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百姓对于火车那是津津乐道,通政司的数个板块都是涉及火车相关的信息。
从采访工人到官员,通过宣传确立火车和铁路在大明的正面影响。
其中,更主要的就是之后火车会向民间开放,将铁路和民生的关系说的清清楚楚,提前压下了让铁路私有化的声音。
这方面,是朱祁钰主笔,由阁臣修缮之后才登报。
蒸汽机随着火车的面世而在民间产生大讨论,虽然可以封锁技术,但并没有那个必要。
朱祁钰早就让户部和商会洽谈蒸汽机的出售问题,提前已经铺好了路。
而若是商会将蒸汽机研究透后,必然会盯上铁路的利益,可以说,现在的宣传是有备无患。
提前将私有化苗头按下,让百姓知道,铁路掌握在朝廷手中,成为公共项目,他们才有机会享受到既便捷又便宜的交通工具。
通政司本来就是朝廷的喉舌,寻常时候,朱祁钰不会去限制其报道,可并不代表在战略问题上,笔杆子就能随意胡言乱语。
而有了报纸的报道,再加上亲眼所见,百姓已经无比期待什么时候他们能够坐上火车。
这种心情,在看到火车从西山拉来如山一般的煤炭后,气氛就更加高涨。
就如圣人所言,一个来回,十万斤都是按少的说。
话本中的搬山倒海,直接呈现在眼前,换谁都感觉不可思议。
景仁宫中,见识过火车之后,整个后宫的话题也都是围绕着火车。
朱祁钰被围着,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像火车这样先进的交通工具,朱祁钰一开始为了避免造成恐慌,提前就对蒸汽机做了大量的宣传。
只不过,朱祁钰没想到的是朝中官员的各种吹捧。
破坏风水、切断地脉?
不存在,圣人的意志加持,就算是从人家祖坟经过,那也是人家的荣幸。
朱祁钰也有些小看了自己现在的影响力。
后宫之中,吴太后暂且不论,孙太后对于火车也没有丝毫的排斥,只是心中有些遗憾,若是之前有这种东西,自己那个儿子或许就不会那么激进。
人各有命,孙太后知道,火车的诞生是朱祁钰扶持起新学派,通过强力手腕镇压东华门学闹之后才能有火车诞生的环境。
换成自己的儿子,别的不说,光是胡濙这种守旧且元老的存在,他就压不住。
“钰儿,那火车往后真可以拉人?”
吴太后开口,众人的目光集中在朱祁钰身上。
“那是自然。”
朱祁钰点了下头,说道:“下一条铁路,便是从北平站往天津,一旦建成,从京城到天津的路程,也就一个时辰左右。”
“一个时辰?”
众女吃惊瞪大眼睛,她们对于天津到京城的距离,通常是从其他人口中得出个大概。
如果不是行军或者急报的话,正常骑一匹马的速度也要两天,可火车一下子就能将时间缩短到一个时辰,那说不定以后她们还能去天津看看了。
毕竟一个时辰,早上去,晚上回来也是极为方便。
之后演变成儒、道、史、医,而山海经恰恰涵盖了所有,因而司马迁之言“余不敢言也。”
罗哲翻看的大多是图像,这也是一项很好的消遣。
正当罗哲津津有味地翻看山海经时,门外传来一声稚嫩的吼声。
“哲哥儿!~”
罗哲一听,便知道周道务那小正太又跑过来了。
如罗哲所想,高要自院门外迎进了周道务,只不过外加了一个长乐郡公主李丽质。
周道务一进门,就看向罗哲案桌上翻开的书。
书中一页画着一只九条尾巴的狐狸。
周道务一下子指着图说道:“这我知道,孝经里有写‘德至鸟兽,则狐九尾’。”
说完歪着头,像是在等罗哲夸奖一般。
“哦?这我倒是不知,道务懂的可真多。”
罗哲本想伸手来个摸头杀,但看着小正太的头发有些油腻,便顺手放在周道务的肩上,夸了一句。
随后对着李丽质作揖道:“见过公主殿下。”
“免礼。”
李丽质随口应道,也很快被山海经吸引。
两小人儿就围着书本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罗哲一旁看着也是舒心。
不多时,门外一小将入院行礼,于堂门外道:“禀公主殿下,皇后殿下令,末将特来护送公主殿下回宫。”
厅堂内,众人闻声回头,门外一小将,身着光明铠,垂首听命。
还在和周道务讨论什么奇兽比较好吃的李丽质闻声,道:“何事?”
