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声‘施粥’之后那原本晒太阳等死的一群人一下子由原本的奄奄一息突然变成精神抖擞个个如同修炼了上古轻功似的向东城冲去,只片刻间便走了个干干净净,徒留梁榭一个人楞在当地。
不知是谁将‘施粥’的事宣扬了出去,整座‘百瑞城’所有人几乎在顷刻间都得到了消息,一拨又一拨的流民争先恐后向城东跑去,当中不乏七老八十的老头和五六岁的孩子,有的甚至缺胳膊少腿,他们连滚带爬,拄拐的蹦跳着用尽全身力气‘奔跑’,有的人病的实在厉害,走两步歇两歇,然后再走两步再歇两歇,这些人的目的只有一个——东城。
“‘神赎教’?”
梁榭听过这个教的名字,他记得那年闹蝗灾,这个什么‘神赎教’一下子火了起来,当时他听起过那些乱七八糟的神通以为这群搞‘神赎教’的是一群居心不良的骗子,不过后来听说他们常常赈灾济民,倒是做了不少好事,再说这些难民身上也没什么值得骗的东西,于是他对‘神赎教’的恶感也就渐渐消失了,现在正当‘百瑞城’的流民百姓快都要饿死的时候他们赶来施粥倒的确解决了燃眉之急,不管目的为何这总归是一件好事。
梁榭这么想着,肚子十分配合的‘咕~~~~咕~~~~~’叫了两声,他这才想起来,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他一口饭没吃,昨晚也只是喝了一口水,现在肚子里也空空如也,口舌也是有些干燥,喉咙更是隐隐作痛,实际上最近些天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否则带的那点干粮早就吃完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别说断顿,就是吃的不好一些也很快便饿了,与人动手之际饿了是很危险的,可现在他的‘天根诀’内功有了一定的火候,似乎对饥饿的忍耐力更强了一些,身子对食物和水的需要也没有那么多,经脉经过内力的润养使他的筋骨也更为坚固,更为有力和持久,只要不过度消耗内力,只要不受重伤他坚信再过十天半月也不至于出大问题。
看着一拨又一拨的流民向东城跑去,听着肚子一遍又一遍的召唤,梁榭终于也升起了一种过去看看的想法,毕竟他也好多天没吃饱没吃好过了,如果能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那将是无比美好的事(写的我也饿了,这大半夜的,煮包方便面吧......算了还是泡一碗吧......家里并没有方便面,算了,还是饿着吧)。
升起了这个想法之后梁榭当即也向东城走去。
梁榭所在离所谓的‘东城’还是很远的,那所谓‘施粥’的东城是在出了城的一大块较为平整的空地上,空地上搭起了一座高台,高台虽是临时搭建却甚为阔气,高台左右两边是无数半人多高的桌子连成一排,可能是要用作施粥之用,但桌上并无粥,周围也不见熬粥的地方。
梁榭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了,那一块极大的空地上密密麻麻晃动着数不尽的脑袋,梁榭用目光粗略一扫,这里的人比之‘扬刀盟’全帮大会时更要多上十几倍,怕是全‘百瑞城’的流民全部跑了来了。
饥饿让这群等待施粥的人没有片刻安宁,不断的争吵着,推搡着,梁榭看着这么多人头都大了,原本打算领一碗粥的想法也不由得打消掉了,眼见几个女人带着孩子拼命往前挤梁榭不愿与她们争抢退后了一些,左右扫视下看到一株枯树当即纵身一跃跳上枯树,枯树离高台处的距离已然颇远高台左右的景象已然颇为模糊高台附近的声音到这儿也听不太清,好在树上无人拥挤地势又高对于梁榭这种内力深厚的人来说只要愿意反倒能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高台之上六条个头一般大小的壮汉分站高台中心的四角两边将中间一块丈许大小的凸台围了起来,那六条壮汉赤裸着上身,身上似乎纹有图案,梁榭功聚双目仔细看去,但见那六条壮汉周身上下肌肉虬结极为结实隐隐泛着油光,每人肩头都纹有一只眼睛的图案,那眼睛如万丈深渊般深邃,仿若要吞噬一切一般。
“这六人身上纹的眼睛.....”梁榭正自思索,忽然耳边呼地一声响,他所在的枯树上跃上一个人来,这人也不管梁榭认不认识他,极为熟络的拍了拍梁榭的肩膀道:“兄弟,让一让。”
梁榭也不与他计较,向旁边挪了挪,这人毫不客气的挨着梁榭坐在同一根树枝上两人的重量险些将本就不结实的枯树树枝压断。这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长得颇为喜庆,与他的举止倒也相配,不等梁榭开口询问,年轻男子已上下打量梁榭一番先行开口道:“兄弟,你这老的也太快了。”
“你认得我?”梁榭颇为诧异的问道,他在江湖上虽然有些名气,可还不到无人不识的地步,可回头一想也便释然,当年武经国发下海捕文书,他们的画像到处张贴,虽说画的不太像仔细看来也有几分相似,年轻男子能认识自己也不为奇怪。
年轻男子道:“我干嘛来了认不出人还像话么?”梁榭听他话里有话,刚要问他找自己的目的,年轻男子已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道:“唉,兄弟,依你看,台上那六人实力比你我如何?”
