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带蓑衣,真是倒霉透了”
赶车的伙计喃喃自语着,看着雪飘如絮,伸出手,有零星几片落在手掌中,雪儿瞬间融化进去,消失不见。
“真是奇怪”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干燥的很,仿若之前雪花的融化只是他的错觉。
“哎——停车停车”祥子冲伙计大喊道。
“吁——”
他听到了,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控制驴车停了下来。
“小少爷,您坐这儿,我下去一趟。”
说着祥子跑了下去,伙计也跟着下去了。
祥子看了看车棚,这辆驴车的车棚上是一个弧形的形状,连着车板一起挡住了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前后各搭了一块雨布。
他打开帘子看了看,嗯~,没有淋湿。
“小李,怎么了停下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后面的车夫大声询问着,也都停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啊?!”小李同样喊着,冷风飕飕的从嘴里灌进去,他赶紧闭上了嘴。
“下雪了!那么大的雪,你们只有两辆车有棚,其他的湿了怎么办?”祥子说到。
“还能怎么办?只有两条街了,就这样淋着呗!”后车的伙计喊到。
“不行不行!”祥子生气着,“你们这样,还想不想我家太太来买东西了,丢了客,可别怪我们这些买东西的!”
“嘿,那你可怪衷心的,你家太太的又不是你的,你着什么急啊!!”
“感情挨发落的不是你们!”祥子吼道。
“好了好了,天怪冷的,咱们还是快点吧!”小李忙打着哈哈,他转头对祥子说,“小哥,你看这样行不?你先把怕湿的,都挪进有棚的车里,我去买把雨布?”
“只能这样了”祥子抿了抿嘴,“还是兄弟你实在,有问题给解决。”
小豆子坐在车辕上,看着祥子和那些伙计们忙忙碌碌着,可爱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
一阵嘈杂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雪花飞扬,寒气逼人,北风呼啸,吹打在脸上,像针扎一样生疼,初时还有人,但渐渐的,街上的行人就寥寥了。
因此那拐角处传来的阵阵呼喝是那么的显眼。
“打它——打它——”
“是妖怪啊!!快打——!”
“咱们还是走吧,太可怕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妖怪!”
“那么多人,怕什么!咱们一人一下也把妖怪打死了!”
“对!对!说得对!打死妖怪!”
或与呼喝声相对的是一声声的狗的惨叫,间或夹杂着小奶狗的呜咽。
妖怪?小豆子捂紧了口袋里的右手,他也是妖怪呢!!
他下了车,走过去。
俗语说反常即为妖,尤其是对于民国这个资讯不发达,科技还相对于落后的时代来说,眼前的景象的确够让人震撼害怕。
十几个人,或老或少,或男或女,围成一圈,成为一堵肉壁,离得远远的,手里拿着随手捡来的或石子,或木片,或雪球,精神抖擞的或恐惧,或惊恐,或忌惮,或兴奋的奋力扔过去,
墙角处躺着一条大黑狗,已经被砸的头破血流奄奄一息了。
但这狗的惨状并不足以为反常,被认为妖怪,被人声讨,反常的是它身下蜷缩着的一团黑漆漆的肉球。
“小狗,怪物。”小豆子看清那一团肉球,他面色惨白,脑中阵阵轰鸣,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它!
“小少爷!”祥子找过来,注意到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瞪圆了眼睛,吓得双腿发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一团肉球是一只黑色的小狗,看上去才出生,还连着脐带,这不稀奇,稀奇的是,这狗它有三颗脑袋!
这,这,这是什么怪物!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看看小豆子,再看看狗,惊恐莫名。
小豆子似没有看到他的视线,抿着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祥子就是感觉出一种无端的寒意。
也是了,妖怪找妖怪,再正常不过了,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哪里能这么不禁用。
他只觉得自己就是那鬼,那被虎妖吃了的鬼。
“别打,别打!”祥子冲过去,摆手制止还要继续投掷打妖怪的人们。
“这可是妖怪,会吃人的,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人们七嘴八舌的说,依然不停,一面打量着这突然冒出来的人。
“等等,别打了?”小豆子走过来,他的声音很轻,“这狗有人要吗,没有人要可不可以给我”
“这是——”人们疑惑着。
“这是我们小少爷!”祥子介绍着。
“小少爷,你要是喜欢狗崽,我家里有一只,我去给你抱来?”这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一身灰布棉袄上打着好几个补丁,面色有些黄。
小豆子看着他,眼睛亮亮的,他左手从兜里掏出昨天晚上娘给他的一块钱,递过去。
“哎,哎。”男人忙接过钱,喜滋滋的,家里老母狗刚下了一窝,养不起了,正寻思着等母狗没奶了就丢出去。
“小少爷,我这就去把狗跟你拿来。”
却见小豆子摆摆手,弯下腰,伸出左手,也不顾那血污,直接将那迷茫惊惧的小兽托起,有些艰难的藏进怀里,小狗儿还未睁眼,接触到人的温度,忙一拱一拱的往他怀里凑去。
众人一时忘了阻止。
他看了看祥子,又看了看地上的大黑狗,那大黑狗已经伤痕累累,皮开肉绽,竟未断气,它似乎知道什么,咽下狗嘴里的雪,呜咽哀求起来,看着祥子和小豆子,眼里满是生的渴求。
动物的第六感总是比人强些,狗子更是其中翘楚。
“祥子哥哥,狗。”
祥子忍不住苦笑,他抱起那只狗,他拍了拍它的头,喃喃道,“算你命大....”
正要走,被个二十来岁的汉子拦下,似得过天花,满脸麻子,“这是我的狗,你就打算这样拿走吗?”
祥子停下,他看着他,知道他的意,从口袋里掏出他的全部身家——两块钱,递了过去。
“怎么才那么点”麻脸汉子不依,“那么小一只就一块钱,我这大狗怎么也得这个数吧”说着,他用手比了个十。
“哼!十块,你也敢讲,就两块,爱要不要,够你买肉的了!”祥子不受他蒙,在乡下,这狗都不值钱!
麻脸有些讪讪的笑笑,抓着两块钱走了。
祥子傲娇的哼了哼,跟着小豆子离去了。
随着两人的离去,意犹未尽的群众们才继续交头接耳起来。
“那是张麻子的狗吗?我怎么记得他好像没养狗啊?”
“哼~是没养!”
“那怎么...”
“那狗还能活吗?不能了吧,不过生了小狗咋长那样,不会真是妖怪吧!”
“妖怪!妖怪多了去了,共匪是妖怪!洋鬼子是妖怪!清政府也是妖怪!关咱们什么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