那小将抬头环顾一周,道:“蝗虫袭京,末将领命前来护送公主殿下。”
闻言,罗哲动作一顿,单从这个小将的话语,先前小规模的虫群应该汇聚成更大规模,准备迁徙了。
突然感觉衣角被紧紧地攥着,罗哲低头,便看到周道务躲在身后,一只小手拉着自己的衣角,怯生生道:“哲哥,蝗虫吃人的。”
罗哲一听,转身宽慰道:“蝗虫是不吃人的,一踩就死的小虫,道务何惧?”
说完,就看到周道务放开衣角,单手握拳,道:“我无惧!”
“那等下蝗群到来之时,道务可与我一同抓小虫?”
罗哲看着肉嘟嘟的小正太,调笑道。
道务一听,顿时又缩了起来。
罗哲转身,对着门外小将问道:“城外如何?”
小将闻言,顿了一下,道:“末将不知。”
而这时,周道务皱着眉,小声地对着李丽质说道:“皇姐,你就先回罢,我还要与哲哥抓虫呢。”
说完还刻意叉了会儿腰,示意自己并不怕蝗虫。
李丽质一听就不高兴了,合着表示自己害怕了是不是,于是,两小孩就开始争论起了怕不怕的问题。
罗哲无意插手孩子的嬉闹,见门外小将还拱手而立,便说道:“将军不如入内稍待?”
小将这才抬头,几分筹措,点头称诺。
这时,罗哲才看清这小将的面貌,面目清秀,眉宇间透着英气。
感受到罗哲的目光,那小将称道:“微末备身郎将,当不得将军之称。”
从一开始,罗哲就觉得这小将声音有些怪异,当详细观察后,罗哲说道:“不知姑娘芳名?”
一时间,厅堂内落针可闻,那小将手握佩刀,李丽质则停下了和周道务的争论。
“郎君是否在戏弄在下?”
小将语气十分不善,一旁的周道务顿时不喜,道:“怎么?是要袭杀哲哥吗?你为备身朗将,应为我家大人下属,哲哥所问,答便是。”
闻言,罗哲吃惊地看着周道务,没想到这小子能说出这种话,这么小就习惯了上位者姿态。
高要见机上前低声道:“罗郎不知,军中不许有妇人,恐兵气不扬。”
罗哲一手拍在额头上,倒把这事忘了。
转身打算问一下李丽质,但自己还没开口,李丽质便豁达道:“她本在我姑姑帐下做事,之后便调入后宫,母后让其护卫我左右。”
这让罗哲更摸不着头脑,不是说好军中不许有妇人的吗?
李丽质的姑姑又是怎么回事?
见罗哲还是满脸疑惑,李丽质得意地抬起了下巴,道“我三姑,平阳公主你知道吧?”
当罗哲听到平阳公主时,记忆中才赫然想起娘子关。
娘子关原名“苇泽关”,因唐朝平阳公主曾率兵驻守于此,其部队当时人称“娘子军”, 故得今名。
罗哲知道娘子关还是因为自己从小听老人说抗战时才知道的,娘子关破,太原失陷。
“我知。”
罗哲回应李丽质道。
转身对着女将躬身道歉道:“在下无知,冒犯之处还请怪罪。”
罗哲虽然还未袭爵,但家中独子,准国公是没跑了,且不说其身份,单在这等级森严、男尊女卑的时代中,罗哲这一番道歉,着实让在场之人手足无措。
现场一时十分尴尬,女将一时不知所措,周道务只觉得罗哲被欺负了很生气,高要一个下人更不敢多嘴。
李丽质眼珠子一转,便上前饶有兴趣地围着躬着身的罗哲转。
也不开口说什么,嘴里还不断发出“啧啧”声。
见状,罗哲起身,直接白了李丽质一眼,后者则掩口窃笑。
“将军既然不语,便是不怪罪在下了。”
说完后,对着女将拱拱手,转身对着生闷气的周道务就是一个脑瓜崩。
看着欲哭无泪的周道务,罗哲开口道:“可学过荀子之劝学?”
