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第一次看到盈盈哭,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妹子哭。
第一次有妹子在他面前哭泣,还是上初三的时候。那个妹子很漂亮,路遥记得她有一张白中透粉的脸蛋和尖尖的下巴,她趴在路遥的肩头哭得很伤心,他不知道要怎么去回应,只能僵直了身体,她的鼻涕眼泪全揩在自己身上。
“对不起,你还是放弃吧,”他记得自己是这么说的,随后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楚云生不会喜欢你的……”
那天云很淡,天很蓝,一点都不像一个为失恋而准备的日子。
苏盈盈哭得比她还要美,带着娇喘的那种。
“我一直敬你重你,没想到你居然……”她的眼泪像颗颗珍珠,从眼角边滚落下来,“你知道那天,在剑台,你阻止那些登徒子,你在我心里……就……就……”
“就什么?”从昨晚开始,路遥的脑子就一直迷迷糊糊,跟搅粥似得,早上起来更是愈发难受,所以他是根本没听清苏盈盈后半句说了什么。
她心中一愤,本来以为点到即止就好,没想到他居然还要逼迫自己先吐露心意,路遥看她的眼神,眼中那份炽热和那些追求她的人相比是一模一样,所以自逃离落花谷那些日子,她就知道这少年必定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但是现下,先哄得他给赤血蛊喂食了才好。
苏盈盈忽然晕生双颊,“就是……我既然对你存了心意,又怎么会对你见死不救?”
“存了心意见死不救?”路遥大奇。
擦!有这么断句的吗?
“我是说,我对你……况且你自己的身体,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她直直看着他。路遥的身体有点特别,她是晓得的。初在落花谷时,将他劫走,那时候点穴功法对他还有效。然而现在他却能莫名挣脱,她揣测不是练了什么偏门功法就是吃了什么护着经脉的丹药。后者极有可能,谁知道锦瑟是不是又捣鼓了什么新玩意。
烈性丹药对*的危害都是极大的,再加上如今他身体不适,只消骗他一骗,他自会起疑。
果然,路遥沉吟了,但是似乎,他还没理解到关键点。
“你还不懂吗?”她一跺脚。佯装羞愤,“你以为我为何要为了你去求爹爹,我不过,不过想日日看到你,想你在我身边……”
“啊?”事情发展的有些太过突然和出乎意料,路遥虽然有时候反应慢,呆萌了点,虽然他也时常觉得自己其实挺优秀的,虽然他有时候会将各种蛛丝马迹幻想成苏盈盈其实也是喜欢他的,但关键时刻他并不傻。“那个东西,又怎么解释?”他皱着眉,指着苏盈盈手中的小瓶子。
“我在帮你解毒。”苏盈盈一脸委屈。满面都是泪痕。“用的以毒攻毒的法子,因为怕你见了害怕,所以本来想偷偷的……又或者是强迫你,结果我还是……如果我存了什么害你的心,我又何苦多此一举!”
路遥心中一软,是啊,盈盈如果讨厌他,折剑考核上让他滚蛋就好了,他现下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她只消游龙匕一点,他就死了。如此大费周章又是何必?
“盈盈。谢谢你。”路遥轻声说,他现在脑子乱的很。又一直在强忍着呕吐,觉得自己真是难受得要挂掉了,已经没多余的力气要去思考苏盈盈的话是真是假,“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怕是……不行了。”
他的意思是,用那个赤血蛊虫,怕是不行解毒了,要是能解,商城解毒剂吃下去早就好了。但是在苏盈盈听来,又是另一种意思。
她吓得花容失色,“黑脸,什么叫不行了?”她费尽心思弄的蛊虫啊!!又费尽心思找的纯阴体质啊!!
路遥见她樱桃小嘴紧咬着下唇,一张脸都哭花了,面上全是深深的惊恐和担忧,半分虚假都没有,还没反应过来是自己说错话了,愣了一愣,忽然一阵暖意袭上心头,她果然!她果然是担忧自己的啊!
