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神’道:“‘前车之覆轨,后车之明鉴’,‘六龙帮’也算得上小有名气,若是帮众、帮主都拜倒在卫帮主裙下这叫我们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卫辞筠微微一愕,那是娄小楼的手段,不过娄小楼是她调教出来的,这么说倒也说得过去,‘龙神’见她微有错愕笑了笑没有多说。
“听说‘龙神’爱茶,小女子近来无事新学了冲泡的手艺,不知‘龙神’可愿赏脸一品?”卫辞筠笑道。
‘龙神’道:“进门到现在就等卫帮主这句话了,当真能喝一口天下第一美人亲手泡的茶,此生不虚。”
卫辞筠似蕴深情似含嗔怪地白了‘龙神’一眼,一手掩着胸口款款站起,莲步轻移,那完美到过分的身材在颇有些局促的麻衣包裹下显得格外诱人又格外圣洁,可在这身贫女的打扮之下偏偏又显得如此平凡如此亲近,似乎只要愿意人人都能将这个完美的女人占为己有,只要伸手便将拥有令人恨煞的艳福,这一切都是那么地近,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程庭和韩鸿呆住了,厅上所有的男女也都呆住了,甚至有人已不由自主迈动了步子想要凑上去前去,她这一动鲁平一方才对她的不满又一次化为乌有,继而又是深深的恐惧,他怕,他比任何人任何时候都怕,当然他不是怕死的人,从来都不是。
一身粗布麻衣的卫辞筠在众人巴巴的目光中转入后堂,她再次出现的时候端着茶壶,水壶,身上的衣衫却已换了一套,同样是一套素净的衣服不同的是这身打扮搭配她的长相表情显得格外惹人怜爱,前后两种不同的风格却是同样的魅力十足,她是如此地与众不同,即使在干端茶递水这种活的时候都是那么勾人心魄,那么无懈可击。
卫辞筠将一对薄胎青釉色泽莹润不大不小‘普普通通’并不华丽的茶杯放在‘龙神’面前,然后玉手轻挽泡茶,斟茶,她泡茶的水平并不专业,然而她的动作如清风吹拂脸庞,如细雨浸润心田,是那么自然而然仿佛泡茶就应该那么泡,别的再好的手法与之相比都显得浮夸和哗众取宠,她是那么美,美的让人心悸。
‘龙神’眉宇微动,他看着卫辞筠,看着那两只‘不起眼’的茶杯,然后缓缓端起茶杯,饮尽杯中茶,无论是卫辞筠还是那两只‘不起眼’的茶杯,其价值都是不可估量的,任凭再富有的人终身都难见其一,当然这一壶茶也是极品,不敢说换一座楼,在京城繁华地段换一处普通的小宅院还是勉强能做到的。
“小女子新学的手艺能入得‘龙神’的口么?”卫辞筠盯着‘龙神’的双眼,丝毫不避地看着他问道。
‘龙神’道:“极品的茶叶,神品的茶器,天品的茶人,今日竟全让我见着了,该说我这莽夫有福气呢还是该说卫帮主肯下本钱呢?”
