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寂听他这么说,感觉还是有些好奇的。
“我以为你那么爱她,最后会选择那具人偶的,”他戳了戳手中的小鸟,“但是谁知道你竟然真的不想要它。”
“人类的感情若是如此可控,那活着也了无趣味,”纪若阳慢慢说道。
枕寂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把收紧了手掌,手心中的鸟儿悄无声息的死去:“不可控的东西,都应该消失在这世界上。”
虽然早就知道他和自己不是一类人了,纪若阳还是被他这种气息震惊到。
毕竟换成人,是断然不会有这种想法的。
“即便是他们真的打破了我的最后一道防线冲上来了,我也不怕,”枕寂十分淡然,“毕竟现在这个地方,基本上没人能找得到。”
纪若阳这才抬眼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赫然发现自己深陷一个巨大的灵鬼之气旋涡之中了。
而这股灵鬼之气的外围,则是一层清澈的灵气。
“灵鬼之气和灵气本就是不兼容的,你怎么能做到这种程度?”纪若阳啧啧称奇,“这样一来……他们确实很难找到你。”
要知道,一般的探测天赋或者是灵宝,都是以探测到灵鬼之气为主的,现在枕寂这个样子,用灵气将灵鬼之气包围起来,那沈西棠他们,无论带了什么探测型的灵宝,都是无法找到他们的。
“只是利用了一下阎子龙罢了,”枕寂依旧十分冰冷,“一宗之主的投诚,总要有点诚意吧。”
纪若阳看向那黑色的旋涡。
那旋涡体量很大,而包裹旋涡的灵气,也不少,看起来耗费了制作者很多心血。
“那阎子龙,现在怎么样了,”他有些担心,“你不会直接杀了他吧。”
“怎么可能,我前段时间甚至还派他去了望灵仙宗啊,”枕寂无所谓的笑道,“只不过是一点点灵气罢了,若是一宗之主这点儿代价都付不起的话,恐怕早就被人推翻了。”
虽然枕寂说是“一点点”灵气,但是看那旋涡的量,肯定不是“一点点”那么简单。
阎子龙此刻,应该是十分虚弱才对。
若是这种虚弱的状态,又让他对上了沈西棠他们……
“在担心阎子龙吗,”?枕寂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没事的,他在最后一道防线上,说不定沈西棠他们根本到不了那里的。”
纪若阳见他这么自信,也就不再多问,但是望向那灵鬼之气和灵气的交叉口,又觉得有些奇怪。
“那交接的地方,怎么能交接的那般圆润?”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拿“难道是那个姓仲的小子?”
枕寂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吃了一惊:“难怪两个宗门都愿意收你当徒弟,你反应是真的挺快的。”
“我要的不是天机山宗,我要这整个修仙界都暗无天日!”
*
仲阳夏见沈西棠他们走远,大声呵斥道:“还不从树上下来!”
仲谈霄虽然一脸戏谑,但是长久以来养成的条件反射,还是让他从树上跳了下来。
“我当你去望灵仙宗能变得稍微温和一些,没想到还是那个雷厉风行的长子,”他说话的表情十分戏谑,“不过听说你在那边也是大师兄,难怪,原来是管事儿管时间长了。”
“少在这阴阳怪气,”仲阳夏呵斥道,“你爹娘这般担心你,你竟然不肯跟我回去。”
仲谈霄本来已经有些松动,但是一听说爹娘,无端又暴怒了起来。
“他们也配?”
不能仲阳夏开口,仲谈霄便义愤填膺的吼道:“他们只会逼我向你学习,我看他们不如把你当儿子!”
仲阳夏素来知道自己是全家人的榜样,但不知道这件事在仲谈霄家中这么严重。
“你根本不知道我平时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仲谈霄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你怎么会在乎这种事情,高高在上的仲大少爷!”
