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原望着李岩被押下去的背影,对这个闯军中的李公子更是钦佩不已。明知两军正在交战,他身为湖广留守军的主将到了南直隶就是进了龙潭虎穴,偏偏还敢来了。
李岩临行前早布置了一切抵御方原入侵的措施,然后拼着一死前来说服方原放弃西征的想法,也算是对李自成忠心耿耿。
方原默然了良久,李岩突然出现给他权衡了利弊,令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今次西征的军事计划。既然李岩早有了防备,突袭宜昌、夷陵的军事计划就宣告破产。
若是执意要西征,就必须和李自成真刀真枪的大干一场。若只是单挑李自成的势力,方原还是有六七成把握,能一战而胜。但北方的朝廷虎视眈眈,却是不得不防。
正如李岩所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不知谁是蝉,谁是螳螂,谁是黄雀。若是分不清螳螂、蝉、黄雀,大不了静观其变,还不至于犯下大错。若自己本来是螳螂、蝉,却误以为自己是黄雀,那就真的万劫不复。
所以方原的当务之急,还是再次评估他与李自成开战后,京城朝廷趁火打劫的可能性。在此之前,绝不能轻动。所谓举子无悔,这一子错就是满盘皆输。
接下来的数日,方原是数管齐下,暂时停了西征的事宜。
其一,他立刻招来景杰,告知李岩来到南直隶,并且被扣押之事,并说出了自己的疑虑。景杰是老陈持重的统帅,事关十五万玄甲军战士的性命,对方原的谨慎报以了支持。两人稍作商议,便以军备、物资还未集结完成为理由,暂时将西征的日期延后一个月。
其二,方原令胡琦派出锦衣卫前去山东、山西等地,再次确认朝廷的备战,到底是南向,还是北向。
其三,令席本桢理科召回几个常年在关外做皮毛、海东青、珍珠买卖的商帮商人,他要亲自询问这些商人,满清到底有没有集结入关的迹象。
其四,令水师提督施琅派出两艘哨船,冒充商船,逆长江而上,沿途查看闯军的布防是否真的如李岩所说的严密,滴水不漏。
这边方原刚刚暂停了西征之举,桃花园的陈圆圆却突然派人来相邀,想请方原去一次桃花园,核对福利彩票的账目。
方原眼下最挂心的是西征的军务,太湖基地已集结了玄甲军所有的高级将领,十三万玄甲军士,各种军备、物资是堆积如山。身为西征总指挥的方原,十日中倒有九日是在太湖军事基地检阅军队,等待着湖广、河南方向的军情,以便做出正确的评估、应对。
他哪里有心思,有空去桃花园和陈圆圆查看账目?何况,按照正常的流程,区区核对账目之事,一个知府前去都嫌小题大做了,哪里需要方原这个摄政王亲自前去。
在古代,皇帝去大臣家里就算是极大的恩宠,方原虽没有皇帝的身份,但却是江南实际上的皇帝。他平日里虽然不摆谱,但不代表一个女人就可以对他指手画脚,随意指派。
在方原看来,这个陈圆圆还真是恃美而骄,坏了规矩,随意指挥起摄政王的行动来了。
方原也不想惯着陈圆圆的任性,并没有应她的要求亲自前去桃花园,而是派了独立核算团的团长秋霖前去和陈圆圆核对账目。
十日后,施琅派去侦查的哨船从宜昌返回了太湖基地,带回的情报是李岩确实如他所说,在武昌、汉阳一带几十里的水域,以铁链、麻绳捆绑了不计其数的巨木,搭成了至少八座浮桥,用于封锁江面,每日只开放六个时辰用于过往船只通行。
而岳州至宜昌一线,江面确实沉了不计其数的沉船。中小型商船可以勉强通过,玄甲军的大型战舰则无法顺利通过。
以施琅的专业眼光判断,若要强行清理铁链、浮桥,还有沉船,打通西进的河道,至少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其中还不包括攻占沿岸军事重镇花费的时间。不逐一攻陷这些沿岸的军事重镇,也不可能派出大量的民船、劳力去清理河道。
李岩果然不是来讹诈方原,他所谓的一个月时间清理河道已是最保守的估计,实际上需要花费的时间会更长。若在长江江面迁延一个月,李自成就是傻子也已率军回援湖广。再去攻占宜昌、夷陵,还有个屁用。
方原之前制定的从长江逆流而上偷袭宜昌、夷陵的军事计划,彻底宣告失败,对李岩在长江江面的布防是既气又恨。
既然偷袭的军事计划失败,一切就必须从长计议,方原令景杰、施琅二人在太湖基地继续备战,他则回了苏州府,等待从北方传回的,关于朝廷那方的消息。
独立核算团的秋霖前来向方原汇报,她去了桃花园和陈圆圆核对账目,却不料陈圆圆只是指名点姓的要方原去,否则就不对账,将她请出了桃花园。
方原的军事计划落空,从偷袭战变成了阵地战,本就心情十分不好,但见陈圆圆还在一味的耍性子,是忍无可忍,怒不可遏,立刻派锦衣卫前去桃花园,将陈圆圆带来摄政王府。
他这次倒想看一看,陈圆圆这次是得了失心疯,还是中了邪,这些日子和他不断闹腾,非要嚷着和他见面。
半日后,陈圆圆被锦衣卫带到了摄政王府,在王府大堂上,盈盈的冲方原下拜行礼,然后低了目光望着地,一言不发。
方原沉声说道,“陈圆圆,你是越来越大胆!独立核算团来桃花源查账,你竟敢赶人出门!再过几日,怕是孤王上门,也要被你赶出门了,是吧!”
他虽自封为摄政王,但平日里从未当着众人自称过孤王。今日却故意在陈圆圆面前自呼孤王,就是要陈圆圆这个大美人搞清楚,他是掌管江南的摄政王,不是拜倒在她的裙下之臣。令陈圆圆今后知晓分寸,不要恃美而骄,就不顾上下之别,一味的闹腾。
一切撒娇、任性的行为,适度则为风情万种。但,凡事过了也就惹人烦了。
陈圆圆仍是低了头,默不作声,不多时,一阵轻声的哭泣传来。
方原见她又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招,女人啊!能不能换个花样?!
方原正在气头上,对她的哭泣是置之不理,也懒得去怜香惜玉,反而呵斥说,“好,你不是叫嚷着要见孤王,现在不是见到了,说吧!”
陈圆圆抬头望着方原,已是泪流满面,“摄政王,请摄政王看在妾身之前的功劳上,放妾身一条生路吧!”
方原凝视着她如水的双瞳,梨花带雨的花容,是微微一怔,不由得暗叹,不愧是江南第一美人,真是天生丽质,一颦一笑,连哭起来都这么动人。
更令方原惊愕的是,陈圆圆好端端的经营着桃花园、福利彩票,突然找上门来要死要活的做什么,愕然问道,“陈圆圆,什么生路,你说清楚些,我什么时候要你去死了?!”
陈圆圆也凝望着他,呜咽说道,“摄政王是不是应允,将妾身送给了鲁王朱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