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上灏皇朝野史》记载,大霆八年,时,魔帝千阳漠在位,盛夏七月初一,突而天降大雪,暴风雪才连续三日,农户庄稼尽多被毁,无一收成,街上冻死饿死之人数不胜数。
百姓终日闭门不出,能活便活,即使不能活,死在屋中也比死在街道上被冰雪覆盖被人踩要好。
有大胆的在偷偷回忆,七年前,曼陀罗王妃死的时候,也是这般的暴风雪。
那会儿明明也是如此盛夏七月。可从曼陀罗王妃被绑在那阕都城墙上的那一刻起,天就开始下起鹅毛大雪来,那日过后,阕都大雪持续了一个多月,冻死的饿死的不知多少。
有见过当年那事的,想起那日,满阕都铺满了红妆,那红妆是用曼陀罗王妃颜氏九族的人的血染成的。
可是,颜氏九族人,死不足惜!那曼陀罗王妃亲口承认,自己通敌叛国、怀着的是姦夫孽种、并企图蛊惑先帝弑夫!
这姦夫的夫,说的是南洛太子尧之玉,那弑夫的夫,自然是指现如今的魔帝千阳漠!
听闻那日过后,魔帝千阳漠心碎得一把火烧了曾经在王府种下的一院子白色曼陀罗,并且哀痛过度吐血,一夜白发!
自那事儿之后,曼陀罗王妃成为了这上灏皇朝的禁忌!
……
“你抬眸,我低头,赠你一朵白色曼陀罗,白色曼陀罗,天上的花朵,愿我白头伴你白头,笑语晏晏曼陀罗,曼陀罗,你是我的白色曼陀罗……”
声音辽远又绵长,哀怨,又似是在诉说着什么故事,撩动心房,集中精力再听,却听得不真切,待不想再专注的时候,它又隐约在耳边缭绕,“白色曼陀罗,天上的花朵,愿我白头伴你白头……”
“唔……”一声痛苦的闷响从荒凉坟墓里传出,此时,一只不人不鬼的物体正不断地掘土而出,那手已然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周围的土染上了黑血,但是,她不甘心地掘着,试图从那坟墓中爬出!
她的耳边,依旧是那声音,“你抬眸,我低头,赠你一朵白色曼陀罗……”
“尧之玉!”终于那女子探出个鬼头来,一口黑血从那口中喷出!
“小颜,你是天上飘来的白色曼陀罗,这朵花正适合你。这是我编的一首歌,名为《白色曼陀罗》,或许不太好,但我希望你能够记住我……”那身穿红衣的温润男子含笑晏晏,那双深瞳紫魄看着她,薄唇微微动了动,唱道,“你抬眸,我低头,赠你一朵白色曼陀罗……”
“尧之玉!”女子沙哑一声,艰难从口中再次呼喊一声,随着呼喊,心中不由得一抽。
心?女子浑身一怔。她慢慢低下头来,可此时,自己并不能看到自己的胸口位置,于是,她那两只白森森的鬼手又奋力地刨。
风起了,吹动着这周围的荒草,雪又开始下了起来,冷,冰冷入骨。
那不人不鬼的女子终于从那坟墓中爬出大半个身子来,她怔愣地看着自己胸口的位置。
衣衫褴褛,破烂不堪,贴在身上那发臭发黑的腐肉里,令女子感觉痛苦不堪!可,那胸口位置,俨然跳动着一颗心。
那绝代风华的男子浑身是血,面容已毁,双眸已瞎,他那无力的被挑断筋骨的手依旧圈抱着她,他寻着她的耳边,喃喃出声,“小颜,你不会死,只是从今往后,我也许无法再抱着你,再背着你了……你……会怨我么?”
“怨……我怨!”
“怨……呵呵……怨吧……我把心给你,替我活下去!”
“尧之玉!”无尽的哀恸从胸口不断延伸到四肢百骸,女子那惨白染血的手紧紧握成拳头,那脑海中的一幕幕闪过,化作浓烈的恨意!
那一年,那七月,那日,大雪狂飞!
千阳漠扣着她的喉咙,眸中燃烧浓浓烈火,冰冷的唇对着那跪在地上的长发男子,冷笑,“尧之玉,若你爱她,自毁容颜!孤看着你那张脸,就感觉恶心!”
“好。”那男子淡淡应下。
“先慢着,孤还没说完!”千阳漠邪魅一笑,手中尖刀划向颜舜华那隆起的小腹,“尧之玉!若不想颜舜华在你面前剖腹产子,即刻你自断筋脉!”
“好。”那男子再次淡淡应下,那深眸紫瞳含笑,盯着她,柔情之极!
“孤命令你,自戳弄瞎你那双鬼瞳!”千阳漠的手探进颜舜华的心口,“否则,孤让你看到她的心!”
“唔……不!”女子凄厉一声!
“千阳漠,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女子又是一声凄厉!
“孤等你……但,你不会成为鬼的,你只会……人鬼不分!”
