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噜咕噜噜’的车轮声在长街上清脆地响着,梁榭深吸了一口气,微闭上双眼感受着这一份宁静这一份平和。网
忽然,马蹄声急响,梁榭睁眼,只见对面数骑疾驰而来,为首的是银鞍骏马身着锦缎指带白玉的中年汉子,那汉子奔到梁榭近前勒住了缰绳,他身边数骑亦跟着停下。
为首的汉子打量梁榭一行片刻,向旁别身着铠甲的士卒耳语几句,那士卒谄笑着点着头趴在汉子耳边说了一句话,为首的汉子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会他,梁榭认得那士卒正是方才飞马报讯的那名士卒,按理说守城的和御使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然而这士卒乃至城门的守将却‘十分热情’。
那士卒见对方没有理会于他,讪讪一笑,说了几句讨巧的话,那汉子依旧已一个‘嗯’字回了他,士卒实在无趣,告了个别骑着马重回城门处去了,经过梁榭马车时十分友好地向梁榭满脸堆着笑半躬了躬身子,梁榭回以抱拳,那士卒顿时受宠若惊,待要客气几句,回头瞥见那锦缎汉子皱起了眉头,赶忙收住了口一溜烟地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士卒走后,那锦缎汉子向梁榭再度打量一番问道。
“梁榭。”梁榭答道。
“我家公子在你的车上?”锦缎汉子又问道。
“你家公子是哪位?”梁榭颇有耐心道。
“明知故问。”锦缎汉子不悦道。
梁榭笑了笑,没有说话,车帘一挑,任骁钻出了脑袋,不耐烦道:“老刘,你什么时候也变的婆婆咦,你这身衣服哪来的?”
锦缎汉子(老刘)见是任骁,立刻下马,躬身抱拳道:“少爷,老爷夫人听说你和小姐近日要回来已好几日茶饭不思了,正巧有‘金衣卫’的两位大人在府上,少爷快随小的回去见一见。网”
任骁道:“‘金衣卫’有什么好见的?你也不问问我姐?”
老刘面色一僵,旋即笑道:“看我这记性,小姐可也随少爷一并回来了?”
任骁道:“是啊,姐姐在车里呢,这位是我姐夫。”说着向梁榭指了指。
老刘又打量梁榭一遍,抱拳道:“原来是姑爷,失敬失敬。”
梁榭笑着抱了抱拳,并不作答,那老刘令人牵过梁榭手中的马车,转身来到车窗外笑道:“少爷和小姐舟车劳顿,夫人已吩咐下人熬了燕窝粥给少爷和小姐补补身子。”
任嘉娴‘嗯’了一声淡淡地道:“坐车的辛苦赶车的难道就不辛苦了?”
老刘一愣,忙笑着道:“小姐说的是,姑爷辛苦理当补一补,李富,你快回去吩咐”
“不用了。”梁榭打断道。
老刘再次一愣,任骁也是一愣,梁榭微笑道:“我是粗人,这么好的粥吃不太惯。”
“你!”车厢内传出任嘉娴略带愠怒的声音,梁榭笑了笑道:“送到此处我也算放心了,刘兄,你家公子和小姐就交给你了,在下告辞。”
“这”变起仓促老刘不知该如何接话,任骁一双眼瞪得老大也万万没想到这个变数。
梁榭向众人一抱拳,一手抓起刀一手抓起包袱转身便走。
“站住!”车厢内传出一声怒喝,任嘉娴甩帘而出,瞪着梁榭,梁榭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当此时候就是傻子也知道两人有话要说,老刘使了个眼色,数骑人马和任骁立刻退出百步。
“为什么?”任嘉娴一张脸气得煞白,待任骁等走远才强忍怒气问道。
“不为什么。”梁榭转身,神情宁静、平和。
“我长得不如她漂亮?”任嘉娴含怒问道。
“不是。”梁榭依旧平和。
“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任嘉娴继续追问。
“没有。”梁榭道。
“那是我拖累你了?”任嘉娴再问。
“也不是。”梁榭道。
“那为什么?”任嘉娴依旧不死心。
“不为什么。”同样的答案出自梁榭口中。
“你要去找她?”任嘉娴锲而不舍。
梁榭笑了笑,道:“在你心中认定的事我有否认的余地么?”说罢转身要走。
任嘉娴皱了皱眉,道:“你对我你难道不想和我好好过日子么?”
