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张绣让进大帐,狗子已经领着人将酒菜端了上来.
知道张绣肯定有话说,刘悦也没有招呼典韦来作陪,便是和张绣对坐,径自斟满,只是满脸的笑容:“这一别大半年了,没想到在这里相见,看你风采依旧,想必过的还都不错——”
“刘将军笑话了,我不过一个小人物,自然不会有什么变化,倒是刘将军大半年不见,却是已经大不一样了,如今六郡之地-”张绣干了一口酒,嘴中说着恭维的话.
有道是礼下于人,将有所求,张绣这么奉承自己,刘悦知道张绣来这一趟可不单单是为了叙旧.
微微一笑,刘悦也不说话,只是任凭张绣奉承,只当做耳边风,不时的举杯和张绣干一杯,倒是颇为自得.
说了好一会,张绣嘴都干了,却发现刘悦不急不躁的,始终笑眯眯的听自己说话,张绣便觉得自己和傻瓜一样,说了这么多刘悦一点反应没有,都是自己自说自话了.
干了一杯,张绣忽然泄了气,耸了耸肩,干脆直截了当的说了实话:“刘将军,我也不废话了,相信刘将军也在等我实话实说,这一次来是叔父让我来和刘将军见个面,看看大家能不能和平相处,各退一步,另外就是樊稠樊将军——”
和平相处?刘悦倒是真的没有想到,楞了一下,略作迟疑:“这是张济将军的意思还是太师的意思?”
“太师哪有这么快传回消息来,这当然是我叔父的意思.”张绣苦笑着叹了口气,仰头干了一杯.
“张将军的意思-”刘悦砸吧了砸吧嘴,盯着张绣看了一会,这才吐了口气:“张将军想要如何和平相处?”
问起这个来,张绣脸色凝重了起来,咳嗽了一声:“叔父说请刘将军退回河东郡,两不相厌,叔父则立刻给太师去信,请太师止步于宛城.”
刘悦明白张绣的意思,如果董卓止步于宛城,对刘悦是最有力的,因为刘悦短时间内无法积蓄力量剿灭袁术,那么董卓于宛城,对袁术的威胁有多大,谁都能想得到,只要董卓一天屯兵于宛城,袁术就不敢在和刘悦起战端,否则两相夹攻,袁术必定灭亡.
“我也不想继续打下去,我手底下这些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以支撑这一场仗,而且我说良心话,因为本来就是匆忙发动的这一场仗,我根本没有足够的物资,到现在粮食都快跟不上了-”刘悦仿佛有一肚子的委屈,说起这些来,只是愤愤难平:“这不也是让曹操和袁术逼的吗.”
张绣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然,刘悦这话根本就没有几句真话,不过刘悦的确是匆匆发动的,现在粮草物资应该供给的很艰难,也的确是乌合之众.
“如果太师能止步宛城,那我也有交代了,我也止步河东-”刘悦举了举酒杯,仰脖干了一个,眼睛眯了起来.
“叔父的意思是退回河内,你不是已经上表贾逵为河东太守吗,这个太师应该不会反对,但是河东郡拥兵不得超过五千之数,不然百姓难以承担.”张绣也低着头,知道这话肯定会让刘悦恼火.
刘悦已经打到了河东郡,如今再退回去,河东郡还只能拥兵五千,以河东郡作为缓冲,刘悦会愿意吗?
但是张济当时说的时候,张绣也曾经问过这个问题,张济却说刘悦肯定会答应的,因为刘悦别无选择,刘悦现在四面皆敌,如果继续厮杀下去,只能是和西凉军全面开战,刘悦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无论是曹操还是袁术,乃至于是袁绍或者公孙瓒,都巴不得刘悦和董卓杀成一团,到那时候这些人不但不会帮助刘悦,还会背后里捅刀,抢夺刘悦的底盘.
所以刘悦别无选择,只能在河东郡选择和解退让,刘悦之所以发动进攻,不过是不想董卓攻占汝南郡和南阳郡全境而已.
“退回河内?”刘悦眨巴着眼睛看着张绣,嘿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来,喝酒-
话不多说,显然并不认可张绣的话,只是端起酒杯拉着张绣干杯.
感觉着喉咙里火辣辣的,张绣吐了口酒气,不觉得拔高了声音:“刘将军,莫非你还真的要打下去,如果你攻打弘农郡,让长安失去了最后一块缓冲,那么太师和你就只能死战到底,因为都没有退路了.”
“我知道-”刘悦嘿了一声,嘴角露出一丝讥诮:“张绣,你说太师止步宛城,好处是袁术落下了,可是我呢?”