他一激动,鼓起宅男存了八辈子的勇气,就这么握住了盈盈的手,“盈盈,我的意思是,用那个赤血蛊估计是没用的,你担心我,我很是欢喜,咱们先回去看看大夫,我现下头晕得很……”
话还没说完,苏盈盈一记手刀,直接打昏了他。
她喃喃自语,“跟笨蛋在一起久了,果然连自个脑子都变笨了,要不是他说头晕,我还忘了,直接打昏不是比什么事都来得简单。”她一把抹干脸上的泪痕,浪费了本姑娘这么多表情啊。
她抬头看看天色,还好,酉时未过,还算是炼蛊的最佳时间。
于是她重又拿起小瓶,将路遥的手指放上去。
“咻”地一声极快,她还未及反应过来,手上的瓶子便碎了,紧接着手一痛,一道殷红的血珠飞快地沁出来,她呼了一声痛,惊叫不好,低头看时,见白瓷瓶碎了一地,赤血蛊在其中,已经被拦腰截成两段,不远的地上插着一片树叶,蛊虫体内血红的汁液溅了几滴在她大腿上。
难道袭击她的,居然是一片树叶?她还来不及心痛她的蛊,腿上疼痛感便隐隐袭来。她心下一慌,也顾不得许多,急忙将沾到汁液的裤腿撕了,还好,皮肤只沾到芝麻绿豆大小的一点点,她自小与百毒为伍,抗性非常,对寻常毒物不甚畏惧,虽然知道赤血蛊剧毒无比,但见没有破皮入血,便放下大半心来,从包裹里摸出随身带的沁心丸吃了。沁心丸倒是教内特制的百毒解药,对于一般的毒性都能中和。
待她做完所有的事,一抬头,却见眼前站着一人,将路遥护在怀中,冷冷地盯着她。
在她查看自己伤势的时候,他也在查看他的伤势,见他衣衫单薄,全身发烫,昏迷不醒,他就一阵血气上涌。
不是气他,气的自己,居然这么放任他跑了。他整整找了一夜,灵山、灵台、剑台都翻遍了,待到清晨,才猛然想起他和她之间的那个约定,酉时,匿龙阁。待得匆匆赶来,他已经是这副模样。
“掌门尊者?”她一惊,他怎么来了,那眼睛都快熬红了,是一晚没睡觉还是怎的?
她在折剑考核上已见过他对待路遥,似乎青眼有加,又听说指点路遥剑术的不是紫衣也不是锦瑟,而是这个行踪诡秘的掌门尊者。她还在心里奇怪,怎么这个笨蛋居然成了香饽饽,各大高手抢着要?难道现在大家兴趣都转变了?嫌弃根骨高的弟子调教起来太容易,没有爽点,所以都改走废材逆天流?
可惜啊可惜,按照他的节奏走下去,投个胎再来一次估计都比这辈子勤奋练武来得快。
“参见掌门尊者。”她嘴上这么说,手却伸到背后,紧紧握着那两把游龙匕。
半个掌教的还是他爹爹,她才不怕他。
“你想对他做什么?”声音寒冷非常,透露着危险的信号。
“如你所见,”苏盈盈荡开一个微笑,那微笑不知让多少见过的男人为之心动失神,“我想帮他。”
“收起你的鬼话!”皇甫倾城怒极,将路遥放在一边,掌风便向苏盈盈扫过去。
她灵活地跃到一边,那柱子便喀嚓一声被打断了一个缺口。她吐了吐舌头,“你这男人,怎么这样?”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啊?而且她对他笑,居然被无视了?这什么情况。
皇甫倾城真是气昏头了,攻的一招快过一招,等他反应过来,十余招已过,苏盈盈被打得简直体无完肤,满头青丝散落下来,衣服都被掌风割裂了,游龙匕一把被打飞插进柱子里,一把掉在地上,肋骨估计都断了几根。
他的手正卡着她的喉咙,苏盈盈一下一下吐着血。
她这辈子就从来没败得这么惨过,也没败得这么快过。
“你……为什么……打我?”她气若游丝,皇甫倾城一惊,急忙收手,随手点了她几处穴道止血。
差一点,就破戒了。太后曾经让他发誓,习武只用来自保强身,惩奸除恶,绝对不杀妇孺儿童,他也一直记着。
见他收了杀意,还为自己止血,苏盈盈马上心知肚明,自己这条命,八成是保住了,况且他似乎还有什么顾忌。
是了,估计还是怕了爹爹,要是她死了,她爹非杀了他不可。
“因为你刚才对他出手了。”皇甫倾城冷冷答道。
“将我腰上的……丹丸……喂给我……要不我怕是……不行了……”她又吐了一口血。
皇甫倾城虽然十分不愿,但现下跟摩睺罗伽就这么撕破脸来也委实不妥,于是只好探手到她腰间。
“你……”皇甫倾城一转头,看见路遥面露惊惧地看着他,苏盈盈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阁中一片狼藉,四处都是打斗方歇的痕迹,苏盈盈衣衫破碎,生死不明地躺着,掌门尊者却正要把手伸过去!!
这是什么现场?
路遥来不及想更多,皇甫倾城眼疾手快地再次把他打晕了,然后抱起他便走。
留下苏盈盈躺在地上简直又要吐血,你出手比本姑娘还狠好嘛?你怎么不停下来先把自己给揍一顿啊!
纵然已接近正午,日头偏大,但寒风吹来,还是冷的。皇甫倾城抱着他,运功暖他的身体,却只觉得越来越凉,这是寒气又要发作的征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