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阳军如拍击礁石的惊天怒浪般,朝着山隆关杀去。守城的红袍军平静的面对敌人的猛扑,心中不起波澜,日日的攻杀,对敌人很了解,他们看上去人多势众,可他们攻不破我们的防线。我们团结一心,又有城内百姓们的拥护,爱戴,亲如一家人,还有英勇智慧过人的统帅,袁秀,这城,我们守的住。敌人是秋后的蚂蚱,长不了。只要我们坚持,一定会迎来最终的胜利。
乙文康达身在楼车内的板屋内,用单筒望远镜观察着城墙上守军的表情,内心震惊,一股冰寒之气涌入全身。这样的部队,他从未见过,简直是传闻中真正的军队。要想夺取他们守护的城墙,难上加难。
可命运偏偏把自己带到这里,古阳军的精锐都在这里,如果攻不下山隆关,将成为古阳国的千古罪人,遗臭万年。为了自己的英名,为了古阳国的未来,就算在难,也要夺下城池。没有别的办法了,用人命堆,用人命换,我方死三个换敌人一条命,如果不行,就死五个,死七个,死十个。总之,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这座城,一定要拿下。
乙文康达下命令,传令军官将命令写好,塞入瓶内,从了望孔扔出去,落到下面的松软物上,被传令兵找到,传达命令。接到命令的各军主将脸色难看,不惜一切代价,强攻,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个人。
居然会下这样的命令,将军们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乙文康达的命令,古阳军的目标是乾国的东北四省,在这里消耗很大,还能有余力去东征西讨吗?乙文康达用兵一向是保存实力,给敌人造成巨大的伤亡。他是一位智将,而不是只会猛打猛冲的莽夫。
没办法,命令既然下达,乙文康达在板屋内,居高临下,看的仔细,阳奉阴违,会被治罪。将军们只能按照命令执行,催促战士们,向前,向前,不夺下山隆关,不归营。
血在喷洒,一条条人命像是秋天枯黄的落叶,一阵风吹来,纷纷掉落,失去了大树的滋养,等待落叶的命运是枯萎,死亡。举目了望,尸体遍地,人间悲歌响起,不停歇。
战斗接近三个时辰,对守军,敌军都是体力,心理的艰难考验。
“将军,南墙,西墙快顶不住了,东墙还能勉强支撑。不知为何,敌人的主攻方向,放在了南墙。”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身上有伤的传令兵跑到袁秀身前,紧急禀告最新军情。
“昨夜给城内的内奸放了烟花信号,今天就等待结果。主攻南墙,等着安列城里应外合,乙文康达,你还不知道吧,安列城等人已经死了,你们的阴谋败露。如果用的好,能不能擒贼先擒王。”袁秀心里想着这些,立即召唤身边的军官,在他耳边低声命令后,军官领命飞奔。
袁秀带着亲兵们来到了南城墙。此刻的南城墙已经是真正的地狱,拼杀激烈,我方英勇的将士们与敌人展开了你死我活的殊死拼斗,死的人,不计其数。敌人们登上城墙,刚刚站稳脚跟,就被守军反扑,夺回,如此反复几次,敌人们的士气大减。
乙文康达观察战况,气的握拳咬牙,心里骂着,这些没用的废物,死了这么多人,居然还没能啃下硬骨头,并且体力,士气都下降严重,也许该考虑收兵了。
袁秀观察战局,见乙文康达所在的楼车距离南门虽然远,但如果出动骑兵,猝不及防,猛攻,也许能斩杀这位主帅,他一死,大军必定慌乱。
“来人,在城墙的箭楼顶端,给我竖上蓝旗。”袁秀说完,带着亲兵们下了城墙,快步走入马道,朝着骑兵们集合的方向冲去。
蓝旗迎风飘扬,猎猎作响。
乙文康达看见蓝旗,立即明白了城内的内奸发了信号,之前谋士和安列城等人约定,只要投降,里应外合,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杀了袁秀,竖红旗,里应外合,打开南门,竖绿旗,带着所属部下,投敌,竖蓝旗。
蓝旗,安列城真是没用,居然杀不了袁秀,不能里应外合,这样的废物,投靠我们,有何用?乙文康达心道,转念一想,红袍军最厉害的武器是什么,是人心,是坚不可摧,团结杀敌的上下一心,将士一心,军民一心。
如果这颗众人心愿凝结的一心,有了裂痕,就可以用各种手段让裂痕不断的扩大。当守军们彼此怀疑,分化,不信任,就是攻破山隆关的最佳良机。
想到这里,乙文康达不在犹豫,这么长时间的攻城未果,压力太大了,他必须要找到一个突破口,哪怕带来的利益短时间内不大。
命令下达后,将领们愕然,怀疑,却遵命行事。
战场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围攻南城墙的古阳军对冲出南门,几百戴着恶鬼面具的红袍军骑兵,主动让开一条路。其他各军也是如此。他们得到命令,戴着恶鬼面具的是投降者,不得伤害。