周道务捂着额头,眼中含泪地点头。
“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是以男女本同源,谁言女子定不如男?”
组织了一下语言,罗哲才从九年义务教育中拼凑了这难免牵强的说辞。
但忽悠小朋友还是说得过去的。
周道务明显不知道罗哲在说什么,但总感觉很有道理的样子,自幼的教育让他躬身道:“道务知道了。”
不过,一旁的李丽质倒是在细细思量。
罗哲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便转移话题道:“现在还不知将军大名呢。”
那女将还在懵逼之中,李丽质倒是欢快,跳出来道:“她本无名,三姑姑赐其姓李,单名一个柔字,芳龄二十一。”
说完特意挑了下眉,想看看罗哲的反应。
罗哲点点头,佩刀披甲,担得起一个柔字,至于年龄,他到也不是很在意,如果那女子十四五岁,那罗哲可能还看不出男女来。
言归正传,罗哲侧身道:“李君还请入内,公主殿下若无意回宫,些许小虫还不足惊扰到殿下。”
李柔反应过来,拱手称是,却转身朝院外走去,少倾,去而复还,直入厅堂。
入堂内,便看到李丽质公主在嘲笑着罗哲。
见李柔过来后,李丽质立马上前,道:“你可知他为何看出你女儿身?”
还不等李柔回答,李丽质直接说道:“竟因你描眉涂脂,哈哈哈,这要是去了国子监,那些学子估计都要被他当成女子了。”
一旁的罗哲尴尬地挠着头,在李丽质的追问下,他也不好解释所谓第二性征,便直接从最直观的妆容说起,谁知道这时代的书生有些也会化妆。
不止如此,这时的男子还会用时令鲜花,或金银、绸绢等,制成假花插于发髻、鬓角或冠帽上。
这是这个时代的常识。
李柔听后,扶额摇头,这误会搞得……
尴尬的罗哲指着高要道:“现在要不要把他灭口了?”
高要对突如其来的灭口十分哑然,连忙下跪讨饶。
这搞的罗哲更加尴尬,道:“玩笑罢了,李君为公主亲卫,皇后殿下和圣人皆知,你若外传,死的也是你和李君罢了。”
说完拿起案桌上的水杯,自感无趣地喝了口水。
宫城地处长安以北,整个京城地势从南到北渐次降低,蝗虫趋水喜洼,蝗灾往往和严重旱灾相伴而生,由干旱地方成群迁往低洼易涝地方。
如今蝗群四起而飞,说明南边的庄稼应该已经吃完了,越过长安,前往渭水,干旱让河湖水面缩小,低洼地裸露,为蝗虫提供了更多适合产卵的场所。
面对如此灾害,罗哲也无能为力,治蝗之根本在水利,在科技,在地区之间的配合。
后世的“飞蝗不起飞成灾、土蝗不扩散危害、入境蝗虫不二次起飞。”
是成千上万的治蝗人努力的结果,是他们几十年如一日的刻苦钻研、辛勤劳作所取得的胜利。
沉思间,罗哲听到院外些许慌乱的声音,有听到铁甲碰撞和整齐的踏步声,不多时,罗哲朝门外一看,天边泛起黄褐色。
蝗虫至,蔽天如雨。
闻声,高要立马上前关上厅堂木门,李柔护在李丽质左右,而周道务则扑到罗哲怀着发抖。
罗哲一边安抚周道务,一边让高要点上油灯。
京城上空,蝗虫遮天蔽日,百姓或闭门不出,或在街道上百上香案,焚香祭拜,不断叩首。
蝗群让天色稍暗,虽然装着薄纱的窗户,但厅堂内还是显得幽暗,案桌中间,油灯摇曳。
厅堂外不断传来蝗虫撞击门窗的声音,还有那宫女惊慌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