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鸣谦道:“当时‘龙阁’里的龙首是段章段大人,段大人手段厉害,眼线众多,也是一定能看到臣下给皇上奏疏的人,若当初的事是他所为倒确有可能。段大人革职之后朝中更是混乱,一年多连换七任龙首无人能够限制群臣,皇上被迫无奈于八个月前重新启用段大人,而雷夫人出事正好是在半年之前,又是段大人执政之时,所以杨捕头是在怀疑他?”
杨庚一愣,随即苦笑道:“邵盟主不在公门中可能还不太了解官面儿的事,我当了二十五六年的捕快,见过的大小案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其中有一个规律,但凡做大案要案久不犯事的必然疏通了衙门中人,就像当初流寇起兵拿着多少抢来的东西送往朝中疏通,这才骗得朝廷多次受降没有痛下杀手,否则早已覆灭多时,如今反贼势大,同样也在和剿匪的各大将军暗通款曲,将军们养敌自肥,谎报战功向朝廷邀赏,反贼借机发展壮大,我前前后后跟了五六位大人,雷大人算是最想干实事的,可惜雷大人半年来十几次上书除了招来一片骂声又有什么用?别说是雷大人,以钟侯爷的地位不也因盖摩天胡乱杀人而受到牵连天天被弹劾么?我是捕头,是粗人,不懂朝局,那些个大人们是读书人他们理应懂得,如果钟侯爷倒了谁还能应付得了如今这局势?”
邵鸣谦道:“朝廷事多,需要成千上万实心干事的人才,可惜天下并无那么多愿意实心干事的官员,以平寇剿匪而论,朝廷至少需要四五个姜远瓴大人或是钟侯爷这样有本事的人才能平定各地战乱,可惜世上只有一个姜远瓴,只有一个钟蛰,其他将军或是私心太重或是兵法不济,皇上就算知道,当此用人之际也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就像赈灾的粥,清汤寡水,喝了不见得能活命,不喝却非死不可,若无擎天拏云之手朝廷之局终归难解,苟延残喘或许是目下最好的选择。”
杨庚摇了摇头道:“邵盟主,我这把年纪也不怕你笑话,或许你认为我是懦夫,我也不怕承认,但请邵盟主别忘了我以前也年轻过,当年我跟着夏总捕头也办过不少大事,可最终又能怎么样?像我这等小人物只有懦弱才有生机,当年挖心那件事发生时,我心中隐隐感觉不安就没敢妄动,后来张巡抚死了,第二年被挖心的人越来越多,无论贫富贵贱一律灭门,事情越闹越大,天下人都知道是李顶天的人干的我反倒安全了。天下那么多反王,李顶天是出了名的认亲不认理管事不管人的人,只要跟着他干的,手下烧杀抢掠干什么他都不管,这事放到他头上本来最合适不过,也最容易让人相信,别说李顶天从不相信‘得民心者天下’的话,就算他愿意出面解释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朝廷更是巴不得反王不得人心,更不可能出面替他查证澄清。只是李顶天背了这黑锅多年,做到天下皆信无人怀疑的地步,可见这件事背后隐藏的势力绝非简单,更懂得操控人心,这至少要在朝廷中有人,要在江湖上有势力,更要善于煽风点火导向舆论而且消息灵通手中可调动的高手众多。邵盟主,我敢保证,我若将真相告知雷大人,雷大人第二天就会向朝廷上报,不出半个月我们二人全家老少连只老鼠都不会留下,所以我不敢声张,不能声张,这笔糊涂账就让他糊涂下去吧。”
邵鸣谦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杨庚的话他不得不承认,杨庚也叹了口气,过了良久,邵鸣谦又问道:“敝帮众兄弟之死杨捕头想必也知道了吧?”
