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太子婴与尚靳离开后,韩王仓这才召见相国公仲侈。
“大王。”
“坐吧。”
“诺。”
公仲侈随之与韩王仓对席而坐。
“公仲侈,你说我韩国要怎样,秦人才肯罢兵止戈?”
“这……”公仲侈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大王,臣亦是不知。”
“总有一个底线吧?”
“大王容禀。若要秦国退兵,大王可能需要割地、称臣、纳贡。割地的话,大王不妨将上党郡的曲阳、姑密、河阳等八座城邑交给秦国,以避免秦人的势力继续渗透,危及新郑。”
“什么?将上党郡割让给秦国?”韩王仓不禁勃然变色。
“大王,上党郡有十七座城邑,咱们只予秦国不到半数,有何不可?”
“公仲侈,上党的地理位置你不可能不清楚。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昔日韩、赵、魏三家分晋,上党郡也被一分为三,三国都加强了郡治,一旦秦人得到上党郡,其势力就将完全渗透进中原,往南可攻韩,往北可伐赵,往东可攻魏,居高临下之势,恐为三晋招致更大的祸乱啊!”
作为韩国的君主,韩王仓自然知道上党郡的重要性。
韩、赵、魏三国的上党郡位于太行山脉,地势非常险峻。古人云:上党地高,可以天为党,所以称为上党。
上党位往东出太行山是华北平原,往南出汾城越黄河就是周王室的王畿雒阳,往北不远就是邯郸。
特殊的地理存在,决定了上党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赵、魏、韩三家分晋,上党亦是被三国瓜分。
韩国与赵国的上党地区是相连的,不同的是,赵国控制的上党地区几乎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而韩国的上党地区则是有太行山做屏障,是一个重要的战略要冲。
所以韩国在建国之初就十分重视这块战略要地,对韩国而言,上党地区位于国都新郑的北部,两地通过豫西平原的重镇野王相连。三地环环相扣,这让上党成为了韩国对抗秦国的重要屏障与战略要地。
韩国也十分重视对上党地区的经营,所以历代上党郡守都是忠于韩国,极具能力的重臣。
而如果秦国能够得到上党高地,秦国就能够占据有利地势对韩国和赵国形成地缘压制。直接威胁韩国国都新郑和赵国邯郸。
再者,就是进一步削弱韩国,最终兼并韩国!
对于提出这个建议的公仲侈,韩王仓深表怀疑。
面对韩王仓狐疑的眼神,公仲侈一点都不慌,正色道:“大王,正是因为上党郡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大王才更应该将上党北部的城池土地割让予秦人。这份厚礼,秦王一定见猎心喜,却之不恭的。再者说,我们韩国还有重镇野王,以及潞水天堑可以把控,秦军不能轻易南下,更无力东进!”
“臣之所以提出将上党郡的八座城邑割让予秦国,是为将秦国这股祸水引到赵国去,引到魏国的河东去。上党之地,地势险要,秦人得之,可北上取河东,更难越过太行山,夺取赵国的长子、光狼城等地,直逼赵国都城邯郸!”
“这种诱惑,秦王如何拒绝?”
原来如此!
韩王仓这才恍然大悟。
感情将韩国上党之地的北部割让给秦国,还能带来这种好处。
是啊,把祸水引到魏国,引到赵国去,让秦人去攻略更为富庶,更加容易攻略的城池土地,不是比攻伐韩国更好吗?
“善!”
得到韩王仓的首肯之后,公仲侈便充当使者,前往雒阳王畿觐见秦王荡。
秦王荡并没有与公仲侈打过交道,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了解此人。
当年秦军在修鱼之战中击败韩军,在浊泽俘虏韩国将领宧、申差。韩国危急,公仲侈曾向韩宣惠王进言,以一座名城贿赂秦国,准备战甲,与秦军一同南下攻伐楚国。
这的确是用一失换来两得的计策。
韩宣惠王同意。于是小心秘密派公仲侈上路,准备到咸阳与秦国讲和。
楚王熊槐得知这一消息十分害怕,便听从陈轸的计策。于是警戒楚国四周边境,发兵声称救援韩国。再命令战车布满道路,派遣使臣,带很多车辆、钱币。
韩宣惠王被陈轸说服,以为楚人能帮着自己击退来犯的秦军,于是停止公仲侈出使秦国。
公仲侈再度进言,料定楚人只是在忽悠韩宣惠王,并不会出兵救韩。但是韩宣惠王没听,与秦国断绝关系。秦惠文王因而大怒,增加兵力攻伐韩国,大战,果然楚国援军不来救韩。
由此可见一斑,公仲侈的确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至少有些远见卓识的。
公仲侈向来是韩国的朝堂上,最典型的骑墙派,朝秦暮楚,左右逢源,不过这样的人正是秦王荡所喜欢的。
于是秦王荡命右丞相弥子夏在城门口迎接公仲侈,自己则是率领群臣在王宫的大门那里亲迎。
值得一提的是,秦王荡已经与周室公主姬月完婚。
看到秦王荡这般礼遇有加,公仲侈心中亦是不胜荣幸。
“哈哈哈哈,侈相,你让寡人好等啊!”秦王荡笑容满面的迎了出来,公仲侈忙下了戎车,麻溜的跳到地上,上前行礼道:“敝臣公仲侈,见过秦王!秦王万年!”
“侈相不必多礼。”秦王荡上前扶住公仲侈,笑吟吟地道:“侈相,寡人一听说侈相你将入雒阳,觐见寡人,就下诏让严君停止了对阳翟城的进攻。不料诏令还未到,阳翟城已经为我秦军攻下,真是……哈哈,不过请侈相放心,在和谈期间,寡人已命严君所部军马在阳翟休整,不会再进取你韩国一寸土地的。”
“多谢秦王!”公仲侈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人家都扇了你一巴掌,你还要赔一个笑脸,真是让人羞愧难当。
“来,侈相,请入内说话。”
秦王荡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秦王先请。”公仲侈不敢接受。
“咱们一同入内,一同入内。”秦王荡旋即挽着公仲侈的胳膊,一起进入雒阳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