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半个月前,腊八节过后几日,秋霖就找到了公主,将这个针对江南政权,甚至方原本饶阴谋告知了公主。
公主也暗中去了凤阳,与方原进行了秘密商议。以方原的估计,这个潜伏在王府的朝廷奸细竟然对一个打入冷宫的苑和盘托出整个谋反计划,甚至各方策应之人也交代得一清二楚,本就十分可疑。
这个奸细,就不担心苑走漏风声,向方原汇报,致令这次计划功亏一篑?苑会不会毒杀方原,本就是难以预料的未知之数。
洪承畴制订了整个衣无缝的计划,怎会出现这么个随时可能令全局崩盘的漏洞?
所以以方原、公主的判断,潜伏奸细所的话,应该是虚虚实实,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
在大年夜,麻林北上南直隶,孙传庭南下凤阳,甚至是赵挺的作乱,在方原看来,是完全可信的,也是这场叛乱的主力。但要太湖基地的郑芝豹、闽广的秦展也参与了这次叛乱,方原却不怎么相信。
这或许是朝廷奸细的诡计,故意拉虎皮扯大旗,壮大声势,拉拢苑。更有可能的则是扰乱江南军心,令方原误认为秦展、郑芝豹也叛变了,互相猜忌,然后再趁机真正的服郑芝豹归降。
方原采取的对策,则是令景杰在凤阳府暗中堤防孙传庭的动静,一旦有军情,立刻予以回击。
他又密调张英率两万玄甲军精锐,五千特战军回苏州布防,等着麻林自投罗网。
郑芝豹那方,方原没有过多的猜忌,直接去了郑芝豹军营,令郑芝豹表明立场态度。郑芝豹立刻向方原表达了忠心,言明绝无叛乱之心,乃是奸细胡乱攀咬。他甚至将全部家眷,郑夫人、三个儿子、五个女儿全送到王府作为人质,等平定叛乱之后再遣返回家。
至于被赶出王府,怀恨在心的锦衣卫千户赵挺,方原则派出马一山前去核查,一旦赵挺真的反了,便联合郑芝豹一同出兵剿灭。
至此,洪承畴精心设计的一场叛乱,方原已布置了相应的对策。
正如方原所,唯一没有确定的,就是苑会不会真的下毒。他和公主布置这个宴会,再邀请苑前来,就是给苑最后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若苑真的敢在方原的酒水里下毒,那就真的是丧心病狂,彻底的无可救药。等待苑必然是赐死,连同方和也一同废了,发配去浙江西湖,和朱慈炤为伍。
但苑不仅不没给方原下毒,甚至还将随身携带的毒药下在了自己的酒杯里,自饮鸩酒,这还是大大出乎了方原的预料。甚至连公主也没料到,苑事到临头,还是没有丧尽良,采纳朝廷探子的密谋,毒杀方原,而是选择了自杀。
方原大步上前,将她横抱在怀,抚着她满是泪水的粉脸儿,埋怨道,“苑,你为什么要自饮鸩酒,我本就没想过要杀你。”
苑已是泪眼摩挲,腹中阵阵的疼痛传来,呼吸也渐渐不畅,伸手抚着方原的脸颊,呜咽着道,“公子,我过,没了公子,得了下又有什么用?我从未曾想过要杀害公子。只望公子不要因我的罪过,迁怒方和!”
方原感动的泪水也是划过脸颊,一滴滴的落在苑的脸上。
苑侧头冲公主道,“公主,你让方和进来!”
公主冲宫女使了个眼色,王承恩立刻知机的将方和带了进来。方和见母亲突然就倒了下去,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冲到苑跟前,替她拭着脸上的泪水,“娘,你怎么了?!”
苑死死捉着方和的手儿,大哭着道,“方和,你要牢牢记着,娘是参与了叛乱,畏罪自杀,是罪有应得,你父王,公主乃是秉公执法。今后,公主就是你的母亲,听清楚了?!”
方和见她满脸痛苦的神色,本能也察觉到不对劲,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苑强忍着腹中的疼痛,伸手使力的捉着方和,将他强行按在地上跪了,喘着气道,“方和,立刻给公主磕头,叫公主娘亲,立刻叫!”
苑自知必死,唯一挂念的就是方和会不会被事后清算。所谓母以子贵,子以母贵,保住方和唯一的机会,就是令他不能再有任何对方原、公主敌视的态度,老老实实的认公主作母亲。
方和哇哇大哭着,却违逆不过母亲的严令,只能冲着公主连连磕头,不断的叫着,“娘亲!娘亲!”
苑又道,“方和,我一句,你跟着一句。”
“我方和诚心认公主作母亲,若公主今后有了子嗣,我愿兄良弟悌,退居郡王之位,不会有二心!”
她这就是在向公主严正立场,若公主没有子嗣,方和就是公主的长子。若将来公主有了子嗣,方和就安守本分,退居郡王之位,不能再觊觎摄政王世子的位子。
方和虽然不知母亲在些什么,但还是依葫芦画瓢的念了,“我方和诚心认公主作母亲,若公主今后有了子嗣,我愿兄良弟悌,退居郡王之位,不会有二心!”
公主神情凝重的望着眼前一对向她求情的母子,也是思绪万千。之前,她是一门心思只想着怎么赢了苑。如今,她真的赢了,却突然对眼前这个女子泛起阵阵的怜悯。
苑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两个最重要的男人,一个方原,一个方和。如果她与苑互换身份,她也必然是和苑一样的选择。她能站在岸边看苑怎么一步步走上不归路,是因她出身皇家,根本无须选择。
公主缓缓的起身,走到苑、方和跟前,伸手扶起了磕头的方和,又凝视着躺在方原怀里,早已疼得抽搐不止的苑,淡淡的问道,“苑夫人,只要你不下毒,我和驸马都没想要你的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饮鸩酒自尽?!”
苑伸出手搭着公主的胳膊,强撑着身子,凑近公主的耳边道,“公主,我若不自尽,公主会时刻提防方和。我若死了,公主总该放心了吧!”
苑这话算是交心的话儿,她早在冷宫之时,就不止琢磨着怎么保护方和。她自认和公主已是不可调和,有她在一日,公主就必然会想方设法废了方和,另选子嗣。只有她死了,或许公主、方和间就不会再互相敌视。
公主轻叹了一声,捉着她的手儿,沉声问道,“苑夫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问你,你真的诚心悔过了?!”
苑腹中的疼痛还在继续,脑子里也是昏昏沉沉的,估计是大限将至,强行挤出一丝笑容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公主,我真的认输了,希望你善待方和。他是无辜的,不该受到连累。”
公主放开了苑的手臂,缓缓的起身,回了主位上,不紧不慢的道,“苑夫人,我早了,我只喜欢带自己的子嗣,不喜欢带他饶子嗣。方和,还是不必送来我这里了吧!”
公主这话一出口,苑的心儿也落到了谷底,难道,公主还是在记恨两饶恩怨,方和的敌视。到头来还是不会放过方和,非要致方和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