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庾怿派遣五路信使,朝着历阳的五大坞堡而去。
离得最近的,自然就是历阳坞堡了。
“使者先去客室歇息。”
李冲呵呵一笑,在他身后,黑衣管事上前对着使者说道:“请罢。”
在说话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荷包神不知鬼不觉的交到了这个使者手上。
“多谢。”
那使者也不客气,他本来就是历阳胥吏,跑腿收钱可以说是理所应当的。
“父亲。”
待使者离去之后,李玉有些好奇的看向自己的父亲李冲。
“难道是这赵越要搞什么幺蛾子?”
李冲将手上的书写在白色丝帛上的信件递给李玉,他脸上此刻具是沉思,眉头在不知不觉中皱成了个川字,右手也不自觉的撸着颚下的短须。
“这确乎应当是郡尉赵越的手笔。”
李玉看完书信,脸上露出不忿之色。
“之前父亲不是已经被郡尉邀去了吗?如此还来第二次?”
李玉将信件扔在地上,还用力的踩了两脚。
“父亲,不需理会此信,孩儿倒是不信,以我历阳坞堡的军力,还怕郡尉不成?”
李冲却是低头将李玉踩了两脚的丝帛信件捡了起来,将上面的脚印灰尘打掉,然后重新放回信纸里面。
“郡守庾怿出自颍川庾氏,如今朝堂便是为庾氏所控,他对于我们来说,便是强龙,若只是一去,倒不是不可以。”
“还望父亲三思。”
听到自家父亲有赴约的想法,李玉连忙劝诫道:“若是第一次相邀,父亲去了倒无妨,但这是第二次,显然是那郡尉别有用心的,一如项王设宴请高帝一般,暗藏杀机,况且,父亲难道忘记了康休故事了?”
“玉儿所言有理。”
李冲也是冷静下来了。
“只是若是不加以表示,恐怕会成为郡尉攻伐我等的借口。”
李冲心中稍有忧虑。
“若郡尉真能攻下我历阳坞堡,何至于要邀父亲前去郡城?”
“郡守是强龙,郡尉乃荡寇将军天水赵氏之后,手下控弦之士数万人,乃是过江猛龙,切不可轻视之。”
李玉对淮南赵荀自然也是有了解的,但他脸上却有着胸有成竹之色。
“父亲,郡尉是猛龙,背后有淮南支撑,但我等也并非孤家寡人,苏侯已陷淮阴,手中控弦之士十万,何惧那郡尉赵越?”
李冲叹了一口气,说道:“那苏子高欲行谋逆之事,非是良主。”
“何谓谋逆?我们流人本该一体,北归之后受那南貉子轻视羞辱,早该反了他,选我们自己人为主,苏侯乃明主、良主。”
李冲看着自己儿子掷地有声的模样,面色郑重。
“莫非苏侯的人已经与你联系了?”
李玉对着李冲行了一礼,说道:“不瞒父亲,苏侯的谋臣旧吏徐深,便在孩儿府中。”
“与虎谋皮,你小子...”
李冲刚要教训自己的儿子,但看着他那明亮而倔强的眼神,最后还是止住了。
“苏侯氏北归人,荡寇将军难道不是?谁输谁赢不要紧,要紧的事我们能跟着赢的那一方便够了,现在站队,还太早了。”
“那父亲的意思是,我赶走那徐深?”
李冲摇头。
“你与徐深联系无妨,毕竟你代表不了历阳坞堡,那便还有回转的余地。”
李玉听到自家父亲认可他的做法,行踪颇为自得,再问道:“那郡守之邀?”
“称病。”
李冲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说道:“将上次郡尉要的人给他送过去,再送一些钱帛,以示恭谨。”
“父亲,这...”
李玉原以为自家父亲要硬气一番,没想到得到的答复却是这般。
“些许财帛人口,若是能换来时间,待时局清晰了,那些钱帛人口又能算什么?”
李冲深深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说道:“具体的事情,你去办。”
“是。”
虽不情愿,但父亲的命令,是李玉不敢违背的。
......
含山坞堡中,自然也有信使送信而至。
接信的是一个面色尚显稚嫩,身材纤长丰腴的妇人。
她便是李冲的女儿,虽然育有一子,但她现在的年纪不过十六岁而已。
“郡守邀人?”
李氏眉头一皱。
“夫君,这...”
苏高面色苍白,他的年纪与李冲其实差不了多少,只是早年的时候受了伤,如今暗伤反复,以至于成了病秧子。
“咳咳。”
苏高咳嗽两声,他接过李氏手上丝帛书信,看完之后,便将书信放在床边的榻上。
“此事,夫人怎么看?”
“含山坞堡的事情,还要夫君做主。”
苏高摇了摇头,说道:“你与岳丈书信一封,他要我如何做,我便如何做。”
“这...”
苏高有些气虚的说道:“我时日无多了,只盼着奴儿能继承我的家业,如今与岳丈同进退,是应有之理。”
不管这含山坞堡是不是在李冲的控制之下,起码,这坞主是他儿子。
若是没有李冲的支持,都他手底下的部曲部将就能够掀翻他,到时候他儿子莫要说做含山坞堡的坞主了,这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一说。
“那妾身便为父亲修书一封,只是郡守那边,要如何回话?”
“我身体欠佳是总所周知的事情,便称病拒绝,献上钱帛粮草以示恭顺。”
“好,妾身明白了。”
待李氏走后,苏高的眼神有些阴翳,他用力的锤了一下床榻,却因为用力过猛而咳嗽不止。
唉~
权势?
在连活都活不下来的时候,权势又有什么用?
......
于此同时,八福山坞堡、南巢坞堡的坞主具是受到消息,八福山坞堡坞主佛七委婉的拒绝了亲自前往郡城的事情,但是送上赔礼,并让自己的儿子替代他去郡城,南巢坞堡坞主郭柳收到郡守庾怿的邀请,也是直接拒绝了,他不可能到郡城来的。
只是赔礼自然是有的。
至于霸王坞的坞主石城,作为被赵越控制的坞主,自然是屁颠屁颠的过来了。
于是,在消息各路信使依次回来之后,各方的反应也被赵越知晓了。
郡城,郡守府。
赵越看向庾怿,笑着说道:“既然这几个坞主不尊号令,那便是有口实在手,有了大义在身,郡守,请起书檄文,伐含山坞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