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棠:……??
他们在参见谁??
危楼剑尊?
是她知道的那个危楼剑尊吗?
她看看卫宵墨的背影,再看看那些人拜的方向,又看看卫宵墨挺拔如松又如剑的背影。
陷入了脑中一片乱麻的沉思。
卫奶奶口中,平平无奇的小修士。
她以为是某峰除了长得实在出类拔萃之外,其余也不过是普普通通元婴期长老的小修士夫君。
是。
大名鼎鼎,震古烁今,被许多人挂在嘴边憧憬崇拜,闻人醉和亓官陵不惜守剑冢一百年也要拜师的。
危楼剑尊……???
现场一片寂静,没有人敢在这位危楼剑尊前说什么。
于浮青在望灵剑宗这些年,从未听说过危楼剑尊会为谁出山,甚至那位据说与他交好的封大峰主,也不过是封大峰主一厢情愿贴着危楼剑尊的冷屁股。
可眼下这位小师叔不过才入门短短几月,如何能让危楼剑尊从望灵仙宗上挪动他尊贵的步子,一剑斩落九天,来到眼前的沈家?
她不相信有人能有这种好运气,怎么这死到临头的节点还能有人来帮忙!
这……这定然是岁镜道君的意思!
于浮青盈盈一拜,曼声道:“危楼剑尊,这件事与您无关,今日您大可不必介入其中。”
是的,她于浮青要做的,是取走沈西棠身上各大世家的宝贝,不论今日是谁在场,这个结局都不会改变。
卫宵墨轻轻转动剑柄,他分明依然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于浮青却觉得自己好似硬是看出了几分似笑非笑。
下一刻,危楼剑尊冷漠的声音响了起来:“哦?与我无关,那么和谁有关?”
周围修士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沈西棠纵然是岁镜道君收的最小的一个徒弟,与卫宵墨而言确实是他的小师妹,但从他们所掌握的资料来看,这位危楼剑尊对那位小师妹压根没有在意过,甚至不曾下山来见一面,可谓毫不在意毫无所谓。
怎么如何在这个节骨眼上……就与他有关了?
而且这话听起来,怎么感觉怪怪的,可以有很多解读?
众人面面相觑,哪敢深想。
于浮青也不料他不咸不淡扔出这么一句,只得咬牙继续道:“眼下整个沈家旧宅都是我们的人,即便剑尊威名在前,总也不能将我们全部杀光,只为了您的小师妹而留下一世恶名。还望剑尊就此别过,只当从未来过,从未见过,您看……如何?”
卫宵墨却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只随意挥剑,在自己面前划下一道剑痕:“过此剑痕者,杀无赦。”
他的目光转而又落在了于浮青手上,突地短促地冷笑了一声:“云山乱也是你配拿的?”
他说得轻巧随意,几位世家家主却都骤而变了脸色。
云山乱!
于浮青手上的那只,从沈西棠头上拔下来的簪子,竟是……云山乱?!
于浮青自然也知道云山乱意味着什么,踉跄后退半步,不可置信道:“这竟是真的云山乱?她……沈西棠她……到底是您的什么人?”
卫宵墨抬手,于浮青手中的那只通体纯黑的发簪骤而变得锋利无比,将她的掌心割裂开来,深可见骨,再倏而如箭般回到了卫宵墨手中。
于浮青痛呼一声,捂住掌心,却见卫宵墨拧着眉,拿出一方手帕,将那只簪子上染的血慢条斯理擦干净,又嫌弃地将那方帕子直接扔了。
然后,他行至沈西棠身边,俯身,将那只云山乱在众目睽睽之下,重新插在了她的发簪之中,再抬起手指,温柔地将沈西棠有些凌乱的发别在了耳后。
“众所周知,云山乱,只赠道侣。”他慢慢道,目光与沈西棠对视,声音里也带了一丝温柔的笑意:“夫人,可有人伤到了你?”
四下哗然。
危楼剑尊竟然有道侣了!看起来感情还很好!
这道侣竟然还是岁镜道君新收的小徒弟?!
所以道侣一事,是岁镜道君收徒之前,还是收徒之后?!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四野与沈西棠无关,她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
她竟然从卫宵墨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慌乱。
沈西棠慢慢眨眼,然后倏而笑了起来:“若是我说有呢?”
卫宵墨音色温柔,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那为夫自然要为你好好讨一番公道。”
然而,便是卫宵墨如此开口了,于浮青却依然不信邪。
她举起手中的剑,遥遥指向沈西棠,冷笑道:“危楼剑尊又如何,既然走到这一步我连怕都没必要了,沈西棠是你的道侣,我如今就要带着她一起下地狱——”
话音还未落,就见卫宵墨的手指若有若无地轻轻一动,于浮青的口中顿时传来了一阵尖叫声。
“啊——!啊啊啊——!!!”
