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沧的脸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愕然。
那张脸或许曾经清俊,但此刻血污太多,皮肉不够完整,这样的愕然,就自带了“裂开”的视觉效果。
他上下打量沈西棠,确认自己面前的少女应是筑基期无疑,甚至她刚才还在自己面前才开了恶脉,掌握了恶脉的脉力风刃。
怎么就师叔了?
在做阮小珍亲传弟子的这些年,他早就在望灵仙宗混得如鱼得水,自然早就知晓几名峰主之间的关系。
按照排名,最末一位的小师叔,不应该是卫宵墨吗?
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年龄这么小的少女了?
这是谁又收徒了?
当年那群老头子们,还有谁在那场大战后活着?
他在心底捋了好久这层关系,才要发问,休息时间又已经到了,于是怀着满头雾水又去受罚了。
沈西棠扫了那边一眼,急急道:“阮师姐,我们快走吧。”
阮小珍:“嗯?是有什么要事吗?”
沈西棠嘿嘿一笑:“你想想,他是不是很好奇,但是等他出来,我们已经不在了,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这岂不是要急死他?”
阮小珍:“……”
你是懂什么叫憋死人的。
她从方才见到陈沧时就稍有些低落的心情一扫低迷,甚至忍不住薅了一把沈西棠的头顶:“真是可爱的小师妹。”
沈西棠:“?”
怎么说呢。
阮师姐您是懂可爱的定义的。
“但我们还不能走。”阮小珍向下方指了指:“还有两层没走,来都来了,该看的总要看完。”
沈西棠万万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也能听到“来都来了”这种至理名言。
怀着某种微妙的心情,她跟在阮小珍身侧,继续下行。
“从这里起,第六层到第七层的每一个人,都是我亲手抓回来的。”她的声音里带着冰冷的笑意:“且不论我要教你什么,作为我的小师妹,你也应当来看一趟。”
“世人皆说,天下最可怖严密不可逃脱之处有三,望灵仙宗的枯崖,离药宗的蛊渊,天机山宗的迷踪。”阮小珍边走边道:“我刑罚堂的枯崖有八层,最末三层所羁押的,都是这世间最罪不可赦罪大恶极之人。”
她在第七层边走边介绍:“屠戮了南屿成家上下六百多口人的魔修,成家庇护一方,出了成家后,这魔修自然而然屠城。我赶到的时候,那城已经血流成河,死伤过半。广善寺的和尚念了七七四十九日的超度经,才将一城亡魂超度。”
里面那人桀桀笑了一声:“阮妹子,不介绍一下爷爷我的名字吗?”
阮小珍对他与自己的称呼视而不见,冷淡道:“手下败将,无名小卒,谁记得你的名字。”
隔着结界,沈西棠也能感受到内里那人明显的呼吸加重。
阮小珍继续向前。
她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仿佛踏入自家后院,每一处洞穴前,她甚至不必看里面是谁,就已经将羁押之人的来龙去脉讲得一清二楚。
“五级妖兽,因为吞噬了灵鬼之心而不死不灭,所以只能羁押在此,倒是浪费了我枯崖一个洞穴。还好洞穴够大,可以把抓来的五级妖兽都扔在一起。”
沈西棠忍不住道:“都扔在一起……难道不会养蛊吗?它们厮杀到最后,抉出最强的那个,然后撕开结界逃逸而出,酿成一场大祸。”
“养蛊这种事情,只有离药宗会做。”阮小珍皱了皱眉,显然对这种事情很是厌恶:“枯崖有咒阵,只会让囚困在此处的所有生物的境界越来越低。”
沈西棠这才点了点头,然后问道:“灵鬼之心是什么?”
“是了,你应当还没见过灵鬼吧。”阮小珍继续向前走去:“灵鬼此物,无人知晓源头,只知大量聚集于湿地瘴气中,世间之人只知灵鬼可怖,却不知灵鬼究竟可怕在哪里。”
她的声音微哑,在这样的环境里,就自带了一股幽深:“灵鬼此物,肖似人类。与之厮杀,极易产生与人类相残的歉疚负罪感。低级灵鬼并无神智,力大无比,只知攻击,不被击中弱点,绝不会死。中级灵鬼残肢能再续,拥有极强的复原能力,拥有部分神智,难沟通,但不是不能沟通。至于高级灵鬼……有时候,我也分不清那灵鬼,还是人。”
沈西棠眼神微凝。
无他,这描述听起来……
除了细节方面有微末的区别,怎么多少和丧尸有点像?
如此一路说,一路走,及至第七层尽头时,阮小珍终于停住了脚步。
“最末一层,就不必去了。”阮小珍终于停下脚步:“望灵枯崖第八层,只羁押一人。或者说,一鬼。”
“灵鬼之王,枕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