*
从记事开始,仲谈霄就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哥哥。
太阳一般温暖的,能让所有人满意的哥哥。
明明只比自己大两岁而已,但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仲阳夏,真的像他的名字一样,是夏天的太阳。
是温暖到有些灼人的程度。
而他家,只是仲家一个不起眼的旁系罢了。
阿娘姓纪,听说以前也是高门大户,但已经败落了,没继承到什么术法,所以每日只知道照顾他们父子二人的起居,不问世事。
阿爹则是个好高骛远的人,每天都要在他耳边念叨仲阳夏的事情。
“明明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他能做到,你做不到?”
因为他是家主的儿子。
“仲惜霆十几年前也是我的收下败将,怎么一下子就成了家主?”
因为你不肯修炼,满脑子都是争名夺利。
“都说娶妻娶贤,我怎么娶了这么没用的老婆,甚至不能给我丝毫助力!”
还不是你看人家长得好看。
仲谈霄只能默默在心中反驳,因为他若是说出口,面对的就是一顿毒打。
面对阿爹的怨天尤人,阿娘置若罔闻,只当他是在说疯话,将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完之后,就回房休息了。
没人回应阿爹,过一会儿他就自己歇了,继续找些狐朋狗友寻欢作乐去了。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仲谈霄,难免会对那个太阳一般的表兄产生嫉妒。
凭什么,凭什么你天生就能拥有一切呢?
直到有一天,听说仲阳夏通过了望灵仙宗的选拔,而他落榜了,阿爹终于彻底崩溃。
“我养你那么长时间,啊?你就这么回报我?!”
劈头盖脸的打骂让他无处可躲,只能抱着头四处逃窜。
等阿爹打累了,他才敢慢慢的返回自己的房间,打算稍微处理一下伤口。
可是这种日子,要过多久能。
仲阳夏的优秀毋庸置疑,所以他即便是上了望灵仙宗,也肯定会年年带来喜讯的。
那样自己的日子……恐怕只会更难过罢了。
但若是想离家出走,现在 他也没什么能力离开这里。
想来想去,他也只能深夜在院中徘徊,想着怎么应付阿爹。
却没想到,阿娘从屋中走出来,递给他一包盘缠。
“这是我多年攒下来的私房钱……”她诺诺的说,“你往槐东去吧。”
“那里的宗门不如望灵仙宗这么大,但你若是想自保,去那里也足够了,”阿娘还是一副出神的样子,“听说我的祖辈也曾经在那里生活过,不过早就败落了,我早已经是不知道多少代之后的人了,所以一点儿能力都没有。”
“谈霄,阿娘也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他咬了咬牙,接过了阿娘的盘缠,连夜赶往槐东。
说来也奇怪,他在家的时候,原本是非常沉默寡言的人,出门之后反而变得能言善辩起来。
不认识去槐东的路,他就找人问,问一个不行,就问两个,是个八个问下来,总有几个靠谱的人。
碰到心软的大娘,还会给他些吃食,他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天机山宗。
原本阎子龙也是不想要他的,但是听说他阿娘姓即,就挥挥手打发他去了定风阁。
没办法,纪家的威名在这边实在是太大了。
晋了定风阁之后,他也只是个末座弟子,直到……无情道出现。
仲家原本就有着能将灵鬼之气转化成自己灵力的天赋,仲阳夏因为要去望灵仙宗,自然是不敢使用这种东西,但是他不一样,他是被仲家“抛弃”的人。
既然已经被抛弃了,那用些禁忌的术法又怎么了呢?
但这里毕竟是修仙宗门,堂而皇之的吸收灵鬼之力肯定是不行的,但是随着无情道在天机山宗之间蔓延,他也敏锐的察觉到了灵鬼之气的好处。
既然大家都在用,那他……为什么不行呢?
于是他主动请缨,找到了那位师兄,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
“你就是为了这些,吸收了这么多灵鬼之气?”仲阳夏听他说完这些,愤怒的说道。
“那又怎么了,谁不想变强?!”仲谈霄毫无悔过之心,“难道你就心甘情愿的一直在望灵仙宗当个办事儿的大师兄吗?”
