐集嵩山推举掌门,令狐少侠有何高见?”
令狐冲微笑道:“那有甚么推举的?掌门之位,自然是非左冷禅莫属。”
冲虚道:“令狐少侠便不反对吗?”
令狐冲道:“他嵩山、泰山、衡山、华山四派早已商妥,我恒山派孤掌难鸣,纵然反对,也是枉然。”
冲虚摇头道:“不然!泰山、衡山、华山三派,慑于嵩山派之威,不敢公然异议,容或有之,若说当真赞成并派,却为事理之所必无。”
方证道:”以老衲之见,少侠一上来该当反对五派合并,理正辞严,他嵩山派未必说得人心尽服。倘若五派合并之议终于成了定局,那么掌门人一席,便当以武功决定。少侠如全力施为,剑法上当可胜得过左冷禅,索『性』便将这掌门人之位抢在手中。”
令狐冲大吃一惊,道:“我……我……那怎么成?万万不能!”
冲虚道:“方丈大师和老道商议良久,均觉老弟是直『性』子人,随随便便,无可无不可,又跟魔教左道之士结交,你倘若做了五岳派的掌门人,老实说,五岳派不免门规松弛,众弟子行为放纵,未必是武林之福……”
令狐冲哈哈大笑,说道:“道长说得真是,要晚辈去管束别人,那如何能够?上梁不正下梁歪,令狐冲自己,便是个好酒贪杯的无行浪子。”
冲虚道:“浮滑无行,为害不大,好酒贪杯更于人无损,野心勃勃,可害得人多了。老弟如做了五岳派掌门,第一,不会欺压五岳剑派的前辈耆宿与门人弟子:第二,不会大动干戈,想去灭了魔教,不会来吞并我们少林、武当:第三,大概吞并峨嵋、昆仑诸派的兴致,老弟也不会太高。”
方证微笑道:“冲虚道兄和老衲如此打算,虽说是为江湖同道造福,一半也是自私自利。”
冲虚道:“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和尚、老道士来到恒山,一来是为老弟捧场,二来是为正邪双方万千同道请命。”
方证合十道:“阿弥陀佛,左冷禅倘若当上了五岳派掌门人,这杀劫一起,可不知伊于胡底了。”
田伯光听不下去了,责怪道:“嘿,大和尚、老道士,我说你们够了啊。不就是担心左冷禅做了五岳盟主,威胁到你们少林、武当的地位,所以让这傻小子帮你们解决忧患嘛。欺负他单纯,好骗是吧?”
心思被揭破,饶是以方正和冲虚的修为,也不免老脸一红。
但他们终究不凡,很快恢复了镇定。
“阿弥陀佛,令狐掌门此举也是对武林苍生有利的。”
“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相信令狐掌门不会坐视不理,任由左冷禅贸然坐大。”
田伯光翻着白眼。
“要想马儿跑,也得让马儿吃草啊。你们既然有求于他,那就帮他个大忙吧。”
冲虚问道:“令狐掌门有何难题?”
田伯光替令狐冲回答了。
“这小子不明不白的情况下学了任我行的吸星大法,如今体内异种真气横行。长此以往下去,非得内力反噬而亡不可。你们少林寺的易筋经能够化解,便传了给他吧。”
听说是这件事,方正面容肃穆。
“阿弥陀佛,令狐掌门身系武林安危,区区一门易筋经何足道哉?稍待咱们下山之后,我便传授好了。”
这老和尚的干脆劲,让田伯光不由得刮目相看。
看来能做武林第一大派的掌门,果然有点东西。
说起下个月的五岳并派大会,田伯光对令狐冲吩咐道:“左冷禅固然野心勃勃,来者不善。但你也不要只顾着他,其实最可怕的人,是你师父。”
令狐冲还是难以接受岳不群的定位,反驳道:“华山派势单力孤,如何跟嵩山派相抗?田兄此言,实在是多虑了。”
田伯光冷笑道:“辟邪剑谱就在你师父身上,你以为他会不练吗?你那个师父,可跟从前不一样了。再一个,嵩山派虽然高手如云,可是能够和你师父相抗的,也只有左冷禅。到时候大会之上,只要你师父出其不意,解决了左冷禅,那这个五岳剑派的掌门,你说是谁的?”