杨庚点了点头道:“剜心夺物,鸡犬不留,一样的习惯,动手的人不一样罢了,出手的一共有八个人,两个一流高手,其余六人的手法也在我之上,看脚印运走粮食货物的人数不少大约有不下千人......”说到这里杨庚顿了顿又劝说道:“邵盟主,恕我直言,对方能一夜之间将三万石粮食神不知鬼不觉运走,就算查到了又能怎样?邵盟主,你纵然武功盖世,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敌暗我明极易吃亏,夏总捕头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多谢杨捕头提醒,在下不会轻举妄动,还请杨捕头能将一切告知在下。”邵鸣谦道。
杨庚道:“能告诉邵盟主的我已全部告诉了,雷大人那还请邵盟主代为隐瞒。”
邵鸣谦道:“一定。”
既然在问不出什么来邵鸣谦不再追问,将多半的水和干粮给两人留下后邵鸣谦和梁榭便告辞而去,奉命平寇的大军离此也就一二百里,雷大人只需将此事传出去便能得到接应,自也无需邵鸣谦过多操心,何况这心当真也操不过来。
别了雷大人与杨庚邵鸣谦和梁榭并未就此离去,反而转身又回到了‘百瑞城’中‘扬刀盟’的分堂,两人尚未走到门前邵鸣谦向梁榭使了个眼色,梁榭会意,解下长袍悄悄走到门前陡然将门推开,抖开长袍掷了进去,长袍在梁榭饱含内力之下飞入院中,犹如一条急速飞驰的人影。
突然,刀光剑影闪动,那一件长袍在刹那间连中十七八记攻击,长袍中招之际梁榭和邵鸣谦已然冲入院中,梁榭长刀刀柄倒磕中已放倒两人,他正要对第三人下手突然心头一紧当下不及细想反手一刀劈出。
‘乒!’金铁交鸣一声脆响,梁榭身子侧转内力爆走轰击在他胸口处藏着的一枚飞锥之上,飞锥‘嗡’然一声穿破衣衫斜刺里袭向偷袭之人。‘叮嗡~~~’金铁交鸣与长剑震颤的声音同时响起,一道原本闪向梁榭的青光陡然一顿一偏失了方寸。
“‘霸刀决’”梁榭心境一转,刀光倒起,那偷袭之人身如轻烟倏忽已退后数丈,梁榭不容他喘息跟身而进又是一刀,那人掌中长剑急点又是一缕青光迸射而出,那青光简单,干净,纯粹,没有半丝拖泥带水,也没有丝毫变化,只以最直接的路径袭向梁榭咽喉。梁榭不闪不避,刀招只进不退,袖口处一枚飞锥已然袭向那人,那人不料梁榭竟有此招,当下不及伤敌长剑一震‘嗡’地一声,以长剑平面无锋处的高速震动击飞飞锥,毫厘的变化,半招的迟疑让原本干净纯粹的一招不再纯粹,梁榭的刀得势不饶人已然荡开长剑直劈那人。
退,再退,那人蓄意偷袭却被梁榭一招逆反,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要命的打法,更没有见过如此胆大的人,心惊之下只得再次后退。他们门派不同于别的门派,别的门派强在剑招和功力,而他们剑招和功力只是辅助而已,他们最为拿手的是剑意,剑招有破绽,功力有深浅而剑意是极为强大的,是毫无破绽的,故而他门中高手出招最为简单却最为厉害,敌人往往无从抵挡,无从应对。‘剑中无垢’,‘无垢剑派’的剑意的确没有破绽,可惜练剑的人有,‘无垢’剑意中被掺了东西,那东西叫做害怕,惧意一生他的简单而纯粹的剑招在刹那间威力大减,梁榭刀在手心无惧,刀招招招进逼,暗器神出鬼没,十招之间竟将那人逼至院墙边上再无退路,那人想要以后背靠倒院墙,却哪有余暇?
“‘幻无方’”梁榭‘幻无方’三字出口,刀招由霸道压迫陡然而转,以快打快变中求变,那人正全力抵挡梁榭刀中那股压迫之力,陡见对方变招,不得不以快打快和对方对攻起来。‘幻无方’是‘恨刀十二诀’中瞬间变化最快最为繁复的招式,心境与招式相应瞬息万变,随心出招并无成法,而‘无垢剑派’的长处却非变化,而是以简御繁,以剑意捕捉对手招式和运功从而制敌于方寸之间,此刻被迫乱打起来哪里还能是梁榭的对手,数招一过梁榭的刀已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好刀法!”那人被制仍然毫无惧色,赞了一句。
“你也不差。”梁榭回了一句。
“抢走雷毅的人也是你们?”那人问道。
“剑长三尺三寸精钢打造,无柄无锋,无鞘无饰,出招简单干净直取要害,这是‘无垢剑派’当今三位‘净字’级高手的手段,阁下是‘敏’还是‘利’?”邵鸣谦的声音从梁榭身后传来,此刻他已将院中其他人尽数击倒。
那人听了邵鸣谦的问话颇为吃惊,回道:“我占个‘利’字,阁下是谁,怎知我派中事?”
邵鸣谦冷笑道:“原来是高利澄高先生,高先生不知道我们是谁就下如此黑手未免做的有点儿太绝了吧,如此看来‘扬刀盟’的那些人也是你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