她的那只本就被云山乱割裂开来的手的手指生生地被砍断了好几根,再也无法握剑。
只听“咣当”一声,剑落地,连带着人都已经匍匐在沈西棠面前。
“是她吗?”危楼剑尊却依然没有看她,只是这样问沈西棠。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没有人说话。
卫宵墨再抬手。
所有人都心底颤抖,只怕下一个遭殃的人是自己,却见卫宵墨只是伸手解开了绑住沈西棠的绳子。
沈西棠翻了翻被绑了很久的手腕,脑子里开始走马灯地过之前的一幕幕。
自己这便宜夫君是大名鼎鼎的危楼剑尊,自己却还大言不惭的要在望灵仙宗里罩着他。
更别说还在他住过的屋子里住,还收费参观……咳。
形势越是剑拔弩张,她脑海里便涌出越多这般不着边际的细节。
“那我现在应该叫你什么?”沈西棠压低声音,抬眼看向卫宵墨,“夫君大佬,你的马甲掉了。”
在之前,危楼剑尊是岁镜道君最小的弟子,不过现在她才是那个最小的了,是不是应该叫师兄?
想来很多事情都是有些端倪的,明明只是个元婴期的修士,却能操纵弥天洞府,之前在唐门和闻人家的时候展现出来的实力也……
“之前叫什么,现在还是叫什么便好了,”卫宵墨倒是不太在乎这些细节,“倒也有个表字卫楼,你也可以叫我阿楼。”
“那还是继续叫宵墨吧,”沈西棠笑了笑,“毕竟大家都知道你叫卫楼,可是在我心里,你还是卫宵墨啊。”
在此之前,卫宵墨想过很多次,她知道他的身份以后的反应。
却唯独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是啊,在别人眼里,他是高高在上的危楼仙尊,长居在那危楼峰之上,剑绝天下。
只有在她眼里,他是卫宵墨,她的“平平无奇的元婴期大圆满小修士”道侣。
她会信誓旦旦的决定保护他,会提着一柄并不多么厉害的剑来毫无负担地送他……
卫宵墨伸手,覆在沈西棠的手背上,终于转头,看向了这群依然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世家之人身上。
他留下的灵压是可以持续一段时间,但他都还不知道眼下这群人的目的是什么。
“这里交给云帘峰。”卫宵墨道:“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若是说之前,他还有些纠结怎么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沈西棠,但是现在她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很多事情便也没必要蜿蜒曲折了。
说话间,他已经从怀中掏出了之前出行的时候各位师兄师姐给的烟火信号。
到底是云帘峰的烟火,主打一个绚丽多彩,仿佛卫宵墨放出的不是个信号弹,而是年节之时要办的庆典一般。
一般这种烟火会根据求援的严重程度划分等级,卫宵墨随手抛出的那颗却是最大的那颗,固然是十分……热闹。
*
那边云帘峰的众人看到了这般夸张的求助信号,都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便带着一众弟子浩浩荡荡的驾着剑舟而来。
但等他们到了现场之后,却发现事情好像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人确实是很多没错,但为什么没什么兵戈之声?
众人原本还在好奇,不过一看到现场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危楼剑尊带着那新来的小师妹施施然站在那沈家旧宅的屋顶上,下面却跪了一帮世家大族的人。
“卫师叔,我们都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结果这边是你一个人……制服了这么多人。”
该说不愧是危楼剑尊吗!
“事情没有想象中的这般简单。”卫宵墨道:“一个一个审。”
“啊,我的簪子!”即便是这般混乱的场景,沈西棠也没忘了云山乱,赶忙将它从头上取了下来,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奇怪,就这么短的时间,怎么感觉这宝贝轻了一些?
赤玄羽和龙鳞本是灵物,平日里多少会有些光芒,但这次她再拿出来的时候,却总是感觉那光芒黯淡了些,着实有些奇怪。
云帘峰倒是有些审问的手段,这些人大概很快就瞒不住了。
沈西棠将东西收好,又回头问了一句:“宵墨,要和我们一起回云帘峰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有一瞬间卫宵墨脸色苍白。
“我还有事,不能跟你们回去。”卫宵墨转瞬间面色如常,“你们先回云帘峰,等我办完事便去与你们回合。”
又过了一会儿,云帘峰的众人已然分配好了押送的顺序,将众人押上了剑舟之后,沈西棠见卫宵墨还是留在原地:“那你小心一些,宗门见。”
“你也要小心才是,这些日子奔波了许久,想必也吃了些苦头。”卫宵墨看着她有些宽松的衣服,摇了摇头。
好像又瘦了些,看来要尽快补补。
沈西棠听他这么说,心中略略放了点心,卫宵墨向来稳重,应该是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想到这里,她便随着云帘峰的众人御剑飞远了。
卫宵墨见她走远,心中绷着的一根弦骤然断掉,他将手中那削铁如泥的宝剑拄在地面上,折身的同时,吐出了一口鲜血。
……果然,百年修为还是不能随便乱扔,这种空洞的反噬确实很难承担。
卫宵墨还在想怎么回灵鬼域,一抬头,却发现御着剑的沈西棠正在空中看着他。
沈西棠又气又恼:“你不是说自己没事吗?那这血又是怎么回事?”
她就是觉得卫宵墨面色不对,于是决定回头看看,没想到他竟然在原地吐血?!
危楼剑尊自然是身经百战,但道侣生气还是头一次碰到,只能罕见心虚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