令狐冲还是不愿相信。
“我师父正人君子,岂会去练那种邪功?再说了,辟邪剑谱被我师父拿走,也只是你一个人说的。田兄,非是在下怀疑于你。实在是师父对我有养育之恩,他的人品我也是相信的。”
田伯光这才明白,想要消除一个人心中的固执,是多么的艰难。
“呵呵,你以为你师父拿走剑谱,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吗?哼,当时你师父拿走了剑谱,可是准备杀了你的。要不是林平之在房外咳嗽了一声,你就已经死了。”
“什么?”
令狐冲身躯晃悠了一下。
“林师弟……林师弟他知道剑谱是谁拿走的?那他……那他为什么不告诉小师妹,还让小师妹怀疑于我?”
田伯光嗤笑道:“你以为你这位林师弟就是省油的灯?他敢说吗?他要是说出来,没有证据就算了,岳不群还能容他?即使如此,岳不群也不是没有想过灭口。你还记得嘛,你小师妹追过来的时候,可是说了,林平之受了重伤,被人砍了一剑。你说,这一剑是谁砍的呢?”
令狐冲遍体生寒,这一次却想不出任何辩驳的话语来了。
因为田伯光所说的事情,都是他亲身经历的。
当时岳灵珊就只怀疑他,说是他拿走了辟邪剑谱,又是他伤了林平之,杀了八师弟。
令狐冲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做了什么当然清楚。
既然不是他,田伯光又始终和他们在一起,那能对林平之动手的人……
田伯光决定好好地打击他一下,让他清醒一些。
“你那好师父得到了辟邪剑谱,当然要以绝后患了,所以才会对林平之下手。只是不知道怎么地,应该是被你那八师弟撞破了,所以才做了替死鬼。你也说过,你那八师弟年纪尚小,与人为善,从来没有得罪过人。那么仇杀的可能『性』就不是很大,一定是他撞破了什么秘密,所以才不能存活于世。”
令狐冲脑子里轰鸣『乱』想,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田伯光说的这一切很可能是真的。
可是要让他相信,他敬爱无比的师父岳不群竟然是大『奸』大恶之辈,不但偷了辟邪剑谱,还对林平之、八师弟下毒手,真的是让他撕心裂肺一般的痛苦。
“或许……或许是劳德诺做的呢?对,一定是这个『奸』贼。他潜伏了回去,想要从林师弟这里偷取辟邪剑谱,所以趁机对林师弟和八师弟下了毒手,一定是这样的。”
田伯光的笑声远远传出,在山谷里回响。
“劳德诺嘛,当然是这么想的。只是他对你师父忌惮无比,哪里还敢去岳不群所在的地方。而且,你知道劳德诺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吗?”
令狐冲惊诧莫名。
“劳德诺还有其他的身份?”
田伯光觉得这孩子真是太可怜了,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还始终被人耍的团团转。
这也就是在小说里了,现实中这种人肯定早就gg思密达了。
“那劳德诺其实嵩山派的卧底,他真正的师父其实是左冷禅。”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下不光是令狐冲,方正和冲虚也都惊诧不已。
“阿弥陀佛,左冷禅果然是深谋远虑,早早就想着吞并其他四派了。”
“这一手可是厉害,关键时刻绝对能杀华山派一个措手不及啊。”
田伯光却说出了更加让他们震惊的话来。
“哼,左冷禅固然厉害,可岳不群才是真正的老『奸』巨猾。他早就知道了劳德诺的真实身份,故意隐而不发。看着吧,他肯定会利用劳德诺行使反间计。下个月的并派大会上,左冷禅非得吃个大亏不可。”
令狐冲失魂落魄,只觉得无比的心累。
似乎整个世界,都跟他原本的认知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