古阳军见敞开的大门还未合拢,立即冲上去,这时,城墙上的守军,倒了一桶桶的菜花油,像是瀑布飞流直下,将城门口附近的地面浸湿,随后,扔下了火把,熊熊火焰燃烧,化为一片不能跨越的火海。而眼尖的古阳军士兵从远处看到,城门迅速关闭。
有古阳将领看到后,猜出了这伙红袍军为何不里应外合的原因。如果他们试图夺取城门,里应外合,要与城墙上的守军,安排在城门附近的军队拼杀,人数处于劣势,会被剿灭。就算侥幸攻破城门,城墙上的守军泼洒菜花油,阻止古阳军的攻势,等到火焰熄灭,这伙叛军早就被清理干净。他们只有夺门逃走这一条安全的路可走。
红袍军的叛徒们,骑着战马踏击大地,呼啸着向前冲去,他们像是与魔王失散了多年的魔鬼,迫不及待的要回归魔王的麾下,重新成为嗜血的魔。
楼车顶端的辘轳轴转动,系着的板屋随之缓缓落下。板屋的门打开后,乙文康达走了出来,他已经下令,让投降的骑兵们,来到自己面前,为了表示信任,他将亲自迎接。随着骑兵们越来越近,乙文康达的心瞬间不安紧张起来,他想到,万一对方怀着恶念,自己身边的护卫士兵虽然多,但都是步兵,附近地形平整,正适合骑兵作战。
“你带着几个人,立即前去,阻拦,让他们就地停止前进。”乙文康达命令道,身边的副将军带着几个骑兵,纵马狂奔。
乙文康达的担心成真,副将和几个骑兵宣布命令后,被冲在最前面的一排骑兵,当场斩杀。
“杀了乙文康达”为首的骑兵,揭开了脸上的恶鬼面具,露出了袁秀的真容。
“阴谋失败了。”乙文康达嘴里嘟囔着,眼里露出怯意,表情带着几分畏惧。
身边的副将急忙走上来,说道“大将军,快走,末将带人掩护您撤退。”
乙文康达用感激的目光望了一眼对方,这位跟在自己身边十几年,忠心耿耿的副将军,他不聪明,军功不多,能当上副将,靠的是忠心耿耿。可现在,自己没办法,要让他以身犯险。
乙文康达和三个亲兵上马后,留在原地的是几百步兵,他们没有长矛,只有短兵器,要想挡住骑兵部队,等于找死。
“大将军,快走,末将的家人,交给将军了。”副将嘱托后事,乙文康达感动回答“从今以后,他们就是我的家人。”
话音刚落,乙文康达带着三个亲兵,策马逃命。
“兄弟们,大将军若有事,咱们都活不了,如果能为大将军牺牲,他会记得咱们的英勇,死后的荣誉少不了,家人们也能得到好的生活。够本了。随我一起,挡住敌人。”副将喊道,身边的士兵们齐声响应。
他们是步兵,没有长矛,盾牌,也没有演练过对抗骑兵的阵法,结局只不过是死路一条,但他们没有畏惧,只要能减缓敌人的速度,就完成了任务。
袁秀指挥的骑兵部队却没有给他们机会,在他看来,杀了这群人,没有任何意义,并且,对方抱着必死之心,还会拉下来一些战友垫背。
骑兵们绕了一大圈,避开了副将带领准备同归于尽的步兵们,与此同时,袁秀命令十个神箭手,射倒了代表中军指挥的大纛,继续追赶乙文康达。
大纛倒下,在加上骑兵们见敌人就杀,各军指挥攻城的主将见此,担心大将军的安危,立即下令停止进攻,全军撤退,救援大将军。这时,留守在城内的一千多骑兵,从四个城门杀出,追杀撤退的敌人。
这一下子乱套了,敌中有我,我中有敌。
嗖嗖嗖,飞箭从耳边划过,带着死亡的呼啸,试图夺取生命。几支飞箭射中了乙文康达的盔甲,当当作响,没有破开防御。突然有一支飞箭,不知是特意瞄准,还是凑巧了,从盔甲连接部位的缝隙内射中,鲜血喷溅。
啊,乙文康达疼的呲牙咧嘴,却不敢停下,寻找射箭的敌人是谁,身后是几百个要杀他的敌人,身边已经没有亲兵保护,他此刻变成了可怜的孤家寡人。
乙文康达到现在还没有被敌人追上,不是运气好,而是他麾下的战马,比普通马高出二头,体力惊人,像极了传闻中的马王,速度极快。驮着二百多斤重的乙文康达还有那副重达几十斤的盔甲,竟然速度不减,让敌人的战马始终追不上。但也累的大汗淋漓。而乙文康达身边的三个护卫骑的都是普通的战马,被敌人拉近距离后,纷纷射死或砍死。
乙文康达这辈子领兵从未这样窝囊过,以往都是他带兵追着敌人,如同丧家之犬,现在换成了自己,奇耻大辱。他不知道,当时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相信,前来的骑兵们是真心投降。也许是久攻不下,心理焦急,也许是最近失眠,精神出了问题。
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就是逃命,不想成为古阳第一个因为自己愚蠢而被杀的大将军。
袁秀不停的挥舞马鞭,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极限,一定要追上乙文康达,杀了他,山隆关保卫战就等于胜利了一半。
追与逃,生与死,胜利与失败,等等,在接下来的追杀中将迎来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