卫辞筠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道:“原来只是见一见么?”这一句话充满着失望与委屈,她说罢不再多言,只默然给‘龙神’的杯中斟满了茶,却弃自己的杯子于不顾,然后她静静站在一旁,呆呆地望着‘龙神’,仿佛‘龙神’不在身边,而在那触不可及的天边。
‘龙神’眉间一颤,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喝掉了第二杯,卫辞筠无言,又再斟上,‘龙神’接着喝掉了第三杯,第四杯......。
卫辞筠像是服侍丈夫的贤惠妻子,一双美目中除了丈夫外已容不下其他任何事物,在她眼中不但大厅中的人如同无物,连整个大厅,甚至整条街整个京城整片天地都不曾存在,在她眼中存在的唯有一人。
而这个美丽到无可挑剔的女人偏偏生而不幸,她的丈夫眼中没有她,她的付出她的深情将注定被辜负,她的眼神委屈中充满失望,失望中充满凄凉,凄凉中蕴含着深深的渴望,而渴望又被无助和绝望渐渐吞噬。
她很美,美得无可挑剔,美得让人心疼,而此刻的她更是让人心痛,鲁平一的心在颤抖,他所有的城府和心机在刹那间变得苍白,变得无力,他从未见卫辞筠如此过,他已分辨不出真假,她让他心痛,痛如刀绞,他愿代她承受一切,他害怕,他恐惧,他惊怖,他从未因生死而惊怖,亦不因得失而恐惧,他不怕死,从不怕死,过去不怕,现在不怕,将来更不怕,他只怕一样,怕他在她眼中,在她心中失去价值,哪怕只是看一眼的价值,他愿意用一切去换,在这一刻,在这瞬间,在这刹那,他已完全为她而活,完完全全为她而活。他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很贱,然而他无法控制自己。
‘龙神’一杯一杯喝着卫辞筠亲手泡的茶,没有说一句话,直到茶水变为白水,他表现的一直都很淡定,似乎对卫辞筠的眼神视而不见。
鲁平一不知道‘龙神’是怎么忍受的,也不知道‘龙神’是装的还是真的有定力,像卫辞筠方才这种主攻一人的‘大招’鲁平一还是头一次见到,程庭和韩鸿以及一众帮众只是受到波及已然失去了自我,他也彻底放弃了抵抗,‘龙神’竟然还是如此淡定。
鲁平一懂得卫辞筠的手法,她不仅有天下无双的美貌,更懂得对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招,最关键的是她很有智慧,她的魅惑就如世上最伟大的画师画的画,不止是炫于技巧那么简单,而是懂得留白,只有适当留白才有想象的空间,每个人的爱好不同想象不同,相同的是想象会将一切不完美的东西自动弥补成完美,勾勒出不存在于世上专为一人定制的美,鲁平一明白这个道理可惜他仍然为这处空白勾勒出了让他自己难以自拔的魅惑。
准确的说,魅惑人的不是天下第一美女,而是人们自我的想象和催眠,这世上从来也不存在天下第一美人的标准,因为每个人的标准不同,但想象却可以完美的弥补这一点。
“唉~~~”良久‘龙神’长长叹了一口气,道:“美女,古物,好茶,样样针对弱点而来,卫帮主对我倒是上心,只可惜指点卫帮主的人算错了两样东西,卫帮主也犯了个错误。”
“辞筠一片真心,‘龙神’却如此冤枉,实在叫人寒心......”卫辞筠委屈道。
‘龙神’笑道:“卫帮主这么说可叫我没法往下接了。”
卫辞筠依旧委屈道:“好吧,‘龙神’想要怎样冤枉我便请冤枉吧,我哪里不好‘龙神’只管挑剔就是。”
‘龙神’笑道:“能让如今的我动心的人,除了卫帮主之外放眼天下只怕没有第二人能做到了,你我若是没有之前的纠葛我定会娶你过门,可惜我是个好面子的人,我手下的兄弟已为帮主所困,我若再去争抢,‘六龙帮’恐无颜立足于天下,所以我这个帮主宁可做个伪君子装也要装着不在乎卫帮主了,这是指点帮主的人算错的第一件事,他算错的第二件事便是这茶。”
卫辞筠奇道:“茶?不好么?”
‘龙神’道:“不,茶很好,太好了,很香,香的有些过头,香的有些过分,可惜我已习惯了苦后的甘甜,这样的香实在无福消受。”
卫辞筠对视着‘龙神’的双眼,容颜收敛了一些道:“‘龙神’这是在说茶?”
‘龙神’笑了笑道:“茶本草木,贵贱由人。”
卫辞筠道:“‘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以物观之,自贵而相贱,以俗观之,贵贱不在己’,本末倒置所以我错了?”
‘龙神’道:“卫帮主觉得一个唯利是图的叛徒真的懂我?”