“唔!”女子似是看到当时在阕都城墙上的那一幕!她那有些空洞的眸似是隐隐燃烧着无尽的火焰!
待费尽全身力气,从坟中爬出来之后,女子已经才惊觉,就在刚刚自己的身后,有着一座坟,没有墓碑,周围荒草肆掠,唯有此坟荒草不生!
“啊!尧之玉!”女子尖叫一声,奋力往那座坟爬去!她记得那日,尧之玉最后抱着自己一同跳下这悬崖!
……
大雪接连下了一个多月,上灏皇朝百姓饥饿冰冻之下,终于爆发了农民运动。上灏皇朝魔帝千阳漠以雷霆手段派兵镇压,很快,平定了叛乱。
叛乱过后,大雪倒是停了,渐渐恢复了艳阳天。千阳漠采取积极政策,开国库,发放米粮,倒是暂时安抚了百姓们的心。
如此,昔日有些寂静的阕都又开始繁华喧闹起来。
晌午放晴的时候,街道上有几个人在慢慢行走,也有一些迫于生计的小贩开始摆摊,吆喝买卖。
只是,这时候,远处传来将士跑来的声音,为首的一名身穿藏蓝色官袍的太监手持圣旨,目光威严,驰马飞奔!
“让开,让开!”侍卫赶走两边观看的百姓,众位百姓指指点点,不知这阕都又发生了什么事情,遂等了那官兵走了之后,有不少人围上去,看个究竟。
太监赵篙驰马到了一处高门宅院前,然后飞身下马。
他抬头看了一下这宅院,上面写着硕大的几个字“虞将军府”。赵篙那狭长的小眼睛将目光移下,看向那高门宅院内,两只大白灯笼挂在那屋檐下,门前竖起招魂幡,也挂上魂帛,大门等等无一不挂满了白布白花,那站着的几个守卫无一不是披麻戴孝,哭哭啼啼。
赵篙那小眼睛一眯,“进去!”一声令下,顿时两边的侍卫一涌而进!
一时间,虞大将军府中一阵尖叫,小厮丫鬟婆子无不惊慌!
“圣旨到!虞家大小接旨!”赵篙扬起手中的圣旨,快步踏入正堂。
他进到正堂里,看到堂内硕大的一个“奠”字,两副黑漆棺材放在那灵位下。赵篙凌厉的眼神扫过去,顿时,原本缩在一团的虞家姐弟更加瑟缩!无不瑟瑟发抖!
“谁是大小姐虞韶容!”赵篙厉声喊道。虞大将军虞嵩与其夫人刘氏自尽而亡,这府上当由大小姐虞韶容做主。
“大,大姐她,她心疾严重,躺在榻上起不来,定,定是要死了!”其中一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说道,然后赶紧跪在地上,“公公,饶命,饶命!”
“皇上又没有要你们虞大将军府的命!”赵篙上前几步,“全都跪下接旨!”既然那大小姐心疾严重快要死了,那暂且不管!
几个侍卫立即押着这四姐弟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大将军虞嵩曾知七年前颜氏九族叛国之事,然,知而隐瞒不报!今,大将军虞嵩与夫人刘氏双双谢罪,朕心感慰之!朕念在虞氏曾为我上灏尽忠尽力,赦免尔等重罪!
虞氏小儿觅承年方十一,边疆戴罪立功,不日启程!虞氏嫡女无泪年十五,入明王府为婢,四庶女效凡年十三,亦然!二庶女凝倩年十四,入甄皇妃凤雀宫为婢!三庶女媚恬年十三入逍遥王府为婢!钦此!”
赵篙宣布完圣旨之后,冷冷地看了这曾经辉煌一时的虞大将军府,然后目光看向这面前依旧几个身形颤抖的小姐少爷,冷哼一声,“虽然圣上不言明,但,尔等应知尔等皆为奴籍戴罪之身!若尔等有异心,杀无赦!”
说罢,赵篙将那圣旨大力摔放在那棺木上,冷哼一声,带着人马扬长而去!
隐瞒叛国一事,可大可小,而今千阳漠只是将虞大将军府的儿女贬为奴籍,让男的充军边疆,女的充入王府、皇宫为婢,也算是宽恕了。
一时间,虞大将军府偷偷跑走的人更加的多。
夜色深沉,正堂中已然无一人守着了,那明黄色的圣旨依旧还放在那棺木上。
风吹过,撩动着那白色的帷幔,周围的一切,更是阴森,又令人窒息。
突然,那帷幔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来,那手臂上白骨森森,定睛细看,能看到那勒痕入骨,七年了,那勒痕已然黑浊,却始终不曾消去半分!
这时候,一道闪电在天际划过,刚好照在那紧紧攥着圣旨的人的脸上。
这张脸,毫无血色!像是死了许久的鬼,突然从坟墓中爬出!这不人不鬼的物,竟然没有影子!只是,一颗血红的心隐隐约约在那黑骨架里跳动。
这物龇牙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得癫狂!
“千阳漠,我回来了,我曼陀罗回来了!这次,定让你尝尝去目剜心剖腹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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