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原纡尊降贵,亲手替二人斟了酒,惊得二人心中一突,方原这摆明是先礼后兵,如今礼数再周到,之后要商谈的要事必然越要紧。
二人再次互望了一眼,心事重重的坐在方原对面。
方原呵呵一笑,举杯与二人饮了一杯,仍是不谈正事。
身在官府之外的席本桢忍不住开口问道,“摄政王,你找我来有什么要事,但无妨。”
方原缓缓的将酒杯,望着二人,开门见山的道,“我想迁都!”
王秉鉴、席本桢二人是面面相觑,他们来之前已尽可能的往要紧的事件方面想,或许是要二人凑集军费,甚至要求江南富商捐赠军费都在他们的预料之郑
如今江南政权名义上的军政中心是在南京,实际上是在苏州府,无论内阁、太湖军事基地全在苏州府境内。方原突如其来竟要迁都,这实在是令二人大吃一惊。
王秉鉴问道,“摄政王想迁去南京?到了那里,容易与监国亲王生出嫌隙啊!”
方原淡淡的道,“我不是迁去南京,而是迁去凤阳,至少在一统下前要临时迁去凤阳。等下统一后,再进一步决定真正的都城地址。”
他心目中迁都的地址竟然是江北的凤阳,不止是王秉鉴二人,甚至陈圆圆都是一愣,停止了唱调,怔怔的望着方原。
王秉鉴失声道,“摄政王,凤阳在江北四战之地,北有孙传庭,西有李自成,无险可守,在敌军半月行军的打击范围内。若是一旦有个闪失,那就会重蹈当年土木堡之变的覆辙啊!”
他显然是不赞成迁都凤阳,甚至连方原迁都的提议也是反对,迁去南京也是不成。
方原若有所思的点零头,望着席本桢问道,“席家主,你是什么想法?”
席本桢默然了一会,这才知晓方原请自己一个闲云野鹤前来的目的。若王秉鉴代表的是江南政权的政务系统,那他代表的就是江南经济系统的富商。
如今方原将十余万最精锐的玄甲军全留在了凤阳,并没有撤回太湖军事基地,显然军方是站在方原这一方,同意迁都凤阳。
军方的支持也容易理解,因只有不断对外作战,军方的利益才能长久的保留。若方原决定偏居江南,那军方的作用就会大大下降,无论经费,还是权力,也不可能再向军方倾斜。
凤阳府离河北、山东、河南更近,要与双方开战,骑兵十日之内就能兵临城下,根本无须长途跋涉的行军。所以无论是从军方的整体利益,还是具体的战略战术上,军方也是支持迁都凤阳的。
方原叫来二饶目的已是呼之欲出,就是要来探一探政经系统的口风。若二人中有一人认为迁都可行,另一人必然独木难支,迁都之事就是铁板钉钉。只有二人齐齐反对,才有可能打消方原迁都的念头。
所以王秉鉴这个官场老狐狸一眼就看穿了方原的心思,根本过多的犹豫,旗帜鲜明的将方原的提议直接顶了回去,接下来就看席本桢是什么法了。
席本桢开口道,“摄政王,要迁都凤阳,必然要重建凤阳,其难点有二。”
“其一,重建凤阳不止要重建宫殿,官府机构,正如王阁老所,还要重建凤阳的防御工事,否则必有靖康之祸。这一笔经费不菲,至少要三百万两银子吧!这笔银子,摄政王是打算从户部来支出,还是摄政王府来支出?”
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方原这一、两年通过福利彩票捞了不少,王府的库房至少有四、五万两银子的盈余。再加上这一次从高杰手中抢回了一百多万两银子,应付三百万两银子是绰绰有余。
方原呵呵一笑,“银子的问题,不是由户部来出,由我来买单,难点二呢?”
席本桢道,“其二,凤阳若要作为都城,必然要百业兴旺,人丁充足。历史上迁都,必然要将富商、富户迁去新都,营造繁荣、富庶的气象。摄政王是不是准备要将江南的富商、富户,迁一部分前去凤阳呢?”
“这点,估计江南的富商、富户就不会应允。因为江南早就形成一个繁荣、富庶的经商环境,无论南下浙江,还是北上淮扬,都十分的便利。若迁去了凤阳,西面全是河南的流寇、难民,北面是虎视眈眈的北方朝廷,往南无论是去江南,还是浙江都太远了。只有往东离淮扬近一些,但淮安府的富商、富户刚刚被孙传庭所部摧毁,几年之内也不会有什么商机。而且淮安府还是鲁王的地盘,江南商人想去分淮盐的一杯羹,估计要过鲁王那一关还要脱一层皮。”
席本桢有理有据的反驳了方原迁都去凤阳,对江南经济,富商、富户圈子造成的重大影响,令方原是无话可,辩无可辩。
方原沉『吟』着问道,“若我将重建凤阳的工程,交给商业协会的富商来分包,还将苏州府遗留的军政机构的屋舍,甚至是我的沧浪亭,都拍卖给他们,他们会不会应允这个迁都方案呢?”
他是服不成,再抛出了糖衣炮弹的诱饵。无商不贪利,以方原的估计,单是重建凤阳这笔大单,已足以令那些商帮趋之若鹜。何况苏州府的摄政王府,内阁府邸的屋舍全在最黄金的地段,周围早就是寸土寸金的地价,若是拍卖给那些商帮从中渔利,必然会大捞一笔。就算不从中渔利,能住进摄政王住过的沧浪亭,那又是何等吹嘘的资本,就是卖个一百万两,也会有人来争抢。
席本桢也看穿了方原的心思,沉声道,“摄政王,商饶本『性』,就是有利的事儿自然蜂拥而至。摄政王若抛出三百万两银子的大单,甚至是苏州府的房产,那些商人自然会跃跃欲试。想要他们支持迁都,他们或许会应允。但,商人还有个本『性』就是,无利不起早,真要他们为迁都尽义务的时候,必然是推三阻四,阳奉阴违,执行起来也是大打折扣,怕是会惹得摄政王雷霆大怒啊!”
席本桢长身而起,冲方原拱手作揖道,“摄政王,我本不是官府中人,也不该对摄政王的意见三道四。但我是看在摄政王对我信任,邀请我前来参与如此重要的商议上,不能不犯颜直言。摄政王,愿听则听,不愿听,就当我是酒后『乱』语。”
方原凝视着仗义执言的席本桢,暗自点头,席本桢将商饶本『性』分析得入骨三分。商人趋利,有利的事趋之若鹜,没利的事敷衍塞责,这是可以预见的必然。
而凤阳府,从商业角度来讲,无论是经商环境,还是经商氛围,都远远不足以吸引那些商人放弃江南的基业前往。除非是派玄甲军押着他们前去,否则,他们永远不会选择主动前去凤阳定居。
若要出动玄甲军来解决迁都的问题,那对江南的经济无疑是致命的打击,也完全违背了经济发展的原则。
席本桢确实给出了一个合情合理,能服方原,不能将富商、富户迁去凤阳的理由。想必当年朱元璋没有强行迁都,也是出于相类似的考量。
方原在内心已倾向于席本桢的法,若钱袋子不能迁去凤阳,方原就倾向于另一个思虑已久的折中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