卫辞筠笑了笑道:“是辞筠大意了。”
‘龙神’道:“以卫帮主的条件其实根本无需倚仗外力,这一局是卫帮主心虚了。”
卫辞筠无奈一笑道:“面对‘龙神’辞筠哪来的自信?”
‘龙神’道:“既然卫帮主失手,那我们之间的账便要算上一算了。”
卫辞筠依旧镇定,笑道:“辞筠认打。”她凑近‘龙神’耳边用带着湿度和诱惑的声音低声道:“‘龙神’舍得么?”
‘龙神’在她耳边低声道:“卫帮主如此美人我当然下不去手!”
卫辞筠笑了,笑的很得意,也很满意,强如‘龙神’她半点也不害怕,不仅是‘龙神’,对‘雷神’,‘不死邪尊’也一样,只要是男人她就会有对付他们的办法,至少没有任何男人舍得对她下手,她不需要会武功,却根本不需要会武功,美貌已是她最大的利器。
“所以,我找了别人动手。”‘龙神’声音陡然拔高缓缓说道,一股不安的感觉袭上卫辞筠心头,她预感到不妙。
厅门口一暗,一名身材高挑的美貌女子快步而入,韩鸿伸手欲拦,女子身子一闪已站在了‘龙神’身边。
“帮主。”女子躬身道。
‘龙神’点了点头,问道:“韩护卫,人都带来了么?可有遗漏?”
女子道:“这些天属下挨家挨户均已告知,每一家或三或两都出了人,现下都在两里外等候。”
‘龙神’道:“都叫过来吧,他们是时候跟卫帮主见上一面了。”
“是。”韩护卫躬身行礼,转身退出大厅,路过卫辞筠身边时不由得微微一怔脚步略缓,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这神色似是艳羡又似惋惜,然而一闪即隐,旋即人影已消失不见。厅上,众人已知情况有些不妙,卫辞筠既无命令更无人敢贸然向‘龙神’发难,程庭、韩鸿心下惴惴,鲁平一紧锁眉头,一脸愁苦。
过了一会儿,厅外的街道上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紧接着一群大爷、大妈,半大小子,中年男女挤入大厅,这些人有拿铁锹的,有拿擀面杖的,有拿菜刀的,也有拿铲子勺子钉耙锄头的,乌央乌央乱作一团争先恐后地挤入大厅。
“希望卫帮主的美貌也能抵消你们之间的仇恨。”‘龙神’在卫辞筠耳边低声说道,然后站起身来让开了地方。
韩护卫高声道:“各位乡亲父老,‘栖凤楼’的帮主就在这儿,各位是要救回你们的女儿或者找卫帮主报仇请自便,今日衙门不管的事敝帮替各位做主了,不管诸位做什么,一切后果皆由敝帮承担。”
此言一出,群情激愤,咒骂之声四起,一中年女子大声道:“我的女儿就是被他们的人抢走的,大家评评理,还有王法么?”
女子身边一老头怒道:“还评什么理?他们抢走了老汉的孙女害死了老汉的儿子,我要他们偿命。”
“对,要他们偿命。”
“这种逼良为娼的恶毒女人留在世上也是祸害,大家一起动手打死她。”众人口中喊得厉害个个跃跃欲试却没有一个人真的站出来。
“我看谁敢?”韩鸿一声怒喝,‘栖凤楼’十几名帮众立刻上前挡住众人。“都给我轰出去。”韩鸿命令道,他是‘栖凤楼’右执首,平日耀武扬威惯了,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若非当中有‘龙神’的干系这命令绝不会是‘轰出去’那么简单。
四名帮众正要动手,韩护卫出手如电在四人右肩处分别一点,四名帮众右臂顿时举不起来。韩鸿识得厉害‘分金手’运起掌挂风声一掌向韩护卫袭去,掌到中途一股无形压力陡然而至,韩鸿仿佛突然被一座大山砸中,‘啪’地一声被拍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想动手打我的人不该提前打声招呼么?”‘龙神’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