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身形蓦然一闪,已闪射至床边,那如葵扇一般的大手轻轻一拍,原本痉挛不止的少爷,立即停止了抽搐,彻底安静下来。
顾墨发现阻碍笔锋的力量,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赶紧继续涂画,将纹身完成。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连空气也仿似凝固之时,一道灰色的阴影蓦然从少爷的头颅顶部冲出,让四周的温度顿时骤然下降许多。
远处的旁人看不清这阴影具体何物,但像顾墨和那位范纹师,在这般近的咫尺距离,又是完全聚精会神之际,自然看得一清二楚,那分明是一道元神!
它只有拇指大小,一身灰袍,也难以辨清面目,只隐隐觉得那元神的脸庞上满是痛苦,它凄厉的怒吼道:“石中坚,你鱼目混珠,你不得好死!”
声音犹未传出,已被大将军长袖一挥,封锁在寸步范围之内,只有顾墨和范纹师听到了这声凄厉控诉。
石中坚,正是大将军之名!
顾墨笔锋不禁为之一颤,原先少爷身上的纹身体系浑然一体,也没看出什么端倪,现在原先体系彻底破坏,貌似在头颅纹身中的封印物,竟跑了出来!
它是谁,是大将军将它封印在自己儿子的头颅上?
那元神还没来得及蹦跶,大将军巨手一探,已将其捏在手中,灰烟瞬间尽散,那残留的元神彻底魂飞魄散。
顾墨最后一笔刚好落下,恰到好处的串联起少爷的全身纹身,重新建立起一个新的纹身体系。
他不由得长出一口气,总算将这少爷的小命给救回来了,但抬起头,对面的范纹师竟是一脸的苍白,微微垂头,努力想装出喜悦的神色,但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顾墨心头不由得剧震,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难道刚才那阴魂元神与范纹师是相识的?
但他可不想惹上什么是非,连忙转开头,装出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看不出了,擦着额上的汗水,满脸欢容的接受四周的道贺声。
石中坚温言道:“诸位纹师辛苦了!尤其是范纹师与路纹师,更是居功至伟!某实在感激不尽!”
一众纹师连忙谦虚,人人脸上皆是喜色,能让大将军欠上一个人情,未来自然前程可期,只有范纹师脸色苍白依旧,只是努力在强颜欢笑,他好几次望向顾墨,欲言又止,明显有与顾墨沟通的*,顾墨哪肯给他这样的机会,他可绝不愿卷入什么是非之中。
一阵欢庆的热闹之后,顾墨也不想多逗留在这片是非之地,找个机会,便告辞离去。
快马疾驰,踏破夜的宁静,一阵大风刮过,恰好吹散橙色天空上凝聚的浓云,顾墨抬眼望去,心中压抑着的疑云,仿似也暂时被吹到了一边,他心道,管他们是何内情,又与我何关?这个世界于我而言,我不过是过客罢了,如今首要之任务,是将翡翠师祖的毒治好!
内心不断盘算着一套套解毒图腾的方案,不知不觉便回到了边境大城的临时家中。
相比之前离去时,翡翠眉心的黑气,又是重了几分,映照着烛火,那道黑气也似与烛火一同左摇右摆,看得让人揪心不已。
听顾墨简述了一遍之前的经历后,凤尾竹道:“翡翠的毒,不能再拖,她的内世界快撑不住了,既然你心中有了方案,就大胆动手吧……”
噬血花冷冷插入道:“你所说那道阴魂说不定涉及到那大将军的什么秘密,以免夜长梦多,我们得考虑离开此地了。”
“……”
纹师的房间内,都会布置一尺大的小沙池,以供纹师日常练习所用,顾墨先在那沙池上,认真勾勒了两遍准备纹的解毒纹身后,才配制材料,注入地纹笔,正式为翡翠纹身。
“得罪了,翡翠师祖!”顾墨轻轻默念,为翡翠挽起衣袖。
那原本晶莹剔透的玉臂,如今正有黑雾游动,似感到顾墨敌意的注视,正翻腾起伏,让翡翠的眉心再次微微蹙起。
顾墨深吸一口气,让心神彻底归于宁静之中,均匀涂抹上安神液,比起之前为那少爷纹身,如今的神情,无疑凝重了许多。
他口中嘱咐道:“你们为我护航,无论何人,也不得进入此屋!”
凤尾竹稚嫩声音平和应诺,噬血花则不忿的哼了一声,似乎对顾墨真当自己是主人,而感到不满,但也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顾墨闭上双目,与天地元力共鸣,再睁眼,身后的凤尾竹、噬血花、烛台、练习沙池、桌椅等等,尽数敛去,眼中只剩下翡翠全身的元力流动轨迹,及其她玉臂上的游动黑雾。
笔锋落,极尽艳丽色彩!
若先前那群高阶纹师此时也在场,恐怕就不是先前的佩服了,而是换作另一种名为膜拜的情绪,笔落便是霓裳缤纷,纹身自第一笔便引起元力翩翩起舞,那需要元力何等精准,才能到达至如此惊艳境界。
顾墨的地纹笔极速游动,与那团团黑雾战到一块,与翡翠虚弱的元力连成一体,与天地间流动的元力逐一共鸣!
翡翠臂上的纹身越来越亮,黑雾的气息则越来越淡……
那游离出翡翠身体的黑雾,同样极具剧毒,早有准备的噬血花,直接现出原形,张开花瓣,如血盆大口,极力吞噬。
这些剧毒,他将藏于花蕊,日后渐渐炼化,对于噬血花而言,那就是大补之物,一次难得的机缘。
顾墨的双眼同样越来越亮,就如翡翠玉臂上的点点星光,这解毒纹身并非这岩石世界的原先解毒图案,而是融入了星宗的倒立山峰,那群星闪耀的永恒夜空,那苍翠的无尽森林……
这是顾墨画过最好的一幅纹身,画工依然不漂亮,但最融入他的心神,也最是引起元力的共鸣。
呕心沥血,不外如是。
当落下最后一笔后,顾墨整个人就像虚脱了一般,全身上下内外,尽是虚汗,完全湿透了,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右手微微的颤抖着,几乎连笔都抓不稳了。
但他根本没察觉自身的疲惫,眼睛仍是死死盯着翡翠,在他眼中,天地的一切,仍然没有回归,眼里还是只有翡翠的元力游移,与那一点点游移出翡翠身体的黑气。
顾墨不禁笑了,像孩子得到最珍贵礼物一般的欢愉,纹身起效果了!
尽管作用没有逆天到立即扭转乾坤,但方向肯定是正确的,自己的猜想是正路的,这土著世界的纹身,确实能解剧毒!
只要自己能在翡翠另一只手臂上也纹上另一张解毒纹身,并让两边纹身相互呼应,形成体系,势必将大大加快黑气流出翡翠的体内。
忽然,他喉咙一甜,不禁便重重咳嗽起来,整个世界的一切,立即重新映入他眼帘之内,猩红的血染红了雪白的床单……
顾墨心知自己消耗过度,直接受纹身反噬,受了轻伤,吐血之后,胸口仍是隐隐作痛。
但他依然没有去检查自身,因为,翡翠的眼帘竟不断颤动!
然后,她徐徐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