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当事人刘正风可不知道田伯光的所思所想。
他躬身问道:“但不知盟主此令,是何用意?”
看到他的做法,田伯光却谓然一叹,心知刘正风这是自己取死啊。
你这一谦卑行礼,就还是把自己当成了五岳剑派的一份子,就还要遵守五岳剑派盟主的命令。
你都是要退隐江湖的人了,如果不理会五岳盟主令旗的话,嵩山派的人还真不好发作。
面对刘正风的问询,那汉子只是摇头。
“弟子奉命行事,实不知盟主的意旨,请刘师叔恕罪。”
至此,要是精明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嵩山派的人是在拖延时间,不知道布置些什么。
只可惜刘正风气势上就矮了一截,加上心里慌『乱』,竟然没有看出来。
这一步步,他都在迈入死地。
在田伯光的身边,贾迎眼见着好好的金盆洗手陡然生了变故,不由得紧张起来。
“师父,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对自己的弟子,田伯光还是耐心传授的。
他指了指场上的形势,给贾迎讲解道:“嵩山派的人来者不善,必有后手。你的那位恩人,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听到刘正风有危险,贾迎着实唬了一跳,随即脸『色』就坚定了起来。
“刘三爷当年有大恩于我,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坐视不理。师父,如果等下危险的话,务必请您保全自身,不要顾忌我的安危。”
田伯光抿嘴,心中好笑不已。
臭小子,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居然还关心别人呢。
那个持着五岳剑派盟主令旗的人,乃是嵩山派的弟子史登达。
不过田伯光知道,嵩山派来者不善,这个史登达必然只是走卒。否则的话,以他的辈份和武功,可对付不了刘正风。
暂时阻止了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史登达又率领嵩山派弟子向其余的人物行礼。
一个老尼姑对他们的出现,却很高兴。
“你师父出来阻止这件事,那是再好也不过了。我说呢,咱们江湖中人,侠义为先,在江湖上逍遥自在,去做什么劳什子的官?”
看样子,这老尼姑就是恒山派的定逸了。
只是听着她的话,田伯光撇嘴不已。
恒山派一群尼姑,果然没有人物。竟然都看不出,今日的场面有多凶险。
接下来,就是刘正风和史登达的争辩。无论如何,史登达都让刘正风暂缓金盆洗手。
正僵持不下的时候,后堂里突然又传来变故。
嵩山派的人竟然潜入了后院,把刘正风的家眷给看住了,还不许走脱一人。
这一下,在场的江湖豪杰们纷纷变『色』,终于明白事情不简单了。
刘正风的夫人、子女从后堂走出来,每个人的背后都跟着一名嵩山派的弟子,还用匕首抵住了他们的背心。稍有异动,就是一个血窟窿的下场。
眼见着家人被胁迫,反倒激起了刘正风的血『性』。
他傲声道:“众位朋友,非是刘某一意孤行。今日左师兄竟然如此相挟,刘某若为威力所屈,今后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左师兄不许刘某金盆洗手,嘿嘿,刘某头可断、志不可屈。”
说着,他上前一步,双手便往金盆里放去。
史登达立刻叫道:“且慢。”
令旗一展,拦住他身前。
刘正风左手疾探,两根手指往他眼中『插』去。
史登达双臂向上格挡,刘正风左手收回,右手两根手指又『插』向他双眼。
这一下史登达无可招架,只得后退。
刘正风一将他避开,双手又伸向金盆。
只听得背后风声飒然,有两人扑了上来。
刘正风根本就不回头,左腿反弹而出,砰地一声,将一个嵩山派弟子踢了一个筋斗。
右手听声辨位,抓住另一名嵩山派弟子的胸口,顺势提起,向史登达掷去。
电光火石之间,就避开了嵩山派三个好手的围攻。
这一下嵩山派剩余的人就不敢再上来了,有人喊道:“刘师叔,你不住手,我可要杀你公子了。”
刘正风回过头来,向儿子望了一眼,冷冷地道:“天下英雄在此,你胆敢动我儿一根寒『毛』,你数十名嵩山弟子尽皆身为肉泥。”
以他的功夫,要对付这些嵩山弟子,那真是没人可以逃脱一命。
见无人再敢阻挡,刘正风的双手又向金盆伸去。
可突然之间,银光闪动,一件细微的暗器破空而至。
劲风猛烈,势不可挡,『逼』得刘正风不得不退后了两步。
只见那暗器打在了金盆边缘,一下子就将金盆掀翻在地,满盆的清水尽数洒了。
与此同时,黄影闪动,从屋顶上跃下一个人来。右足一起,往金盆底踹落,登时将一只金盆变成了平平的一片。
这人四十来岁,身材瘦削的很,上唇留了两撇鼠须。
“刘师兄,奉盟主号令,不许你金盆洗手。”
之前的那些嵩山派弟子,刘正风并不是很在乎。可眼前这人,他识得是嵩山派左冷禅的第四师弟费彬,一套大嵩阳手在武林中赫赫有名。