梁榭身子一顿,过了片刻缓缓抬起头望着夕阳道:“想,做梦都想,我曾常常幻想,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天际被晚霞照的通红,河边一间小屋,炊烟袅袅升起,我正依在石头上垂钓,你在淘米洗菜准备晚饭,我们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他们正在捕捉蚂蚱嬉笑打闹,孩子脸上沾满着污泥和尘土,却掩盖不住他们烂漫的笑声,你用略带埋怨的口吻训斥着两个孩子,眼中流露出的却是无限的关爱,夜晚,三五好友偶尔小聚,喝着小酒谈论着古今趣事”
他说的出神,想的出神,说到关键之处忽地顿住了,隔了好半天才道:“只可惜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幻想终究只是幻想,你保重身子,药方我已放在你包袱里,这些药若是不够你按药方抓药就好。”
任嘉娴冷笑道:“看来你早就做好了打算,难为你一路陪着我强颜欢笑。”
梁榭没有说话。
“我想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般讨厌?”任嘉娴的脸上尽是嘲讽之色。
“你没有做错,我也没有讨厌你,事实上到目前为止你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梁榭顿了顿,缓缓地道:“再听话的猫也有自己的想法,猫永远不会成为狗,何况即便是狗也该有自己的狗生。”
任嘉娴浑身一震,神色顿时黯了下来了,一腔怒火百般嘲讽在这一瞬间变得无处可发,她咬着嘴唇,咬到发紫,几次张口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梁榭神态平和,向她笑了笑,道声‘保重’便要离去。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我们,你其实是知道的,对不对?”任嘉娴的脸上满是恳求的神色,她希望听到肯定的答案。
“我知道。”果然,梁榭没有让她失望,然而接下来梁榭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那件事是我的错,我们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任嘉娴的嘴唇咬到出血,终于说道。
梁榭怔了怔,旋即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夕阳落下的天际,正如他所幻想的一样,那是一片被夕阳染红了的天际,通红的晚霞掩映着落日的余晖格外漂亮,梁榭望着天际呆呆出神。
“你骂我忘恩负义也好,你骂我不识好歹也罢,这一次,我想为我自己活一回,走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路,无论这条路是吉是凶是生是死,我都想自己走一遍,一遍就好。”梁榭说罢迈步而行,他走的很慢却很坚定,这一次他没有再停下脚步,这一次他也没有回头。
十二月初四的最后一缕阳光洒在梁榭身上,影子拉的细长,他一个人慢慢地向城门走去,带着几分苍凉,带着几分落寞,带着几分坚定,亦带着几分平和。
“你还会回来么?”任嘉娴到口的一句话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她知道她已无需再问,不必再问,一向强势习惯掌控一切的她突然间感到一阵空虚,一阵无助,她的手在抖,她的脚也在抖,她害怕,她不知道她为何会害怕。
终于,金乌西坠,最后一缕阳光也被无情的收了回去,梁榭踏出城门,天很蓝,风很轻,这本是无比沉重的一件事,梁榭却觉得很轻松,很淡然,很平和,心中没有一丝伤痛,也没有一丝喜悦,只是多了一份坦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很明确的知道妻子在他心中依然占有很重要的位置,但他依然平和,依然淡然,依然没有伤痛,依然轻松。
望着梁榭最后一缕衣袂在视线内消失任嘉娴膝下一软几乎坐在了地上。
“姐姐你怎么了?”任骁跑过去一把将姐姐扶住,任嘉娴苦笑一声,旋即起身道:“走,回家吃燕窝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