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金星所谓的祸起萧墙是所指何人,李自成一听便知,沉着脸道,“聚明,你是的李岩夫妇?!”
牛金星微眯着眼儿道,“闯王,以我军的战力,明军是望风而逃。这一次遇上方原,却是连战连败,其中必有猫腻!”
他又叫来一个监控李岩军营的军士,军士回报,李岩的夫人红娘子突然被方原释放回了军营。
李自成听了是稍稍一怔,牛金星道,“闯王,若是李岩与方原没有勾结,方原岂会轻易的放走红娘子这么重要的人质?!应当立刻捉拿李岩夫妇,以军法处死,兼并他的亲兵。”
李自成的脑子里还保持了最后的清醒,沉吟着道,“若仓促捉拿李岩夫妇,怕是他们的亲兵会立刻反了。不如令李岩夫妇出兵去攻打方原,若他们愿去,则证明他们是忠心耿耿。若他们不愿去,再捉拿也不迟!”
牛金星笑着摇了摇头道,“闯王,你这就是妇人之仁了啊!若派李岩的亲兵去攻打方原,怕是闯王的军令一到李岩军营,他立刻就反了啊!若他与方原东西夹击我军,还有多少胜算?!”
牛金星所言也不无道理,眼下方原已是强兵压境,若李岩一旦和方原合兵围攻,武昌府是必丢无疑,甚至李自成能不能逃出武昌府境内都是疑问。
牛金星要先逮捕李岩夫妇,兼并他们的亲兵再攻打方原的武昌港,也不失为一条速战速决的选择。
李自成是个草莽出身,重义气之人,本身也不嗜杀成性。眼下突然要对信任有加的李岩夫妇翻脸,还是有些迟疑,“聚明,我还是认为李岩夫妇只是与我政见相左,并不会反,除了立刻逮捕李岩夫妇,还有没有其他的选择?!”
牛金星冷声道,“闯王啊!你还有其他的选择?!且不李岩夫妇反是没反,我只想问,这一次东征还没出兵就接连遭遇三场败仗,闯王准备怎么对全军解释?!”
这三场败仗就摆在眼前。除了侄儿李过未战没有损失,其余的猛将刘体纯,儒将田见秀都是闯军里一等一的大将,遇上方原的玄甲军却是不堪一击。
败仗是打了,但他身为闯军的龙头老大,总该给全军一个法。
李自成迟疑的道,“这,这。”
牛金星继续道,“闯王无外乎三个法,其一承认是闯王运筹帷幄失败,其二承认闯军遇上玄甲军就是不堪一击,其三就将责任全推在李岩夫妇通敌才导致我军失利。闯王,你准备选择哪一个法?”
李自成是愣在当场,若承认是他运筹帷幄有误,那他在全军的威信会急剧下降。在这种争下的紧要关头,李自成能带领大家一直打胜仗,自然就是人人拥戴的闯王。若打不了胜仗,还不断损兵折将,谁认你是闯王?
像这种股份制的流寇公司,身为董事长严重损害了公司的利益,董事会上还有没有人继续支持李自成坐闯王的位子,是才知晓。
莫是李自成,就是亲创了玄甲军的方原,之所以在玄甲军的威望是一不二,也是因为玄甲军一直打的是胜仗。若多打几次败仗,必然会反对声四起,诸将至少也会一致要求方原不能再插手军中事务,胡搞乱搞。
甚至方原为了加强在军中的威信,和对玄甲军的掌控,还不得不偶尔的御驾亲征,保持着在军士们高大上的不败形象。否则,在这个乱世之中,这些骄兵悍将谁服你一个连军营都不敢进的摄政王?我认你是摄政王,我手中的刀还认不得你是摄政王。
所以李自成这次绝不能承认是谋划有误,自损军中威信。
至于牛金星提出的第二条,承认闯军的战力确实不如玄甲军,战场遇上是不不堪一击,至少是败多胜少,李自成更不敢选择。
流寇这种松散的组织,只能打顺风球,不能打逆风球,可胜不可败。所以历史上,李自成在山海关一战败北,大顺朝的基业就轰然倒塌,就是这么个理。
李自成若敢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闯军的将士遇上玄甲军就敢不战而溃,甚至大面积的投降。
这一条,李自成也是不能选的。
李自成突然发觉,牛金星还真是一语中的,他其实根本没有选择,唯一的选择就是将所有败仗的责任全推到李岩夫妇头上。这与李岩夫妇忠心与否无关,是他们必须来背这个黑锅,否则这个黑锅就要砸在李自成本饶头上。
既然李岩夫妇本就可疑,再加上必须要令他们来背黑锅,李自成也只能做出最后的选择,叹道,“聚明,你真是吾之子房也!去吧!下令李岩夫妇前来军营议事,就地逮捕。”
李岩惴惴不安的在军营等了三日,一直在担心李自成会不会因这次的败仗,还有红娘子的突然归来,误以为自己在和方原暗中勾结,降罪于自己。
若李自成派来的使者是令他前去攻打武昌港的方原,证明李自成还给了他最后一个表忠心的机会,那他自然会倾尽全力的去攻打玄甲军,夺回武昌港。
若李自成派来的使者是令他一人去中军营议事,或许还能观望观望,去了再。
若李自成派来的使者是令他和红娘子两人一同前去,就证明李自成没有再给机会,准备逮捕他们夫妇二人了。
三日后,李自成的使者终于到了,传来的消息正是令他夫妇二人立刻前去闯王的中军营议事。
李岩已明就里,几近万念俱灰,颓然坐在帅椅上,将闯王的军令告知了红娘子。
他不愿红娘子一起去被逮捕,又补充道,“这次闯军打了败仗,中军营议事,闯王必会刁难我夫妇。你脾气太大,就不必去了,我一人去受罚吧!”
红娘子是护夫心切,哪里会令他一人前去,瞪大了眼睛道,“要罚一起罚,我陪你一起去,我倒要瞧一瞧,闯王是不是昏了头,连我们这种忠心耿耿的部将都不放过!”
李岩脸上尽是肃然,正容道,“娘子,你必须留在军营,一旦我去了回不来,你就带着这支亲兵,从鄂州港北上,回河南去吧!唉!当初你本是在河南逍遥自在,被我拉来了闯军阵营,如今既然闯王容不下我们,你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红娘子一听他此去闯王的军营似乎还不是简简单单的议事,似乎还要被扣押的危险,怒,“闯王胆敢扣押你,我立刻就率军去找他要人!关他娘的什么闯王不闯王!”
李岩怔怔的望着她,脾气仍是那么暴躁,如同当年攻打杞县救出自己之时,一般无二。
他的双眼渗出了感动的泪水,深叹了口气,“娘子,若你真的为我好,我们就置身事外,不要再牵扯进闯王、方原的战争之内。否则,我就坐实了通敌的罪名,令下人耻笑!”
李岩冲她躬身作揖行礼道,“请娘子成全!”
红娘子不愿违抗他的请求,双眸含泪的答应了,“好,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