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数码DV机里正播放着在龙江造船厂的船坞,铁甲巨舰起航,驶出水寨的壮观场景。
直到铁甲巨舰驶到了火炮试验区域,数百炮齐响声轰然响起,拍摄的画面都在颤抖。继而屏幕上是一片漆黑,播放到此结束。
这个数码DV机是几年前方原为了自证清白,偷录田弘遇的供词,然后交给崇祯皇帝当证据的。
之后DV机就留在了皇宫,周皇后也学会了使用法子,直到崇祯被软禁后,DV机就落在了周皇后的手中。因为方原交出DV机的同时,还赠送了崇祯一套太阳能充电宝,虽然过了数年,这个珍贵的DV机还是能照常使用。
这段铁甲巨舰起航的视频,就是锦衣卫在龙江造船厂的启航仪式上亲自拍摄的。
观看过后的周皇后、朱慈烺、洪承畴三人是默不作声。之前是道听途说方原在打造巨舰,未曾亲眼目睹,震撼还不大。眼下是亲眼见到了铁甲巨舰的恐怖,顷刻就被这艘巨舰的庞然给彻底震慑了。
这么一艘巨舰,虽然过不了运河航道,但要是开到天津卫,几可确定天津卫是不堪一击。若天津卫失守,京城就敞开了大门,一日就能打到北京城下。
司礼监太监王之心,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一起进了东宫。
骆养性禀报说道,“娘娘,太子,锦衣卫从江南传来的情报,方原在一、两个月前,在南直隶发行了两百万两银子的战争债券。民间更放出风声说,方原会在今年十月初旬,南下攻打福建。”
周皇后皱了皱眉,所谓兵贵神速,眼下才五月初,离十月还有五个月,方原这么早就散播攻打福建的消息,真是狂妄至极,简直没将郑氏放在眼里。而且不知会朝廷一声,就擅自出兵,方原和李自成、张献忠那些流寇总督有什么区别?哪里有朝廷驸马的体统?
王之心谨小慎微,恭恭敬敬的递上了一纸奏折,“娘娘,这是方原从江南送来的奏折。”
周皇后接过了方原的奏折,打开一看,原来是方原上书朝廷,提出要攻打福建,替朝廷收复被郑氏窃据的福建,尼德兰人窃据的台湾岛,请朝廷下诏书,授予他征讨福建之权。
周皇后看过之后,将奏折交给了朱慈烺,缓缓的说,“方原先散播攻打福建的消息,迟迟才送来奏折,分明是先斩后奏。”
朱慈烺粗略的扫了奏折,重重的放了,怒说,“母后,万不可再纵容方原为患啊!若郑氏没了,方原就统一了江南,再没了后顾之忧,下一步目标必然是造反北上啊!”
周皇后不置可否的望着洪承畴问,“洪先生,你认为呢?”
洪承畴拱手说,“老臣还得到一个消息,方原将那艘铁甲巨舰命名为‘大明号’,老臣认为方原此举透露出一个暗示,就是他不会反大明。”
周皇后追问说,“那洪先生判断,方原会不会反呢?”
洪承畴默然一会,叹声说,“老臣无法判断,老臣估计方原其实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并未铁了心要谋反,所以双方还有和谈的余地。”
朱慈烺不悦说,“老师,万一这是方原的缓兵之计呢?”
洪承畴无言以对,也不愿再和这个不分轻重,没来由要和方原死磕到底的学生多费口舌,再次拱手说,“一切由娘娘、太子做主。”
周皇后略做沉思,令众臣在东宫先用晚膳,盈盈起身出了乾清宫。
她的目标是乾清宫,这个紫禁城里最了解方原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软禁的崇祯皇帝。她犹豫不决之时,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这个皇帝夫君。
崇祯皇帝被软禁的这一、两年,最初的日子那是天天咆哮,睡不着觉,经常在噩梦中惊醒。但所幸日子也不算难熬,除了不经手军政事务,待遇和被软禁前一般无二,周皇后每隔一日便会来陪他一日。
过了一年有余,崇祯皇帝便再也不吼不闹,接受了被软禁的事实。守在他身侧的,只有忠心耿耿的太监方正化。
崇祯皇帝正在东暖阁里和方正化下棋,却见到周皇后进了东暖阁,笑了笑说,“皇后昨日才来了,今日怎么又来?”
周皇后坐在他身侧,柔声说道,“臣妾有一事想来请教陛下。”
崇祯皇帝似笑非笑的瞧着她,脸上尽是讥讽之色,“皇后啊!这一、两年,你威风得很啊!不仅将大明的大半壁江山割给了流寇、藩王,还将大明商人不得干政的祖制也变了。朕还有能教你的?朕唯一还能教你的就是,回头是岸啊!”
周皇后对他的讥讽充耳不闻,轻笑一声说,“陛下的教诲,臣妾会铭记在心,今日不就是来向陛下请教军政事务的?”
崇祯皇帝见她轻言细语的并不发火,也生了好奇之心,“皇后,什么军政事务?”
周皇后问道,“陛下,方原此人,到底有没有反心呢?”
崇祯落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侧过头凝视着她说,“皇后,驸马他如今占了多少地盘了?”
周皇后之前对崇祯、方正化封锁了一切有关方原的消息,眼下只能如实的说,“方原如今已是浙直总督,南京城也是他的囊中之物,更上奏朝廷,要起兵收复福建,台湾。”
崇祯轻哦一声,并不见丝毫诧异,冲着方正化笑道,“正化,你的这个义子真是有出息,朕并未看错人。”
方正化忙恭维说道,“老奴没有功劳,全是陛下慧眼识英才。”
周皇后接口说,“陛下,臣妾也承认方原确实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才俊,但他本事越大,对大明的威胁也越大啊!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陛下也该教一教臣妾。”
崇祯皇帝失笑说,“皇后,你问朕,驸马有没有反心。朕可以告诉你,驸马他肯定有。不止是驸马,任何人都有,甚至连虎,狼也有。但人和虎狼最大的区别,就是人还知廉耻,明道义。驸马至今还未反,那是因为他在犹豫要不要反。皇后若拉他一把,他就不反;若推他一把,他铁定就反了。”
“驸马要驱逐郑氏,收复福建;攻打台湾,赶走红毛子。那是替大明收复丢失的海疆。作为大明朝廷,不相助倒也罢了,难道你们还想拖驸马的后腿?”
周皇后听了他的这番敦敦教诲,沉思了一会,捉着崇祯的手,低了目光说,“臣妾是担心方原尾大不掉。”
崇祯能从她手儿的轻微颤抖察觉到她对方原深深的忌惮,心儿也软了下来,不再讥讽,正容道,“皇后,你是坤兴的亲母,方原的岳母。只要你不做出那些丧尽天良,恶贯满盈的罪行,无论是胜是败,方原、坤兴绝不会害你性命,大不了学着朕在后宫修生养性。你身为皇后本就该在后宫,在恐惧什么?”
周皇后低声说道,“臣妾是担心太子啊!”
崇祯皇帝一听到太子朱慈烺的名儿就有火,但还是强压下了,冷冷的说,“这个逆子囚父篡权,一,两年来,从未到过乾清宫半步,就该得到报应!”
太子再无行,也是她的亲生骨肉,周皇后轻叹了一声,起身说道,“陛下好好休息,臣妾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