眼见着嵩山派的顶级高手现身,刘正风就明白,今日之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费师兄驾到,如何不来喝一杯水酒,却躲在屋顶,受那日晒之苦?嵩山派多半另外尚有高手到来,一齐都请现身罢。单是对付刘某,费师兄一人已绰绰有余,若要对付这里许多英雄豪杰,嵩山派只怕尚嫌不足。”
他这是想要把在场的数千英雄豪杰都拉进来,希望有人能够为他说句公道话。
费彬却不上当。
“刘师兄何须出言挑拨离间?就算单是和刘师兄一人为敌,在下也抵挡不了适才刘师兄这一手‘小落雁式’。嵩山派决不敢和衡山派有甚么过不去,决不敢得罪了此间哪一位英雄,甚至连刘师兄也不敢得罪了,只是为了武林中千百万同道的身家『性』命,前来相求刘师兄不可金盆洗手。”
接着,费彬便把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往关系到武林苍生的安危上引导,唬的群雄将信将疑,只好两不相帮。
然后嵩山派排名更加靠前的丁勉和陆柏也现身,三大高手齐聚,刘正风可完全不是对手了。
眼见着嵩山派如此强盛,在场的那么多江湖人物,全都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这要是得罪了嵩山派,恐怕会惹祸上身啊。
唯独恒山派的定逸忿忿地道:“刘贤弟,你不用担心,天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别瞧人家人多势众,难道咱们泰山派、华山派、恒山派的朋友,都是来睁眼吃饭不管事的不成?”
奈何仗义执言的,也只有定逸。
旁边的华山派、泰山派众人,全都缄默无声,很显然不想去触碰嵩山派的锋头。
嵩山派三大高手汇聚,目的也不藏着掖着了。
当即,费彬就说出了刘正风和魔教长老曲洋的关系,引得群雄哗然,情势大变。
哪怕刘正风苦心解释,自己和曲洋只是以曲相交,并没有什么野心,奈何却无法取信于人。
江湖险恶,让人心也诡谲起来。没人会相信,一个名门正派,一个魔教头子,会无缘无故因为音乐成为知交好友。
在所有人的心目中,都不禁猜测,这个刘正风恐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嵩山派抓着刘正风和曲洋的关系,非要『逼』着刘正风在一个月内杀了曲洋以自证,否则五岳剑派就要内部清理门户。
刘正风对待朋友肝胆相照,又岂会苟活自己而伤害朋友,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即使全家死绝在所不惜。
费彬将令旗一展,朗声道:“泰山派天门师兄、华山派岳师兄,恒山派定逸师太,衡山派诸位师兄师侄,左盟主有言吩咐:自来正邪不两立,魔教和我五岳剑派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刘正风结交匪人,归附仇敌,凡我五岳同门,出手共诛之。接令者请站到左首。
”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高大的道人就走了出来,径自站在了左首,更不向刘正风看上一眼。
田伯光揣度了一番,估计此人就是最后被同门师叔们害死的泰山派掌门天门道人了。
随后又有一个四十多岁,身穿清秀儒袍,颚下留有黑须的儒雅男子站了出来。
“刘贤弟,你只须点一点头,岳不群负责为你料理曲洋如何?你说大丈夫不能对不起朋友,难道天下便只曲洋一人才是你朋友,我们五岳剑派和这里许多英雄好汉,便都不是你朋友了?这里千余位武林同道,一听到你要金盆洗手,都千里迢迢的赶来,满腔诚意的向你祝贺,总算够交情了罢?难道你全家老幼的『性』命,五岳剑派师友的恩谊,这里千百位同道的交情,一并加将起来,还及不上曲洋一人?”
田伯光一阵恍惚,知道此人原来就是笑傲江湖中最大的反派岳不群了。
不愧是君子剑,这一身形貌果然很具备欺骗『性』,更加符合伪君子的本质了。
岳不群说的好听,奈何刘正风却不可能答应。
顷刻间,五岳剑派全都完成了站队。无论是天门道人、岳不群,还是恒山派定逸,甚至于衡山派的一些弟子,都站在了刘正风的对立面。
实在是魔教乃江湖大敌,是非已定,让众人没法同情。
这一下,刘正风身边就单薄了许多,只有一些他的弟子,对他忠心耿耿,不惧生死还追随着他。
看到这一幕,刘正风表面上没有什么波动,可内心里却惨然不已。
如今势单力孤,毕生心愿又无人理解,恐怕还要搭上全家的『性』命了。
可就在他自怨自艾的时候,场外围观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恩公,天下人都不帮你,我来帮你。”
说着,一道清秀瘦弱的身影跑出来,直接拦在了刘正风和嵩山派众人之间。
不是别个,正是耿直的贾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