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灵仙宗。
寥山雨歇,孤峰之上有青林,林间是浓郁的白雾。
白雾遮天蔽日,便是此处没有那旁人禁入的符阵,目力也不可及那白雾深处。
这是望灵仙宗中最高的山,名为寥山。而寥山之中,自然也有最险的孤峰。
孤峰名危楼。
危楼上住的,自然便是那声名冠天下的危楼剑尊。
林间有楼,那楼并不显眼,通体竹色,隐入山林之间,影影绰绰。
几步向前,似是快要接近,却好似永远都无法触及。
望灵仙宗乃至天下宗门中人都知道,危楼峰上的每一道山痕,都是危楼剑尊缭绕此处的剑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凿出来的。
剑风肆虐,剑气丛生,非道心坚韧之人,入即死。
青林深深,夜色也深深。
却有一名白发老妇人穿行于这青林之中,信步闲庭,如入无人之境。
也像是在逛自家后院。
如果沈西棠在此,定能一眼认出,那人正是不由分说给了她一桩姻缘的卫奶奶。
卫奶奶走得并不快,但每一步都像是有什么规律,竟是不出片刻,就接近了那一幢竹楼。
抬步靠近竹楼边的迷雾,再抬头。
竹楼原来不过是一片幻影。
幻影之后,是长湖红花,清风明月。
湖岸有十里红花盛放,湖影摇晃,月色清辉洒落,波光粼粼,有湖心亭倒映在湖面。
红花,明月,长亭。
还有斜倚在长亭中,白衣胜雪,眼瞳恹恹,神色散漫的男人。
他长发披散,肌肤冷白,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他极漫不经心,然而这一隅小世界都隐约随着他手下的动作轻轻震颤。
红花轻摆,湖水搅碎,剑气斜飞。
所有一切都在摇曳,唯独他一人,连衣袂发梢都没有任何涟漪。
“一天天的,怎么就知道在这儿练剑。”卫奶奶的声音里喜气洋洋,她驻足湖边,再抬步,就已经到了湖心亭中,很是细密地打量着卫宵墨,有些满意,又有些不满。
“怎么,婚契结了,就回来了?争点气啊你个臭小子。”
卫宵墨抬眸,手下轻敲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随着他的动作,天地之间的风都停了下来。
红花抖落几片树叶,湖影重新凝聚,那种风起涌动的感觉悄然散去。
“不回来干什么?”卫宵墨开口,声线依然是温和的,周身却依然缭绕着剑意:“一人独坐祠堂,对着列祖列宗发呆吗?”
原来,之前两人结下婚契的地方,竟是卫家的先祖祠堂!
卫奶奶拧眉:“你们现在小年轻都是这样吗?急急忙忙结个婚就溜了?不说进一步了,难道不应该多相处一会儿,甜甜蜜蜜,增进一下感情?”
卫宵墨抬眸,轻飘飘扫了她一眼。
卫奶奶大为震惊:“总不能连手都没有牵吧?卫楼你是不是不行!”
一气之下,连他的字都不叫了,干脆喊了他的大名。
卫宵墨这下连眼皮都懒得抬了:“奶奶啊,早点找个清净地方修身养老去吧,年轻人的事情你少管。”
卫奶奶气绝,抬手指指点点:“卫楼啊卫楼,你可知我为了让广善寺的那群和尚给你算这一桩姻缘,废了多大的劲,用掉了多少人情?”
“听说了,善尚和尚的眼瞎和这事儿有关系吧?”卫宵墨不紧不慢道:“不该看的事情就不要看,非要修什么天眼通,劝他不要把这事儿的因果算在我身上,反正他迟早要瞎。”
他语调轻飘,声线温柔,内容却算得上是冷嘲热讽又毒舌至极。
卫奶奶还要再说什么,眼神却微微一顿,再露出了点儿满意的喜色。
原本已经平静的湖泊再起涟漪。
卫宵墨依然是斜倚在那儿的模样,脸上的那片漫不经心却收了一收。
月辉乱洒,湖中倒影已经被打碎开来。
岸边红花悄然垂下花瓣,湖岸几乎瞬时便逶迤了一片绯红。
半晌,卫宵墨笑了一声。
“不错,我原先还担心她畏手畏脚,身怀噬灵却不会用。现在看来,是个狠人。”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
“聪明的狠人。”
*
聪明的狠人在系统敬畏的眼神里,扬起手臂,任凭自己的血珠在半空铺洒开来。
虚空在这一刻好似被她的血撕开了一个小小的裂口。
沈西棠若有所感,从那个裂口里伸了进去,然后握住了什么。
她稍微用力,将那样东西慢慢抽了出来。
手感有点奇特。
没拿出来之前,完全感觉不到是什么。
沈西棠带了点儿好奇。
原着是提过这个「噬灵」没错,但每次都是直接用这个名字指代,并没有描述过这样灵宝究竟长什么样,只说要以沈家的血脉激活。
她也不知什么是以血脉激活,所以干脆用了最简单了当的方式。
却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薄薄一层血色中,她终于把「噬灵」抽了出来。
然后一看。
沈西棠:“……”
沈西棠:“???”
是她眼花了吗?
她手里……为什么捧了个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