梁榭道:“内功如何尚不知晓,这六人外家横练的功夫倒是十分到家,普通的刀剑恐难伤其分毫。”
年轻男子点头道:“是啊,‘唐州’‘东尧城’那回是六个刀法出众的童子护法,上一回在‘西疆’‘迦摩城’又是六个枪法惊奇少年,这回又是六个横练壮汉,也不知他们哪招揽来这么些个高手。”
梁榭道:“武林中似这等层次的高手虽不常见倒也不缺,‘神赎教’人数众多比他们更厉害的角色估计也能找出来。”
年轻男子道:“这倒也是!哼,管他有什么样的高手胆敢偷袭我们墨家那都是死路一条。”
“你是墨家的人?”听他自称是墨家的人,梁榭一怔,不由问道。
“废话,你不也是.....?”年轻男子话出口一半蓦地住口,两只眼睛在梁榭身上上一眼下一眼打量半天,问道:“你不是姓葛?”
梁榭缓缓摇了摇头,年轻男子双眼瞪得溜圆惊问道:“那葛忠贤葛兄弟去哪了?”不待梁榭回答年轻男子在自己脑门上重重一拍,自骂一句就要跃下树去,梁榭一把将他揪住,低声道:“下面人山人海你又认不准人上哪里去找?”
年轻男子道:“我们约好谁先来了先躲到树上,另一人就能找到了。”
梁榭暗骂一声糊涂,墨家既然与‘神赎教’有了冲突,你躲到树上方便自己人找,难道‘神赎教’的人便眼瞎了不成?
梁榭扫了一眼高台之上,只见一位身着黄袍的老者不知何时已在两名童男女的搀扶之下登上了高台,那老者走到六条大汉中间身子一转缓缓坐在凸台之上,两名童男女分立两侧,他这一转身众人看得清楚,只见他胸前的黄袍之上绣着一张硕大的人脸,那人脸的额头上有一只深邃的似乎可以吞噬万物的眼睛,梁榭功聚双目仔细向老者看去恁远的距离霎时如在眼前,老者毫发毕现脸上的皱纹尽收梁榭眼底,与那黄袍上绣着的眼睛不同。
老者双目低垂似乎并无精神,然而当梁榭的目光扫到老者的眼睛上时老者忽然眼皮一抬,梁榭心头一凛似觉有一道精光向自己射来,心知对方的不简单,当即收了功力向年轻男子使了个眼色,年轻男子顺着梁榭目光看去也隐隐约约看清了台上的老者,他听说过‘神赎教’中每次赈济灾民时只要身穿绣着眼睛的黄袍之人出现后就快要开始了,当即也不敢妄动藏身于枯树乱枝之中,仗着身上的衣服颜色与枯树接近,不易为‘神赎教’的人发现。
果如年轻男子所料,老者坐定不久他左侧的童女冲着台下清声道:“现在距正午时分还有一个时辰,‘神使’有些心里话想要和各位聊一聊,请各位哥哥姐姐叔叔婶婶爷爷奶奶们暂且忍耐一些待时辰到了‘神使’便会诵经为大家祈福众人若是心诚‘至高无上赎世大天神’便会用无边法力为大家带来足够的粮食和水。”
童女声音清脆悦耳在嘈杂的人声当中竟然清晰可闻,显然也是功力深厚的高手,梁榭听童子话中之意所谓的施粥是要向什么神灵祈求登时一愣,台下众人听到童子说话顿时也抱怨了起来,不过‘吃的’在人家‘手上’,这么多天都饿过来了,这一会儿纵使再难忍耐也只有等了,哪怕明知诵经只能祈福,所谓求粮纯粹是扯淡那也只有等了,因为万一的机会众人也不愿错过,何况‘神赎教’的确经常施粥放粮赈济灾民,是以虽然童女的话让诸人十分不爽,却无人愿轻易离去,就连抱怨也不敢太大声,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这顿到嘴的饭就此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