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荡怀着兴奋且贪婪的心情,一一参观九鼎。
这九尊宝鼎,每一尊都大小相同,高低相同,重量相仿,几乎毫无差别,唯一不同的,就是宝鼎上的纹饰。
后世有云:禹铸九鼎,五者以应阳法,四者以象阴数。使工师以雌金为阴鼎,以雄金为阳鼎。鼎中常满,以占气象之休否。
当夏桀之世,鼎水忽沸。及周将末,九鼎咸震。皆应灭亡之兆。
后世圣人,因禹之迹,代代铸鼎焉!
以上雄金、雌金的含义诸书无解,大概是指合金的硬度而言。
“以占气象之休否”就是测国运之兴衰。
可见,鼎从容器、炊具、到祭器、礼器、又到宝器、神器,代代演变已彻底改变了实际用途,变成了国家供奉的神物。
而秦王荡所看到的九鼎,其纹饰都不尽相同,每一尊宝鼎外围,中间的一道方框内,都镌刻着各自的名号,或“雍州鼎”,或“冀州鼎”,或“青州鼎”,不一而足。
宝鼎之上,栩栩如生的镌刻着龙、凤、貔貅、麒麟等瑞兽,或者虎、豹、象、玄鸟等飞禽走兽,更有祥云、雷电等自然现象,也有国君、大臣、将军、黎庶、奴隶之类的人,跃然于鼎上。
秦王荡意味深长地道:“周王,这九鼎的气象,果真非同凡响。秦国亦有大鼎,但不及九鼎也,禹王所铸之九鼎,当为神器也!”
闻言,天子姬延亦是颔首道:“秦王说的没错。九鼎确非凡器!昔日大禹划天下为九州,州设州牧。后令九州牧贡献青铜,铸造九鼎。事先派人把全国各州的名山大川、形胜之地、奇异之物画成图册,然后派精选出来的着名工匠,将这些画仿刻于九鼎之身,以一鼎象征一州。所刻图形亦反映该州山川名胜之状。”
“九鼎象征九州,显示夏王已成为天下之共主,是顺应‘天命’的。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啊!”
最后一句,姬延仍带着提醒的意味。
秦王荡微微一笑道:“寡人也曾听闻九鼎之旧事。传说夏禹曾收九牧之金铸九鼎于荆山之下,以象征九州,并在上面镌刻魑魅魍魉的图形,让人们警惕,防止被其伤害。自从有了禹铸九鼎的传说,鼎就从一般的炊器而发展为传国重器!”
“不过,在寡人看来,九鼎亦是神物,更是灵物。所持有者,若强,则是锦上添花,若弱,则为不祥之物!”
“国灭则鼎迁,夏朝灭,商朝兴,九鼎迁于商都亳京;商朝灭,周朝兴,九鼎又迁于周都镐京。故而历商至周,都把定都或建立王朝称为定鼎。”
“由此可见,这九鼎与天子之位一般,都是有能者居之啊!”
姬延一听这话,心中可是老大的不乐意,挑眉道:“秦王此言差矣。天子之位,应当有德者居之!若是有能者居之,秦王,难道你是秦国最有能力的人吗?”
“寡人一言可决人生死,生杀予夺,能力还不大吗?”
“你……”姬延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秦王荡摇摇头道:“周王,别拿出你那一套周德未衰的腔调跟寡人说话。寡人不是楚庄王,你更不是王孙满!”
姬延为之三缄其口。
秦王荡又指着一尊宝鼎,问道:“周王,你可知道这九鼎有多大?有多重?”
你丫的还不是在问鼎?
姬延的心中很是不忿,但还是回答道:“政德清明,鼎小也重,国君无道,鼎大也轻。我大周定鼎中原,权力天赐!鼎的轻重大小秦王不当询问。”
“说人话!”秦王荡直接拂袖道。
姬延气得额角青筋暴鼓,没好气地道:“寡人如何得知?”
“周室得九鼎以来,就从未测量过?”
“九鼎这么大,这么重,如何测量?”
“这倒也是。”
忽而,姬延又道:“秦王,寡人虽不知九鼎之轻重大小,但是江山有多重,九鼎就有多重,这句话是武王之时就流传下来的。”
“江山有多重,九鼎就有多重……”秦王荡仿若魔怔了一般,喃喃自语着。
说到底,九鼎就是传国之宝,跟后来的秦始皇打造的传国玉玺一样,都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意思。
秦王荡瞟了姬延一眼,问道:“周王,你就不好奇九鼎有多重?”
“寡人不好奇。”姬延连忙摆手道。
他可不知道秦王荡在打什么鬼主意,这厮本就觊觎九鼎,别不是找一个托词,将九鼎抢走?
“寡人倒是有一个方法,能试出九鼎有多重!”
“呃,是何方法?”
“寡人要称鼎!”
“什么?称鼎?!”姬延傻眼了,道:“秦王,你可是答应过寡人,不迁九鼎的。”
“九鼎,寡人不会迁走,只是要暂借一尊。周王不会那么小气吧?”
姬延闻言,暗自思衬了一下,又问道:“秦王,你要借多久?”
“称完就能还你。寡人要将一只宝鼎运到雒水河畔去,以称鼎之法,测量出九鼎的重量。就请周王拭目以待吧!”
“这……秦王,你果真能测量出九鼎的重量?”
“自然。周王若不信,可以跟寡人一同前往。”
“秦王,不是寡人不信你。只不过,这九鼎的重量太大,体量不小,要运出去可不容易,当年周公旦建造雒阳,将九鼎迁至雒阳,并请成王亲自主持祭礼,将九鼎安放在明堂之中。”
“但那是在建城之时,无有繁杂之物,眼下七百多年的城邑,大小建筑无数,阻隔不断,秦王你若想将一尊宝鼎迁到雒水河畔,估计要进行拆迁,甚至王宫都要拆掉不少的殿宇!”
姬延苦口婆心地道:“劳民伤财,得不偿失啊!秦王!”
“那就为九鼎打出一条去路!拆毁的建筑,寡人可以一一照价赔偿。怎么,周王该不是舍不得你的那些破旧的宫殿吧?”
“……”
直到这时,姬延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秦王荡究竟想干嘛!
九鼎这么大,这么重,要运送出去肯定要拆毁不少的建筑物,然后铺设宽敞的道路。秦王荡何至于为了测量九鼎之重量——这种意义不大的事情而大费周章,劳民伤财?
只得一个虚名,对秦王荡和秦国有何裨益?
可想而知的,秦王荡这么做,除了得到一个虚名,就是在打通运送九鼎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