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令何至于唉声叹气,若是有话,不妨直说。”
你一个长者在我面前唉声叹气的,这成何体统?
要嫁女...
不要搞这么多前戏。
直接来吧!
“好,痛快!”
庾亮亲自斟满了一杯酒,将他端到赵越面前。
“郎君,可知现今情势?”
赵越微微点头。
“北方贼势甚大,而我大晋兵甲不足。”
“不不不!”
庾亮轻轻摇头,说道:“非是北方贼势甚大,也非是我大晋兵甲不足,实在是朝中有人掣肘,贼不在北方,贼在江左。”
赵越脸上适时露出疑惑不解之色。
“敢请中书令解惑。”
“今岁北面才来侵扰,为此不得不让王氏挂帅,前去御敌,祖约甚至直接不敢守寿春,北面之敌,如芒在背。然内部之敌,如南顿王司马宗等,谋害御史,以至于谋划太后,此心此胆,已然是乱臣贼子了。”
庾亮缓了一口气,说道:“如小郎君方才所言,苏峻据广陵,手下数万精兵,虽然可以威胁建康,祖约居淮南,同样手握雄兵,此二者暗中勾结,早被我知,现南顿王司马宗北遁广陵,怕是会有祸乱。”
原来你也清楚啊!
赵越以为庾亮不清楚这一点呢!
“既是情势如今紧迫,那小子手无寸铁,也不能帮上中书令的忙。”
“不!”
庾亮神采奕奕的盯着赵越,说道:“你不仅能帮我,还能帮我大忙。”
庾亮将一张似羊皮纸一般的丝帛递到赵越手上,说道:“赵小郎君,不妨一观。”
赵越将丝帛拿在手上。
说是丝帛,但其实是写在丝帛上的密信。
“军报?”
赵越诧异的瞥了庾亮一眼。
“正是军报,还是寿春军报。”
赵越还在看着,一边的庾亮便开始迫不及待的说话了。
“贼赵派五千人侵略寿春,被荡寇将军以三千人击之,敌溃散,羯胡向来勇猛,而荡寇将军手下之强兵,尤胜于羯胡,若我有荡寇将军协助,何惧苏峻祖约这等宵小?甚至于荆州的陶侃,我亦是不惧之。”
赵越张了张嘴...
说实话...
这军报里面的内容怎么跟他从李霞嘴里听到的不一样呢?
不是说...北渡淮水,夜袭敌营,全歼之。
只是让贼帅石生单骑走免,怎么到了庾亮这一边,消息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看来这庾亮在寿春的眼睛,恐怕已经是瞎了,不...
或许不能说瞎了,他安放在寿春的眼睛,恐怕已经变成他天水赵氏的眼睛了。
“只是...我从不过问军中之事,岂能左右我父亲的决定?”
“你当然可以!”
庾亮这句话说得是斩钉截铁。
“荡寇将军至今为止,便只有你一个子嗣,他对你,定然是非常看重的,若是天水赵氏与我庾家联姻,既是姻亲之家,自然可以携手共渡难关了。”
天水赵氏若是能够借庾家的势...
那倒是不错。
但...
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做马前卒,有那几个是能够安安稳稳的?
你庾亮卖个女儿就想要我天水赵氏给你卖命?
这女儿可太贵了!
赵越脸上露出难言之色,说道:“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子的婚姻大事,中书令该与我父我母去说才是。”
“这是应当的。”
庾亮呵呵一下。
在一边,庾翼也是哈哈大笑一声,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是了,然君子好美,何错之有?若郎有情妾有意,难道荡寇将军还能拆了一对鸳鸯不成?”
赵越却是很理智,重重摇头。
“郎情妾意自是如此,但我与贵家女素未谋面,何来的郎情妾意?”
“嘿嘿嘿。”青年庾怿举杯上前,说道:“郎情妾意,也得见了面再说。”
见了面?
好家伙?
你庾家也是世家高门,难道还会使出那种下三滥的招数?
不过...
又有什么事情是所谓的世家门阀做不出来的事情?
你以为的朝堂争斗,是两方如棋手,天下人如棋局,对弈而下,好不精彩?
然而现实中的朝堂争斗却是这般光景的:下毒!
咸康八年(342年)庾怿送毒酒给江州刺史王允之,意图毒杀他。
但王允之怀疑酒有毒,于是给一头狗喝了酒,最终该狗毒发身亡,于是密奏给晋成帝。
晋成帝知道后大怒,说:“大舅已经乱了天下,小舅又要这样吗!”
庾怿知道后就饮毒酒自尽。
世家就是利益动物,为了家族利益,牺牲个女儿,又算得了什么?
“这...不妥。”
赵越如此不懂世事的小青年一般,连忙挥手摇头。
“何人不可见,何人见不得?”
庾怿明明第一次与赵越见面,但那副模样,却像是两人非常相熟一般。
“内堂中还有洒金散,乃散中绝品,配上美酒,简直是飘飘然如羽化登仙。”
好家伙...
撺掇我去服散是吧?
“中书令!”
赵越起身,对着庾亮庾翼庾怿等人行了一礼,说道:“庾家的盛意,小子已经明白,但正如诸位所言的,郎情妾意有时胜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下心有所属,诸位不能做那棒打鸳鸯之人罢?”
庾亮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下去了。
庾翼庾怿两人的脸色也是沉郁下去,最后还是庾怿最先恢复状态。
“笑话,哪家的女儿,比得过我庾家女?”
说着他眼神颇为倨傲的盯着赵越,意思已经是带着警告之色了。
我颍川庾氏现在是何等地位?
在朝中是何等的威风,你天水赵氏虽然也算高门,手上掌有兵权,但那又怎样?
比得上我颍川庾氏?
我庾家已经是放下脸皮了,结果你在这个时候装清高?
堂中的气氛为之凝固,似乎连呼吸都难以进行了。
“小郎君,我家二兄所言确有几分道理,此番两家若是能够联姻,对你我都有好处,双赢。”
双赢。
确实...
庾家赢两次。
这沉郁的氛围下,赵越轻轻的笑了笑,说道:“实不相瞒,在下心仪之人,也心仪我,可谓是两情相悦,而此人,说起来,与庾家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哦?”
听到与庾家有关,庾怿的神色放松了下来。
“莫不是我家支脉之女?”
若是支脉之女,那便将她过继到主支来,赵越娶她,与娶庾家女其实并无不同。
“非也,实是遂安县主!”
赵越此话一出,空气都安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