“河东太守之位还不可以吗?”张绣皱了皱眉,轻哼了一声:“何况你还占了河内和京兆尹,你要是想要得更多,只怕太师真的没法满足你了,没有人愿意看到你继续壮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张绣啊,河东我都可以让出来,以贾逵为京兆尹,屯兵不过五千,以徐泗为河内太守,至于河东郡让太师自己安排如何——”只等张绣话音落下,刘悦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番话说的张绣一个劲的发楞,反而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刘悦,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皱了皱眉头:“刘将军所求为何?”
刘悦放弃河东郡,这么大的一块肥肉,那必然所图更大。
吐了口气,刘悦微微笑了,拿起酒壶给张绣满上,却是嘿了一声:“我到现在还是荡阴令,你不觉得这不太好吗,我看兖州牧不错,至于曹操这兖州刺史,可迁青州刺史。”
刘悦终于露出了打算,一直以来刘悦还是荡阴令,对很多事情颇为不便,属下反而出了好几个太守或者是国相,当真是尴尬,至于自领州牧,刘悦觉得不如多一道圣旨。
刘悦需要一个身份,至于为什么放弃河东郡,刘悦也是无奈,河东郡毗邻长安,一直以来是董卓和关东诸侯的一道缓冲,如果将最后的一道蝗虫撕下来,那么刘悦就必须直面西凉军。
别看刘悦拿下了樊稠的两万人,一则是手段阴损,二则是樊稠也是知道刘悦不会大开杀戒,而且刘悦也不是真的要进攻长安,所以樊稠没有死战,其实城中还有四五千兵马没有拉稀,甚至真要是发动起来,还有数千尚可一战,真要是拼命,以刘悦的乌合之众,必然损失惨重的。
说到底,无论是樊稠还是张济,昂或是徐荣,面对刘悦都没有死战之心,因为谁都知道,刘悦不是真的要和西凉军决一死战,只不过是来趁火打劫的。
也正是这个原因,张济才让张绣来这一趟,因为知道刘悦在等着好处,实在是没必要和刘悦死战,因为面对刘悦,谁都有些心虚。
张绣楞了一下,随即轻轻点了点头,刘悦如今六郡之地,再加上河内君和京兆尹,说是州牧也差不多,无论董卓任命或者不认命,其实改变不了太多,只不过让刘悦名不正言不顺而已。
“那我转告太师,既然如此,刘将咱们可以和平相处了吧?”张绣舔了舔嘴唇,就这么瞪着刘悦。
哈哈一笑,刘悦举起了酒杯:“我欠你的情,你说不打就不打,你说让我后撤我就后撤,这份情可不小呀,来,喝酒,今天喝他个不醉不归。”
张绣真的喝多了,来的时候单骑悠然,尽显英雄本色,可谓是一时英豪,但是走的时候,却是被刘悦派了马车拉着送回去的,就这还吐了一路,却已经成了醉汉。
第二天的时候,张绣才将刘悦的意思告诉了张济,一个便宜的兖州牧换河东郡,张济觉得没问题,随即写了一封信给董卓,将情况说了个清楚。
让张济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张绣给他说的时候,刘悦忽然一声令下,领着大军撤回了黄河北岸,但是浮桥没有拆掉,大军就在河岸驻扎,仿佛随时可以杀过河来,黄河成了两军的分隔。
刘悦的忽然撤退让曹操有些摸不着头绪,却也不得不随着刘悦撤过了黄河,没有新军照应,曹操的五千人马还真不稳妥。
过了河,曹操就怒气冲冲的奔着刘悦去了,一脸的阴沉,只等一见面,曹操就指责上了:“刘将军,为何撤兵?”
张绣来访曹操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刘悦就撤兵了,曹操想要知道刘悦到底得到了什么好处,就这么简单就把他和袁术给卖了。
只是没想到刘悦却沉默了,未曾开口就叹了口气,脸上反而是一脸的苦涩,无奈的摇了摇头:“孟德有所不知呀,我与那张绣是故交,当初我去长安曾经被人暗算,还是张绣帮了我,对我算是有救命之恩,如今张绣狭恩情而来,我又怎么能不撤兵。”
曹操楞了一下,嘴角抽搐起来,根本就不相信刘悦的鬼话,刘悦这个人对情义分的很清楚,的确可能因为情义后退,甚至于放弃大好机会,可以说刘悦很重感情,但是话说回来了,张绣是个什么鬼?本来刘悦就不是真心攻打张济,还需要张绣用掉这份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