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嘴角抽动了一下,尴尬地笑了声,强行压制心中怒火:“好吧,那你到底是典当,还是卖?”
“不卖。”我说。
“典当也行。”老板娘说。
“也不当。”我又说。
老板娘皱眉,鼻孔张合两下:“既不卖又不当,那你进来干吗?”
“是你让我进来打?”我笑道,“刚才我只不过晃了晃手表,你眼睛就绿了,怪我咯?”
“你不是问我做不做生意的嘛!”老板娘暴怒了!
“没错,可我只是让你们帮忙鉴定一下价格而已,谢谢了。”说完,我起身走向柜台,准备拿回表。
“站住!”老板娘在我身后厉声道。
我转过身:“我懂,要给鉴定费,对吧?”
说完,我从兜里掏了半天,只找到二十多块钱,放在桌上:“够不够?”
老板娘冷笑:“进了我典当行的好东西,还从来没流出过!你这表,今天老娘收定了!小王,给他八万块,让他滚蛋!”
这时,外面忽然进来一个人,毫无征兆,是个穿着白色中山装的男人,他看见我,楞了一下:“哎?你……”
我伸手制止,抢先说:“大白天的,你来这儿干嘛?”
“收人啊。”男人挠了挠头,一脸“我还能干嘛”的欠揍表情。
“谁死了?”我问。
来者,是个白衣无常,就是在医院穿我一回的那位,他只是白衣无常卫中的小旗,大概相当于科长,官职比较低,并未参加这次搜查妖族传送门的行动,依旧负责阴差日常工作,所谓盛京地面的十二阴差,几乎都是他这种小角色,雷娜作为千户,算是个另类,毕竟她兼任阴差府常驻阳间办事处主任。
“他妈的,”老板娘皱眉骂道,“咒谁死呢?你俩都给我滚出去!”
说着,老板娘给了旁边两个保安眼色,二人拎着警棍,走了过来。
白衣无常微微鞠躬,回答我的问题:“大人,要死的就是这婆娘。”
“看她活蹦乱跳的,你没搞错?”我皱眉问。
“回禀大人,她在阳界作恶太多,属于被钦点之人,枉死之鬼,到了地狱,将作为典型广为宣传,以便让临投胎之前的鬼们,接受最后一次地府教育,等他们再投胎做人,以此为鉴,也就不会作恶了。”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也就是说,这女的并没有到规定的寿命,但因为作恶多端,连地府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提前把她带走,“那你收吧,我在这儿耽误你吗?”
“不耽误,大人,听闻您还未曾带鬼魂去过地府,不了解勾魂引魄的过程,您也可以,趁机向属下学习一番。”
“……好吧,那本座就观摩学习一下。”我苦笑,这个男白无常倒是真敢讲,净说大实话!
那俩保安上来,听见我和白无常阴森森的对话,面面相觑,不敢动手了!
“上啊!”老板娘跺着脚催道。
两个保安不进反退,慢慢缩回墙角,可能是因为他们看见了男阴差那只半透明的手!
阴差走向老板娘,我看见,他将自己的气,压过去,压在了老板娘头顶,把她逼到了墙角,老板娘感知到了鬼气,真害怕了,瘫坐在地上,连连求饶:“大、大人,饶命!”
阴差冷声道:“命,只能交换,不能饶,否则我没法交差,如果饶你不死,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须用你最爱之人的性命来换。”
“吵舍魔吵?”楼上传来个带着晋西北口音的动静,我仰头看过去,楼梯拐角处,探出一个大光头,三角眼,八字胡,一看就不是好人,应该就是那个宋老虎。
“老公!快下来!快下来!有人要杀我!”老板娘撕心裂肺地喊道。
宋老虎马上跑下楼,迎着男阴差就冲了上去,一拳挥出,还算有点力道,可能年轻的时候练过几天武功。
阴差纹丝没动,让他打了这一拳,打在了脸上,我就听见“当”的一声,宋老虎的拳头,就像是砸在了钢铁上一般,瞬间软了,胳膊垂了下去。
阴差用手指抹了抹皱掉的脸皮(是一张人皮面具,他的本体是半透明的),又问老板娘:“快点决定,是你去死,还是用你最爱的人的性命来换?”
