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得让太常礼乐官看看,何时才有吉日,既是定亲,若无吉日,自然也不能委屈了兴男。”
庾亮愣了一下,说道:“此事事关局势,还请太后不要太拘泥于俗礼了,或许...近来便有吉日也说不定。”
庾文君黛眉微皱,显然有些不开心,但这情绪她很快就隐藏起来了。
“也罢。”
庾文君刚要答应,但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眉头紧皱,说道:“若是匆匆与天水赵氏定亲,岂不是作贱了兴男?即便是要与那赵家郎君定亲,嫁娶公主该有的程序,该有的礼节,是一点都不能少的。”
“太后...这局势紧急...”
庾文君像是铁了心一般,说道:“便是局势再紧急,也得按照规制来。”
庾亮叹了一口气。
不过...
现在局势虽然紧急,但倒还没有真的萎靡的时候。
苏峻可能会谋反,但毕竟没有谋反,若是惹恼了太后,让她一气之下改变了主意,此事反而不美了。
“那太后认为,该如何做?”
“遴选帝婿,向来是由宗正等负责皇家宗室事务的官员,挑选出几个家世、年纪、才名等都符合的人选,然后再在其中进行选取。若没有这个选取过程,岂非本宫是卖公主?”
庾亮轻轻点头,他心中计量一番,当即说道:“既是如此,不如便从琅琊王氏、泰山羊氏、颍川荀氏、高平郗氏,丹阳张氏、丹阳纪氏、广平刘氏以及天水赵氏这八门来选?”
八个选择?
庾文君听完这八个,便知道真正参与选秀的,不过只天水赵氏那赵家郎君一人罢了。
各家出色子弟,早有婚约意向,或者不愿尚公主。
譬如丹阳纪氏的纪友居丧服孝,凑数而已。
而广平刘氏,其实就是刘肇,先前已经与庾家有了婚约,不可能来娶公主的。
琅琊王氏如今国朝第一高门,冠绝南北,但庾家与琅琊王氏有隙,又怎么可能将县主嫁给琅琊王氏,去涨他家的声望?
至于高平郗氏,郗鉴坐镇京口,名义上是朝廷上的人,实际上却心向琅琊王氏,属于琅琊王氏那一伙的,更不可能是帝婿的选择了。
至于其他家,大多都是这样的情况。
庾文君瞥了庾亮一眼,颇有些怨气的说道:“也亏得你能想出这八家来。”
庾亮轻轻一笑,说道:“既是如此,我即刻去知会宗正,开始遴选帝婿。”
遴选?
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
“我听闻天水赵氏在建康产业颇丰,别的不说,本宫出多少嫁妆,他们便要出两倍的聘礼。”
庾亮想了一下,他对天水赵氏的财力是心知肚明的。
钱绝对是够的。
更不用说...
那赵家郎君的母亲是义兴周氏的,那义兴周氏现在虽然落魄了,但是钱财之事,向来是不缺的。
“这个我会去知会天水赵氏,想来他们不会不同意的。”
不管是嫁妆,还是聘礼,最后都是归赵越与公主小两口的,又不是送入宫中,天水赵氏那边没必要拒绝。
太后说出这番话,不过是因为心里不痛快罢了。
“罢了。”
庾文君纤手揉了揉太阳穴,皱着眉头说道:“本宫乏了。”
目的已经达到了,庾亮也是缓缓起身。
“臣下告退。”
待庾亮走了之后,庾文君才缓缓起身,她看着眼前的巨大的舆图,眉头又微微皱起来了。
“这局势...当真有大兄说的那般严峻?自从陛下大行之后,唉~”
庾文君深深叹了一口气,在明帝驾崩之后,她便觉得越来越累了,不管是宗族的压力,还是皇族的压力,亦或者是天下局势的压力,都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而她的大兄...
这个依靠似乎并不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去将县主唤过来。”
“诺。”
一边伺候的宫女马上领命。
没过多久,遂安县主司马兴男便被带了过来。
司马兴男着一身白衣,搭上雪羽肩,里穿乳白搀杂粉红色的缎裙上锈水纹无名花色,无规则的制着许多金银线条雪狸绒毛,纤腰不足盈盈一握。
大大的琉璃眼睛闪闪发亮如黑耀石般的眸开阂间瞬逝殊璃,樱桃小口朱红不点而艳。
一头秀发轻挽银玉紫月簪,恍若倾城,似是飘然如仙。
最让庾文君在意的是,司马兴男手上拿着纺织衣物的物件,像是在织一件衣服。
此刻即便是来见她了,这手也没停下来。
“你何时迷上女红了?”
庾文君眼中带着些许审视之意。
“不是母后说的吗?四时之衣,都要纺织的。”
“我是说你成亲之后,你夫君的四时之衣都要你亲手织成,这是为妻之道,更是将男人的心抓到手上最好的方法,然...你现今还未结亲,你织衣作甚?”
司马兴男小脸一红,说道:“我是给皇帝弟弟织的!”
“你这件衣服太大,他穿不下。”
“嘿嘿,女儿说错了,其实是给舅舅织的。”
司马兴男走上前去,整个人腻在庾文君身上,意图萌混过关。
庾文君将半成品的夏衣拿在手上仔细端详,说道:“这件太小了,你舅舅穿不下,况...你连给娘都不给织夏衣,给你舅舅织夏衣作甚?”
“说吧,可是给那赵家郎君织的?”
“啊?”
司马兴男俏脸骤然通红,连忙摇头:“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庾文君也是从司马兴男现在的年纪走过来的,又如何看不出女儿的心思?
“今日...我与你舅舅商量,准备先给你定一门亲事。”
定亲?
司马兴男小脸一白,说道:“母后,女儿年纪还小...还不想...”
“与那赵家郎君定亲,不愿意?”
“啊?”
司马兴男愣了一下,发白的小脸刹那间又充血了,嫩红嫩红的,仿佛捏一下可以滴出水来一般。
“若是不愿意,那我这门亲事,我便否了。”
“不。”
司马兴男连忙阻止,然后把头摆过去,颇有些傲娇的说道:“母后之前就曾说过,皇家女子,婚姻大事向来是不能自主的,如今母后将我定亲与那赵家郎君,定然也是有谋算的,女儿如何能够坏了母后的大事。”
“你这丫头。”
庾文君将司马兴男抱在怀中。
女儿的心思...
她已经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