仲阳夏似乎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反过来诱惑自己,自然是直接绝句了。
仲谈霄见诱惑不成,竟然直接扑了上来。
“反正你今天肯定是打不过我的,不如就此成为我的养分,”他狞笑着冲上来,“就当我给我的童年报仇!”
仲阳夏毕竟是春晖峰的大师兄,身手自然不会很差的,他敏捷的躲开了仲谈霄的攻击,回击道:“你果然和你爸爸一样。”
“被虐待了,被伤害了,不知道自己想办法反抗,却一定要找个‘加害者’,证明自己是无辜而正确的。”
“你闭嘴!”仲谈霄一拳攻向他的面门,却又被躲开,“高高在上的大少爷懂什么!”
仲阳夏终于听不下去,恶狠狠的回击到:“那你又懂什么?每天躲在屋子里自怨自艾吗?”
“我在开蒙引气入体的时候,难道家主没有叫你吗?”
“我在努力读书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呢?”
“你说你没有得到应有的帮助,那我开蒙之后夜夜清修,你又在哪里呢?”
仲谈霄似乎并不想听到这些,只是更迅速的向他攻了过来。
仲阳夏又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选择了春晖峰的解决方式。
将灵力集中在双眼之上。
春晖擅守,眼脉也是那几个峰头上最好的,只要能够看清对方的行动,那有多少问题都不再话下。
他也稍微观察了一下仲谈霄的行动,发现他除了快之外,也没有什么力道。
只是一只飞来飞去的蝙蝠罢了。
仲阳夏拿出自己的剑,想着该怎回击一下。
之前还是看在家人的份上想饶了他,但是现在看来,已经没有这么必要了。
他只会想着自己有多惨,丝毫不考虑其他人的情况。
他凝神望去,看清了仲谈霄的轨迹。
“去!”他暴喝一声,手中的剑奔着仲谈霄的胸口刺去,他躲闪不及,竟直接被刺了个对穿!
丝丝缕缕的灵鬼之气从伤口处溢出,仲谈霄看着自己这个没说过几句话的哥哥,心中异常的平静。
是这种感觉吗,这就是所谓的“放下”吗?
但是为什么哥哥的眼神里都是悲伤呢?
仲阳夏看着倒在地上的仲谈霄,开始思考怎么跟家人交代。
毕竟是他们让自己来找他的,自己却亲手杀了他。
“仲谈霄……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的花,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仲阳夏坐在他身边,喃喃说道,“我其实并没有仲家的天赋哦。”
仲谈霄的眼睛瞬间睁大。
这么完美的哥哥……原来也是有弱点的吗。
“所以即便是我爹娘不管我,我也只能努力修炼,不然仲家的长子没有仲家的天赋,岂不是贻笑大方。”他慢慢的说,“但幸亏我灵脉开的多,才能侥幸被望灵仙宗选上,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原来是这样……”
原谅一向完美无缺的仲家长子,也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的。
仲谈霄满意的笑了。
若是他还能够活下去,那他也不介意跟这个哥哥促膝长谈一下,倾诉彼此的困扰。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所以你说自己嫉妒我,觉得我很好,我自己也很惭愧,”仲阳夏挠了挠头,“我平等的羡慕每一个有仲家天赋的人啊。”
他还没说完,仲谈霄那边却已经没有了生息。
仲阳夏长叹了一口气,将他的身体搬到了一处适合埋葬的地方,遥遥的眺望了一眼山顶。
“小师叔,危楼剑尊,一切就交给你们了。”
*
此时的沈西棠和卫宵墨却还在山中打转。
他们好像碰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
若是一般的鬼打墙,自然可以通过法术去除,但这次这个鬼打墙,他们试了很多方法,竟然一个都没有奏效。
“这里不对劲,”沈西棠停下了脚步,“卫宵墨,咱们不妨看看哪里出了问题,不然怎么可能一直走不出去?”
卫宵墨只是检查可一下之前他们做的标记,缓缓说道:“这人好像有点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