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城
议政厅
台湾城又名热兰遮城,乃是尼德兰人在台南修建的用于驻军行政的军政中心,也是历史上郑氏三代的居城。
郑森坐在议政厅的大堂内,捏着两份军报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这两份军报分别来自澎湖岛,还有淡水城。
在澎湖驻守的刘国轩利用地形、风向、潮流的主场优势,以孱弱的舰队和施琅僵持了一月有余。之前还能勉强与施琅对抗,到了风向、潮流完全偏向于施琅那方之后,终于落在了下风。
刘国轩的水师被施琅压制在军港,难以动弹,无奈之下,只能选择与施琅的舰队决战,战果早在预料之中,刘国轩的水师战败,逃往台湾本岛,澎湖失守。
施琅的舰队驻扎在澎湖稍作休整,不日便会兵发赤嵌城,正式攻打台湾本岛。
另一份军报是来自淡水城的败兵,满足雇佣军头领盘狄在鸡笼城外战死,主将万礼退守淡水城。在与玄甲军恶战了近一个月后,淡水城终告失守。万礼在淡水城自焚而死,这次参与突袭的郑军全军覆没。
万礼战死,刘国轩战败,意味着郑森所有的机动兵力已损失殆尽,从台中到台南已是畅通无阻,一片通途。方原的玄甲军可长驱直入,直捣台湾城。甚至连水路也被施琅完全切断,这一次,郑森真的是被方原逼到了绝路。
整个议政大厅里是鸦雀无声,郑森麾下的猛将周全斌,刘国轩,万礼、盘狄,要么战死,要么战败,要么被困,如今还留在台湾城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将领。
郑森深嘘口气,放下了军报,抬头问道,“台湾城、赤嵌城总共还有多少兵马?”
“台湾城还有一千近卫虎贲,赤嵌城还有两千老弱残兵。”
三千人想抵挡方原的大军,简直就是螳臂挡车,郑森又问道,“阿美、排湾二族的援兵呢?”
“在方原的组织,支援下,以泰雅族为首的大大小小五十三个部族,合兵五千人,再加上从福建来的畲人两千,入山林作战,大举进攻台中、台东阿美族的领地,阿美族连战连败,已丢失了一百里地,正派出使者向我军求援。”
郑森苦笑了一下,他和阿美族倒真是一对被方原打得穷途末路的难兄难弟,“排湾族呢?”
“排湾族境内的各族也是蠢蠢欲动,巴莱龟缩在屏东,不敢离开。还有个传闻,巴莱正偷偷派人向方原谈投降的条件。”
大难临头,这些原住民也在各谋出路,郑森长叹了一声,所有援军都没了,他已是万念俱灰,生不出恼怒的情绪,挥了挥手说,“你们退下吧!”
“郑总兵,方原的大军两日前已过了台中,正在向台湾城挺进,随时会抵达台湾城下,我们是战是和?”
大势已去,是战是和,已是一个结局,郑森面色淡然自若的说,“你们跟随我到台湾还没过几日安生日子,是战是和,各安天命吧!”
众将领听郑森的这道命令,就是容许他们向方原投降换取生路了,众将冲郑森齐齐拱手行礼,立马逃出了议政厅,各找门路去向方原投降了。
郑森望着空无一人的议政大厅,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凉涌上心头。四年前的郑氏,郑芝龙三兄弟,大将林习山,虎将甘辉、施琅、冯信、周全斌个个骁勇善战,带甲二、三十万,战舰七、八百艘,盘踞福建、纵横海疆,何等风光,何等气派?
区区四年不到,郑芝凤,林习山、冯信,万礼、盘狄尽数战死,父亲郑芝龙,郑芝豹、甘辉、施琅也都投降了方原,而周全斌、刘国轩则下落不明。当年的无敌舰队烟消云散,二、三十万大军无影无踪,只落得今日孤家寡人的境地。
男儿有泪不轻弹,郑森憋了许久的泪水,在这个令人绝望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自言自语的说,“难道我与方原决战到底是真的错了?!”
“不,夫君没错!”
一个女子洪亮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是郑森的夫人-董氏,她二十二、三岁年纪,牵着一个五岁的小孩,走进了议政厅。
小孩是郑森的长子,郑经,一见到郑森,就冲上前来,“爹爹,没错!”
郑森擦干了泪水,抚着郑经的头,“如今我军已全军覆没,方原的大军已至台湾城。”
董氏的性情十分刚烈,朗声说道,“大不了一死而已,若郑家全如阿爹,五伯那种望风而降的,才是郑氏的奇耻大辱,虽生犹死。只有夫君,四伯才是郑家真正的血性男儿,虽死犹生!”
生死关头,郑森默然了一会,终于开口说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只是玄甲军不日将至,我是决意殉国,不知城破之时,夫人、经儿如何自处?”
董氏令府里的下人端来一壶酒,又从怀里取出了一小包砒霜放进了酒里,“妾和经儿当为夫君殉葬而死,绝不会受辱,令夫君蒙羞。”
郑森点了点头,泪水再次划过脸颊,“夫人,我对不住你!”
董氏举起酒壶,给郑森、自己,还有郑经一人倒了一杯,举起酒杯从容的说,“夫君,妾身先走一步!”
董氏显是已打定必死的信念,毫不犹豫的将砒霜酒一饮而尽。
妻子在面前自尽而亡,郑森恨得是咬牙切齿,但却无可奈何,死,倒也是一条最轻松的路,总比落在方原手中受辱来得痛快、刚烈。
过了一会,砒霜毒性发作,董氏腑脏疼痛难忍,七窍流血。郑经哪里见过这种恐怖场景,吓得搂着董氏哇哇大哭不止,“爹爹,快救救娘啊!”
郑森几步上前捏着她的手儿,“夫人,你安心的去吧!我和经儿立刻就来陪你。”
董氏已疼得开始全身抽搐,郑森能分明感觉她的痛苦,一手掐上了她的脖子,一手捂着她的口鼻,痛苦地仰天大叫,猛地用力,令她早日断气,减轻死亡的痛苦。
董氏四肢不断的抽搐,挣扎了一会,终于在他怀里断了气。
郑森轻轻放开了她的身子,后退了两步,呆若木鸡的望着气绝身亡的董氏,几欲晕厥,瘫倒在椅子上。
“娘!”
良久,郑经的哭喊声将郑森给惊醒了,他回过神来,夫人死了,他也即将自尽,留下郑经一人在世上,也是受人欺辱,还是再给郑经一个痛快,一家人去下面团聚吧!
郑森一把扯过郑经的小胳膊,搂进怀里,便想学着掐死董氏的法子,也给郑经一个痛快。
郑经见了父亲恐怖的眼神,似乎也明白了将会发生什么,吓得哇哇大哭,挣扎不止,“爹爹,我不要死!不要死!”
郑森一手捂上了他的鼻子,一手掐上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道,“死,就是一下,过了就没痛苦了!我郑森的儿子,宁死也不能降!”
郑经还在挣扎,郑森正要使力,却见议政厅外想了一个洪亮而熟悉的声音,“郑总兵,慢着!手下留人!”
这个声音郑森再熟悉不过,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刘国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