“换!换!换!”老板娘连声说,指着宋老虎,“他是我老公,你把他带走吧!”
“你说啥呢?”宋老虎端着胳膊,一脸懵逼。
“决定了,就不能再改了。”阴差最后问。
“决定了!”老板娘重重点了点头。
谁料,片刻后,老板娘突然捂着自己胸口,抽搐了两下,气绝身亡,一只鬼魂,从她身体里飘了出来,身上被缠了不少白色的绳索,连脸都被包住,绳索的另一头,在阴差手里。
“呵呵,”阴差轻描淡写的说,“果然,你最爱的是你自己。”
我觉得这个阴差小旗的身影,瞬间高大了起来,好有哲理啊!
“你杀了我老婆!”宋老虎凄惨道。
阴差慢慢转过头,看向宋老虎:“你们夫妻俩的劣迹,阴差薄上都有记载,你也别嚣张,这次如果不是只有一个名额,我定然会把你带走,你还有3年寿命,届时死后,照样下十八层地狱。”
说完,阴差转身,牵着我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老板娘的魂魄,离开了典当行,临出门时,他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把粉,忽地洒向身后,一颗颗小粉末,像是箭阵一般铺散开来,射向每个存在人的角落,唯独没有向我袭来。
“大人,这叫‘绝尘粉’,可消除阳界之人的部分记忆,盛京各个鬼市均有售卖,您去了,提我赵子阳的名字,商贩会给您打折扣,五百冥币一包,很好用的!”阴差向我推销起药粉来,我笑着说好,有时间去买点,还真不贵,折合人民币才五十块钱,分量可不少,他这一撒,足有半斤。
阴差点头,出了典当行,屋子里的宋老虎、两个保安还有柜台里的人,都中了“绝尘粉”的毒,表情呆滞,一动不动,我想了想,也假装中毒吧,靠着柜台,充当木头人。
大概十秒钟后,所有人同时醒来,宋老虎看看四周,发现躺在地上的老板娘:“翠花,你咋了?”
“好像是心肌梗。”我说。
“妈呀,赶紧送医院啊!”宋老虎招呼保安,保安过来,七手八脚地要抬起老板娘,无奈她体重太大,抬起少许,又摔在了地上。
“娘的,我来!”宋老虎要亲自抱老板娘,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臂有点不听使唤。
“我是医生,我看看怎么回事。”我一看这药效很明显,大家都把刚才的事儿给忘了,便装作吃瓜群众走过去,查验老板娘尸身,魂儿都没了,自然死绝。
“没救了,找殡仪馆吧。”我无奈地说。
“肿么回事?”宋老虎拍了拍自己的大光头,似在努力回忆,“肿么想不且来了呢!”
“节哀顺变吧,老宋。”我苦笑道。
宋老虎狐疑地看看我,忽地抓住我的脖领子:“你是干熊么地?”
“我来当表。”我平静地说。
“当熊么表,我看看。”
我指向柜台,柜员把那只江诗丹顿递了出来,宋老虎拿起,仔细查看,忽然冲我笑呵呵地说:“大兄弟,我们店里还有二手手表回收业务,你要不要卖呀?”
我很不理解这个人的行径,自己的老婆尸体还在那儿躺着呢,他居然还有心思想收表,这也太敬业了吧!
“宋老板,我不卖,就是估一下价儿。”我说。
宋老虎转头看向柜台里,冷声道:“估了吗,估多少?”
“之前老板娘让估八万。”柜台里小妹妹怯生生地说。
“这破表,值八万?”宋老虎楞起眼睛,“你瞎啊!这是仿表!广州产的!顶多估价两千块钱!”
说完,宋老虎转过来,对我笑道:“大兄弟,老哥从不忽悠人,你这表是假地,老哥给你两千,你卖给我。”
“……抱歉,我不卖了。”我皱眉道,心中也泛起了嘀咕,难道真是假的?王清泉虽然表多,但未必懂,如果是给他送礼的人,拿个假表来忽悠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然而,宋老虎的下一句话,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原本我寻思着,今天已经死了一个人,萌萌的事儿也就算了,没想到宋老虎贼心不死,还要敲我的竹杠,那就新仇旧怨一起算了吧!